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梅盛雪颔首。 流萤一出现,他便知道一切都是太皇太夫的安排。 “那我便走了。”苏晚晚转身离开。 “苏掌事。”梅盛雪唤道。 苏晚晚转头看他。 “苏掌事身体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可直接来寻我。”梅盛雪眉目若雪,却不取雪之冰冷,而取雪之清澈。 苏晚晚知道梅盛雪这是表示接下来自己的示好,两人互通往来的意思,笑道,“好。” 待苏晚晚走后,流萤才走到他身边,“看来你人缘不错。” “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阳奉阴违的人也不是没有。”流萤笑道,悄悄凑到他耳边,“主子让我告诉你,你初来乍到,便待在医署吧,不用去他身边侍奉。侍中的头衔只是给你一个随时可以面见主子的借口。” “谢过太皇太夫厚爱。”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流萤一把抱住梅盛雪的胳膊,“好哥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自己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梅盛雪将胳膊抽出,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与流萤拉开距离。 流萤乐不可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边笑还边凑近了调侃,“你不喜欢这样吗?你是不是只喜欢主子对你这样?” 梅盛雪垂眸不语,连着退了好几步,流萤才放过他。 “我也喜欢主子。”流萤直起身。 梅盛雪抬眸看他。 “谁能不喜欢主子呢。”流萤仰头叹息,眉眼弯弯,眼中尽是仰慕。 叹完流萤对着他挥挥手,“我走了。别听苏掌事的,有空就来找我玩儿。”他转身,明亮的黄色裙角在门槛上跳出愉快的弧度。 梅盛雪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柔和下来。 是。 谁能不喜欢太皇太夫呢? 下午。 梅盛雪出了一趟宫,带回来十位三十左右的男子。 “他们年岁大了,心思也杂,你教会他们,他们也留不下来。”苏晚晚皱起眉。 “他们不会留下来。”梅盛雪摇头,“他们学成后会出宫义诊,义诊五年,将太皇太夫的恩还尽了后才能离开。” 他从不担心没有人来,毕竟这是一项足以谋生的本事,还是免费的无需交学费甚至包吃穿的本事,甚至还能有接触贵人,留在宫中的机会。 像今日一下午,他便招到了十人,虽然都是寡夫。 苏晚晚本想说什么,听到“太皇太夫”四个字又咽了下去。她看着眼前这年纪不小的男子不免觉得头疼,“他们都不是处子身,没有办法点守宫砂。虽然他们是男子,不点守宫砂也没什么,但宫中未有这个先例,我做不了主。” “我会去找太皇太夫。”梅盛雪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把这个锅给接了过来。 “那这些人就先放我这里吧。”苏晚晚眉头松开,看着他真心实意地赞道,“太医令大德。” 梅盛雪摇头,“太皇太夫大德。” “你啊。”苏晚晚摇头笑了起来。 是夜。 流萤说梅盛雪在殿外求见。 玉攸容放下笔,让人召他进来。 “流萤,传信御膳房,准备一些糕点。”玉攸容揉了揉额头。 一双炽热的手落在他的太阳穴上,用适当的力度轻轻按压。 是梅盛雪。 玉攸容没动,闭眼任他动作,“怎么还在宫中?” 梅盛雪垂眸,看着玉攸容脸上的疲容散去,“我要侍奉太皇太夫。”他答应过太皇太夫,会终生侍奉在他身前。 “侍中夜里无需陪侍。” 梅盛雪沉默。 “主子,糕点备好了。”流萤在屏风外轻声唤道。 “进来。”玉攸容睁开眼,抬眸看向梅盛雪,“坐吧。哀家听说你招了十个三四十的寡夫入宫当学徒,让他们学成后义诊五年再出师?” “是。” “你有心了,哀家明日会让流萤去打招呼的。” “好。” 待到糕点都摆在软塌的几案上,传膳的宫女都退下去,只留流萤在殿中服侍的时候,梅盛雪才出声,“我想陪在太皇太夫身边。” 还是那个任性的孩子。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声音轻柔,“听闻你已与母亲和解,四年未归家,不想家吗?” 梅盛雪沉默半响,终究说不出一句“不想”来。 玉攸容看着他笑了,“今日天时已晚,哀家头疾发作,你便留在宫中侍疾吧,明日特许你休沐一日。” 梅盛雪突地抬眸。 玉攸容伸出手。 梅盛雪下意识站起身将手腕伸过去,让流萤抢了个空。 玉攸容温润的手掌搭在梅盛雪的手腕上,被修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他携着梅盛雪一同朝软塌走去,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你不是说要终生侍奉在哀家身前吗?来日方长。”
第71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三十五) 又下雪了。 往日一日一开的朝会改为三日一开。 凤溪河郗韵贤两批人终于斗出了结果, 郗韵贤告老归乡,门下弟子皆被揪出错处,贬谪的贬谪, 砍头的砍头。 经历了藩王造反、洪灾瘟疫、党争, 云国总算是在这个冬天平静了下来。 梅盛雪手下的学徒还未出师, 倒是又多了不少带艺投师的医者, 她们大多是那场瘟疫的幸存者, 学了两三月后,便四散到各地义诊去了。 有了她们, 这个冬天至少能少死些人。 郗韵闲告老还乡, 郗佩悠便跟着去了,侍中只剩下明湖一人, 他又到了嫁人的年纪,玉攸容将他放出宫,打算重新挑两人补齐。 冷傲清冽的梅香自门口传来,玉攸容便知道是梅盛雪来了。 梅盛雪抱着梅花枝踏进来, 将前日自己采来的梅花枝取出, 换上新的, 再将旧的梅花枝扔出去,顺道沏了一杯热茶进来。 自梅盛雪入宫以来, 每隔一日, 他便会自医署来玉攸容身前侍奉一天,晚上则是回家与母亲, 父君、哥哥团聚, 医署、侍中、儿子三个职务被他平衡得很好。 “你替哀家想想, 选哪两人好?”玉攸容接过他手中的热茶,顺道将手中画着朝臣家中子弟的折子递给他。 梅盛雪接过折子, 一眼望去,全是美人儿。他仔仔细细地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合上的时候蹙起眉,“年岁大了点。” 玉攸容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没有促狭打趣的意思,稍加思索便明白他误会了,“郗韵贤归乡,明湖嫁人,哀家要重新选两人为侍中,不是为暇儿选妃。” 梅盛雪垂下头继续看,只是似雪的侧脸上染上了薄红,似晚霞映在了雪地上。 “工部尚书之子柳容溶,吴山县令之子赵微言。”梅盛雪重新看了一遍后,飞快确认了人选。 “为何?” “上面写他们读过很多书。” “上面也说他们很识礼。” “那是他没有见过太皇太夫。”梅盛雪看向玉攸容,“他们读过的书是梅树发芽的养料,而今还未发芽,只是因为他们尚未被阳光照耀过。一旦被阳光照耀,那些养料便会催着他们发芽,朝着阳光生长。过去安于黑暗的地底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那梅树可曾开心?” “开心。”梅盛雪坦然地回望。没有人会喜欢黑暗。 玉攸容眼中浮起笑意,低头用朱笔将这两人画像圈起,“便选这两人。我明天让流萤宣他们入宫看看,你也来看看你选的人。” “是。” “皇祖父!梅哥哥是不是在你这里?”一个红色小团子从门外冲进来,冲入玉攸容怀中。 在他怀中胡乱蹭了一通后,抬头期待地看向梅盛雪,“梅哥哥!” 从那箱早春的桃花花瓣开始,邬暇就对梅盛雪十分好奇,天天在宫中期待着他能给自己——阿不,是皇祖父寄来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等他入宫后,便克制不住好奇去找他了,明里暗里都是暗示。梅盛雪次日给她带了一只一摇就会发出声响的小鸟。自那以后,她就缠上梅盛雪了,天天盼着他入宫给自己带礼物。 “主子。”流萤跟在邬暇身后走进来,这便是为何梅盛雪进来时流萤不在,他被玉攸容支使去接邬暇了。 “跟我来。”梅盛雪看着邬暇期待的大眼睛,起身向外走去。 邬暇好奇地跟着他。 玉攸容纵容地跟上。 梅盛雪牵着邬暇绕到院中屋后的梅树下,梅树下立着个精致的小人儿,红披风粉衣裳,眼睛大大的,脸蛋儿圆圆的,活脱脱一个邬暇。 邬暇惊讶地扑了上去,双手捧起冰雪小人儿举到玉攸容身前献宝,“皇祖父,你看像不像我?” “像。” “我也觉得像。”邬暇圆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梅树下,然后跑到玉攸容身前,抱住他的腿,仰头卖萌,“皇祖父你说,梅哥哥给我堆了雪人儿,我也要还他一个,这叫知恩图报,你说对不对?” 玉攸容失笑,什么知恩图报分明是她自己想玩儿。但他没有拆穿她,戳了戳她的眉心,亲昵地说道,“对。” “我给皇祖父也堆一个!”邬暇笑着冲到院子中,召呼着宫人海要堆一个大大的自己,大大的皇祖父,和大大的梅哥哥。 “暇儿很亲近你。”玉攸容站在门口,掀起帘子看着邬暇小心地避开梅树放冰雪小人儿的位置在院中跑来跑去,“你要让她更亲近你一点。” “您是故意……” 玉攸容摇头,“哀家只是顺水推舟。” “我会的。”梅盛雪上前一步站在他的身旁“陛下很孝顺,也很亲近您,太皇太夫不用担忧。” “人心易变,说不得哀家将来还要倚仗你。”玉攸容目光向上,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 肩上一重,一条厚厚的狐毛披风落在他的身上,为他挡去所有风雪。 “你没有什么要问哀家的吗?” “有。” “你问。” “有什么是我能为太皇太夫做的吗?不是身为知己,身为晚辈,而是身为……下属。”身为能站在你身边的人。 玉攸容转头看向他, 梅盛雪坦然地直视他。 他从未后悔过入宫,他想离太皇太夫近一点,再近一点,知晓他的优思喜怒,亦知晓他的算计筹谋。 “哀家不是神,你会死。”玉攸容收敛了笑意,“如上次封赏,哀家为了让群臣畏惧,故意将瘟疫已除的消息提前传出,却错估了时间,让她们误解,险些放火烧城,将你和那一千死里逃生的人烧死在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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