“在我们那里有种东西,叫‘成功学’,它们会收集许多成功人土的案例来教导众人如何变成人上人,但实际上能做到的人很少,被影响的人却很多,很难说这些影响是有关正面还是负面的,因为的确有人从中受益,但更多的人,却因此成为一个驰高骛远或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郑麟见李淮棋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认同,像是对此很有体会,笑问道:“你知道为何始皇帝能统一六国做到书同文车同轨吗?” “大皇兄说他发兵四处征战,将国土打下来。”李淮棋手指点着脸颊,思索的样子让郑麟想到在课桌后一脸求知欲的小学生。 “错了。”郑麟听到李淮棋用别人的答案回答问题,卷起书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这是他在考教伏七杀时的习惯动作。 “是奋六世之余烈,加上自身的格局和手段。” “余烈是什么?”李淮棋被轻轻打了一下,睁着无辜的眼睛问。 “……总之光有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是不够的。”说来话长,郑麟也不想花时间解释。 那堆书籍在他看来就是一堆包着慢性毒药的精致点心,被呈到这些身居高位的小孩面前,一点一点挑弄他们的野心和欲望。 “这些书教给人野心,却没教给人成全野心的正确方法,这很可怕。” 李淮棋半懂不懂,她唯一知道的是,面前这个人,把那些帝王权术说得云淡风轻,言谈间自有见地,或许能救下这表面繁荣,内里却被蛀空的大晋。 她有些紧张地问:“若是你,你会教吗?” 郑麟浸在阴影里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让他此时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狡黠,像是设下陷阱的猎人。 “看人。”他继续翻着李淮懿的书架,等看到有关芙蓉膏与五石散等药物的资料,皱起眉头。 若说之前他对李淮瑞这人的心思手腕还有些佩服,现在便只剩下嫌恶了。 明知道他们那边的人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让人上瘾的毒物,偏要在这做文章,这人玩弄权术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不可久留。 他现在已经捋清了对方为何要将李淮懿送去和亲的思路,大公主野心初显,帝王卧榻之侧就连亲女儿也不能酣睡,还不如让对方实现最后一点价值,送去和亲。 李淮懿能带兵前来攻城,必定也是说服了大赵帝王,这些年大晋连连吞并周边小国,豺狼之心毫不遮掩,两者早晚会有一战,还不如由熟知大晋军情的她来带兵,先下手为强。 然后便是身为九曜圣殿弟子的李淮瑞、凌云宝院的李淮琰、素心书院的李淮襄,勉强算上苍阳仙门的李淮舟,身后各自代表的仙门实力不弱,李淮瑞只需在后边推李淮懿一把,这盘棋便会在各方利益趋势下继续下去。 郑麟人在宫中,宫外的事情自然落到伏七杀头上。 他此时扮演的是一位在城中名声鹊起,饮酒写诗博美人一笑,打马过街看尽满楼红袖招的风流修土,借着高调的作派吸引某位大人物的注意力。 第一次干这事,他还算得心应手。 踏雪会扬名,先是城中有名的修仙世家纷纷给他送来拜帖,然后又收到一些拍卖鉴宝会的邀请,加上丞相之子对他推崇备至,第一美人叶莹秋恋慕他才华修为甘愿倒贴,名声一时水涨船高。 人一多,一些拎不清的小人也跟着凑热闹,他要从这些人中筛选出能与之合作的商业人脉,进一步打听其他仙门的事情,无法直接用武力,处理起来更是费心神。 好在他聪颖过人,先是做那攒局的中间人,勾勾手指,东家的消息便到了手里,再混着自三分假七分真的放出去套话,就连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也不由得嘀咕一句这来路不明的小修土狡诈聪敏,不好拿捏。 何况对方和素心书院的人也走得近,尚若经营得久一些站稳脚跟,一手朝堂事,一手江湖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那些传言纷纷,如雪扬扬,伏七杀兀自稳坐钓鱼台,只等那潜在暗处的龙鲤上钩。 他高兴自已能帮上郑麟的忙,只是许久不见对方,心里纵使想念也只能忍着,和傅兴怀在青楼中饮酒时总提不起兴致,连带着旁边弹琵琶的叶莹秋都有些扫兴,恼他演戏都演得不认真。 “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皇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叶莹秋无奈道。 当日郑麟化雷劫时她在场目睹全程,少不得被对方夺去全部心神,感慨着夸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面前这修土就醋得再没给过她好脸色。 也不知郑麟是如何能忍下这毛头小子的。叶莹秋暗想。
第146章 皇城外修士济流民 伏七杀瞟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气得叶莹秋将手帕当成对方脑袋,放在嘴里撕咬。 此次聚会方元真并未前来,问及原因,傅兴怀有些扫兴地说对方与同门一道去北方给流民义诊去了。 “近日听说又有一群流民从北境南下,途径许多城镇,国主下了令,让沿途的州府接纳化消几分,再送去别的地儿一些,这样子基本上能把他们安置妥。” 傅兴怀提起这件事情,脸色晦暗。“只是安置了这拨,下一拨要怎么办。” 伏七杀原以为他是嫌弃那些流民,又听他道:“素心书院的读书人最是忧国忧民,估计方元真得忙到头昏眼花,又有一段时间不能见他了。” 窗外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傅兴怀靠在椅背上,有些低落。 伏七杀见他无聊,提议带他去找方元真,果然下一刻傅兴怀便从垫子上蹦起来,“走走走!”说罢就去推人。 叶莹秋见两人要走,急忙询问能不能跟着,伏七杀让她去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两人御符往北而去。 出了皇城,往北数百里,有座城,第一拨流民足够幸运,赶在深冬到来前跋涉千里来到此处,但十仅存一。 傅兴怀是第一次遇到流民,放眼望去云下的人群乱哄哄脏兮兮,就像一群臭虫在深色的泥潭里涌动,他一时间有些害怕,又担忧好友情况,从怀中拿出一只玉哨子吹了几声。 哨子没有声音,傅兴怀没吹几下,下方一个简易棚子里跑出一个人,在人群里来回张望。 “元真!” 方元真抬头看到在云中的三人,见伏七杀御符能轻易带着两人,心知对方修为不浅,安心不少。 伏七杀御符缓缓降下,周围的流民遇见天敌般朝四面八方退开,刹那间给几人让出一大片空地,望过来的眼里满是畏惧。 那些流民各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见到三名修土从天而降,吓得连连四散奔逃,后退推搡间有人被撞倒,最外侧一间挡雪的棚子也被撞塌,麻布盖下来,将熬粥的锅子完全遮住。 不等人潮撞上去,伏七杀设下一道结界将锅子与人群隔开,避免二次混乱 一行人在闹出的动静不小,从方元真身后的帐篷里钻出一个身穿素衣,面罩麻布的女子,瞧见四人站在雪里,朗声问道:“不知几位是哪处仙门的弟子,来此有何要事?” 方元真顾不上那一团乱的棚子,与同门高声安抚下人群,见自已师姐神色不好,急忙过来解释。 “师姐,他们并非仙门中人,只是我的朋友,来看我的。” “看也看过了,这里人多事杂,还是请诸位先离开,有空再叙。” 傅兴怀没想到自已会被下逐客令,双手环胸,不悦地朝女子嚷:“有没有点待客之道,我来找元真,又没找你!” 女子秀眉一挑,“你还要我如何接待?” “当然是热酒好茶招待了。”傅兴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自已身侧的两位朋友使眼色,想让两人帮腔。 伏七杀冷眼旁观这大少爷耍威风,叶莹秋明白自已得给这大公子台阶下,急忙劝上几句。“傅公子冷静一些,我们听安排就是了。” “本公子都没与元真说上几句话!” 女子原已经转身进屋,听闻这一声理直气壮的质问,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问:“你要与他说话?” 她一手指戳在傅兴怀胸口,眼中凶光毕露,蛮横泼辣的架势轻易将傅小少爷的气焰压下去,嗓子一提:“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帮忙做些事情?正好元真诊病,你帮他写药方。” 自已只是想来看看好友,却要把一天闲暇都搭进去,傅兴怀自然不想干。 “您几位——”她原本指向伏七杀,见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心底涌出本能的惊惧,指尖一颤,挪向傅兴怀,说道:“骄里娇气的,怕是没干过活吧。” 周围流民也跟着骂起来。 “就是,别耽误诊病。” “看这衣衫,一定是城里的有钱人家的人。” “这些少爷小姐们还能吃饱穿暖,可真让人羡慕。” 那些人人多势众,虽然头昏眼花,眼力见还在,不敢招为首惹冷脸的青年,你一言我一语的指着傅兴怀,光凭唾沫都能把对方淹死。 他们从边关走到此处,连日来从担惊受怕到处处遭逢白眼嫌恶,人人食不果腹,一身饥饿伤病无处发作,更何况还有背井离乡亲朋离散的痛苦,这些负面的情绪此时找到宣泄的机会,恨不得全发作到傅兴怀身上! “他们凭什么在皇城里吃喝享乐,不知道军队征战,受苦的是我们边关百姓吗!” “李家的军队说被断了粮饷!难不成都拿来喂这些人了!” “你们怎敢这样的啊!边关数十处村庄,已经是人吃人了!” …… 傅兴怀没想到自已一时失言引来诸多怒骂,下意识躲到方元真身后。 眼看场面将要失控,女子目光凌厉地扫视周围,举起拳头往地上一砸,几人脚下被踩实的雪地瞬间崩碎,蛛网状的裂痕蔓延,将要围上来的人群震退数丈! “看什么看!知道轻重缓急吗!排队不会吗!互相搭把手不会吗!断手断脚外伤去那边棚子!伤势病情严重去最左边的棚子!生病的人在中间棚子!想吃饭的就去粥锅那里排队!弄完这些的到旁边等着,若有插队闹事争抢斗殴者——” 她咬牙切齿低声威胁。 “老娘就把他扔进雪里冻死——” 原本混乱的人群寂静片刻,纷纷自觉排队,有小孩还没嚎出声就被家人捂住了嘴巴。 傅兴怀看那片皲裂的土地,眼神清澈。 方元真见他被吓到了,无奈地笑道:“你还是先回去吧。” “我要抄药方。”傅兴怀见朋友实在忙碌,有些不服气地说:“我才不会添乱。”他也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做! 伏七杀见他坐到棚子里的书案边,颇感意外,顺便问叶莹秋道:“你要回去还是?” 叶莹秋正将披帛绕过自已后肩,把广袖绑在腰上,露出里边利落的窄袖,见他望过来,笑道:“在下也想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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