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信纸的手突然就抖了起来, 原本平静的心也一下子乱了。 深吸了口气,叶安年缓了缓, 才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读起来。 江竹在信里其实就只交代了两件事情,一个是木盒子里这些他提前配好的常用药,每一个他都详细的写了服用方法和需要忌口和注意的地方。 另一个,就是他昨晚给叶安年打上的耳钉,其实是一个暗器。 里面藏了三颗芝麻大小的药丸,若是遇到危险,用手按压一下,里面的机扩便会把药丸弹出来。 射入对方的口鼻或眼睛、甚至被划破了皮肤的伤口,都有效。药丸有剧毒,中者当场发作,必死。 读到这,叶安年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耳钉,却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赶紧收回手来。 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碰。 剩下的,便都是江竹闲扯的废话了。 这人写个信也一样贫嘴,保证了一堆会按时回来,让叶安年乖乖在家里等他之类的话。 看的叶安年好气又好笑。 将信重新叠好,他又翻了翻木盒子,发现最下面是一沓银票。 数了数,足足有一百多两。 想想他们如今铺子已经开了好几家,江竹平时出诊卖草药赚的银子也不少,两人除了一起存的家底,平时身上留着花销的银子都差不多。 这个数额,怕是江竹把自己手上的银子都留给了他,只留了些碎银路上花用。 叶安年皱起了眉,自己应该提前给江竹备点银子做路上盘缠的,却不想,江竹却反而把银子都留给了自己。 心中隐隐不安,他将木盒子合上,放到柜子里收好,就赶紧去了江竹的药庐。 果然,药庐里的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动过,只有江竹时常背着的药箱不见了。 叶安年紧握着的手,指甲刺进了掌心里。 但是人已经走了,又追不回来,他也没有办法。 只能自我安慰,江竹不是普通人,他都能给自己耳钉这种小巧的防身暗器,路上肯定不会有事的。 “哥哥……” “叶大哥……” 福崽和丁秋看他这一早上跑来跑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都很担心。 两个孩子并肩站在药庐门口,怯怯地望着他。 “嗯。”叶安年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你们俩,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去书院?” “来了来了!”张路拎着两个书箱从堂屋冲出来,“东家,我们这就走。” “我跟你们一起。”叶安年道。 耽搁了这么多天,他也该去铺子和木坊那边转一圈看看,还有二姐的孩子快到生辰了,他也要去看看准备什么礼物才行。 江竹虽然走了,但家里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将两个孩子送到书院,叶安年在镇上转了一圈,都没选到心仪的生辰礼。 逛来逛去,进了文家的珠宝铺子,挑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打算亲手给他的小外甥刻个长命锁。 叶小梅和魏风的孩子魏明修,小名圆圆,生的圆头圆脑的,十分机灵可人,如今已经两岁多了。 一天下来,这边待会儿那边待会儿,很快就到了书院放课的时间,叶安年就和张路一起赶去接两个孩子回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叶安年起先还是很不习惯,但渐渐地,铺子、木坊,还有两个孩子的功课,家里家外各种事情忙起来,他也就没有心思想这么多了。 只是偶尔晚上一个人吹熄了蜡烛,面对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或是早上醒来瞥见旁边空空的枕头,他还是会念着江竹什么时候回来。 …… 次日一早,江竹趁着叶安年还没醒,就抽身走了,只带走了他随身背着的药箱。 给叶安年留了一个木盒子、一枚耳钉,和一个藏在暗中的子末。 他昼夜不歇的赶了三天路,才回到远在京都城郊的白鹤斋。 彼时,白鹤斋上下已经被低沉颓丧的阴霾所笼罩。 数年未归,踏入白鹤斋的大门时,门口守门的弟子已经全是陌生的面孔。 “站住,你是何人?来我们白鹤斋有何贵干?!” 那为首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手中紧握着自己的佩剑,一脸警惕的瞪着江竹。 “小友,”江竹笑笑,非但没有退后,还上前走了一步,道,“我找你家管事的那个美女姐姐。” “你……!”少年厌恶的皱起眉头,“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我们副斋主不会见你的!” “哦~”江竹又往前走了一步,逼的少年节节后退。 “你,你再靠近,我就不客气了!” “我的剑可不长眼睛的!伤到你我可不管!” “那正好,”江竹作势摘下自己背着的药箱,撸起了袖子,“小友跟我切磋切磋?” 见他来真的,少年手上的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这人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赤脚大夫,也不知为何突然找上门来。 真动起手来,把人伤个好歹的,他可怎么收场?可若不动手,这人却得寸进尺起来了。 犹豫间,江竹已经到了身前。 少年一咬牙,“刷”地拔剑而起。 “住手!” 身后却乍然响起一道冷厉的女声。 少年动作一顿,只觉得一股清风从自己身侧吹过,一道墨色的身影已经站在了旁边。 来人一身利落的窄袖裙衫,长发高束,眉眼凌厉,竟是个英气飒爽的女子。 “副……副斋主。” 少年一见来人,顿时变了态度,心也提了起来。 女子却没看他,定定望着站在白鹤斋外面的江竹,突然躬身行礼:“恭迎斋主!” “行了行了,进去说吧。”江竹摆摆手,熟门熟路的往里走。 少年这才回过味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江竹的背影,却是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那个传说中一直在外云游的斋主,回来了? “子妤,”江竹看向走在自己身侧的女子,“老头子呢?” “在后面的栖云阁。” “好,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提步要走,却被子妤拦了下来。 “怎么?”江竹看向她。 “谢前辈……”子妤却突然磕巴起来,“谢前辈他刚睡下。” “哦?”江竹觉得好笑,“可子末跟我说,老头子已经昏迷了啊。难道已经醒了?” “还没有。”子妤回答完,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诈了。 见江竹已经大步朝栖云阁去,她快走几步追上去。 “斋主!” 江竹停住脚步,挑眉看向她。 “谢前辈他,其实中的也是……鸩毒。” “元宵节宫宴,”江竹垂眸看着自己脚下踩着的石板路,“所以,是太子动的手?” “……嗯。” “呵。” 江竹冷笑一声,突然转身就走。 “斋主!” 子妤顿时慌了,大步追了上去:“谢前辈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江竹丝毫没有停下脚步:“怎么?七年前他中过一次卫之淮(太子)的奸计,如今是老糊涂了,又被算计?”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解不了我的毒,怕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索性要跟着我一起去死了?” “斋主……” 子妤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悲伤:“你,别这样。” “那我要怎么样?” 江竹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她:“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既然没本事解鸩毒,就老实滚去卫之淮身边呆着,不要再给我添乱。” 他说的话又狠又难听,却偏偏是那种平静的毫无波澜的语气。 子妤怔了片刻,在看到江竹身后凉亭上的那抹身影时,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惊慌。 “斋主,别再说了。” 江竹叹了口气,似乎也冷静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鸩毒已经攻到心脏了,我只是想再多一点时间陪陪他。” 子妤蓦地一颤,突然抬头朝不远处的凉亭望去,那抹略显佝偻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走吧。”江竹调整了一下自己面上的神情,折身回来。 他扬了扬嘴角,又是那副肆意带笑的模样:“到底师徒一场,我也不能真看着他去死。”
第172章 启程 两人径直往栖云阁去了。 才进院子, 就听见里面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却不见有人出来。 江竹脚步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咳, 我就不跟你进去了。” 两人走到小阁楼外面时,子妤就站住了脚。 江竹点点头:“那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嗯,”子妤应了一声, 犹豫道, “斋主……谢前辈如今这个样子, 你说话别太冲了。” “知道了。”江竹说着, 推门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门窗紧闭, 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药味,在房间里弥漫。 江竹饶过屏风, 看到里面的雕花大床上,帐幔被放了下来,隐约能瞧见里面躺在床上的人影。 他走到床边, 摘下药箱放到一旁,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一把拉过谢逍公的胳膊把了把脉。 “行了,别装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十分微弱。 江竹:…… “你起不起来?” 躺在帐幔里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我再问最后一次, ”耐心告罄, 江竹直接打开药箱,拿出自己放银针的针袋,取了一根针出来, “起不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捏着手上的针, 直朝谢逍公的人中穴上扎下去,床上的人还是丝毫没有反应。 然而,就在针尖差一毫厘就要扎上的时候,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大喊了一声:“别!”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装昏迷的老头儿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谢逍公朝江竹“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晚晚还是惦着我的,肯定不会不管我这条老命。” 听到“晚晚”这两个字,江竹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弃的神情,皱眉道:“说了八百遍了,别这么叫我。” “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叫一叫怎么了?”谢逍公理直气壮。 又往他身后探头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个人,问道:“小叶子呢?你没带回来?” 江竹眉头拧起:“我倒是想,怎么带?你给我添的乱子还不够收拾的,别再把年年卷进来。” “咳,我哪有嘛。”谢逍公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江竹白他一眼:“我看你这样也不像是中了鸩毒的。” “就……中了一点点。”老头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比你的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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