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说书声响起,茶楼中渐渐安静下来,梅盛雪松开眉,抬眸细听。 听着听着,梅盛雪的眉头重新皱起。 这个故事讲的是萧后入宫之前本名萧容,有一心上人,在朝为官,虽未相见,心已暗许,无奈被父亲送入宫中为飞。入宫之后受到皇帝宠爱,立为皇夫。没过几年,皇帝病逝,萧容升为太夫,又重新将昔日心上人调回朝堂上为相,万般宠爱,搅得朝堂上下不得安宁,百姓民不聊生。最后,激起民乱,乱军冲入宫中,萧后和那奸臣相拥自焚于寝宫中。 “哎,你说这太夫和奸臣,听着像不像那位?” “不,不能吧?好像是有点像。” 梅盛雪看向她们,冷如冰雪的目光将她们浸了个哆嗦。 他抿唇想说些什么,再抬眸时却已看不到那二人了,而这样的讨论已如吹风吹柳絮般,到处都是了。 他起身,走到说书先生面前,“谁给你的本子?” 说书人一般是不会搭理的,但抬头看见是梅盛雪,脸上就忍不住露出苦色,“梅大夫,您就别为难我了。” 那便却是有人指使了。 梅盛雪垂眸。 说书先生赶紧走人,生怕被抓住问个究竟,做他们这行的,讲的就是个信誉。 梅盛雪抬眸,看向窗外已经下起了细雨,仿佛已经看到云州太皇太夫身边的风起云涌。 他撑着伞回到医馆的时候,医馆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他收敛了心思,坐在桌前开始号脉。 “下一个。” “下一个。” …… “你说那奸臣比太夫大那么多,他们……” “人说书先生不是说了吗?佳人慕英雄。说不得就喜欢呢?” 梅盛雪抬眸看去,见是茶馆那两人。 他低眸给身前之人开了药方,在说闲话那人坐下后垂眸低声说道,“不可妄议太皇太夫。”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说不定有人就好这一口呢?那可是前朝的真事儿。” 梅盛雪为她号脉的手一顿,他收回手,“下一个。” “大夫我还没看呢!” “下一个。” 梅盛雪抬眸,看向门口的长队,“我是奉太皇太夫之命,南下免费问诊三年。众位若是对太皇太夫有异议,便也不用来我这儿看诊了。”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连忙七嘴八舌地安慰—— “不知者不怪,梅大夫可千万别怪我们。” “我们本来就不信,梅大夫你这一说,我们就更不信了。” “和那些说书的比起来,我们肯定信梅大夫啊!” “梅大夫,你见过太皇太夫,能和我们说说,太皇太夫是啥样吗?” “是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贵的贵人。” “你本来就不想给我们看吧——”说闲话那人大声喊了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飞来的一块石子打肿了脸。 “出去。”梅盛雪冷声道。 “会说狠话吗?”黑刀皱着眉抱着刀,立在一旁看着他。 梅盛雪蹙起眉,“滚出去。” “噗!”不知想通了什么,黑刀笑出声,“算了。” 她看向捂着脸那两人,冷下脸来,向她们走去,“看什么看,脸还没被打肿是吧?你父君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畜牲,你母亲是天天都在别人床上,没时间教你,让你生出这么副长舌头,当然也不一定,说不定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是从屎里钻出来的,说话才这么臭。” 那两人又羞又怕,又怒又惧,看着黑刀一步步向她们走来,连忙灰溜溜地跑了。 黑刀嗤笑一声,靠在门口,回头对着梅盛雪扬眉,“学会了吗?” 梅盛雪皱眉思索片刻,点头。
第63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二十七) 很快便有人将梅盛雪说的话传给了当地白灵县县令方知许。 白灵县县令方知许, 清廉奉公,爱民如子,常年桌上只有一支笔, 用到实在不能再用时, 才会换新的。 “方县令, 我们要不要制止那些人?” “哪些人?”方知许看向说话的县丞, “本官竟不知自己境内还有这般大胆, 敢于诋毁太皇太夫之人?” “那自然是没有,”县丞眼珠子转了一下, 笑道, “那些小民不过为了生计说些前朝的乡野旧事罢了。” “民生艰辛啊。”方知许叹了口气,取过纸笔, “白灵县最早一批的春茶已经采了吧,你待会儿去取点儿来给老师寄过去,再顺便帮本官把这封信稍过去。” “下官知道。”县丞站在一旁等她把信写完。 最早一批的春茶按理说是要作为贡茶上奉给宫中的,但当地县令想要拿点儿, 谁又能说不呢?都是这样的。 方知许将信写完封好递给她, “快马加鞭。” “下官明白。” “对了, 通知驿站,近日除本县外, 其他寄往云州的信都需送本县这里审核, 本官审核通过后才可发出。” “下官明白。” 六日后,郗韵贤收到了来自白灵县的第一批春茶, 和来自白灵县县令方知许的一封信。 信中客观地描述了梅盛雪严厉指责当地说书人以前朝旧事暗指今朝, 误导当地百姓诋毁太皇太夫声誉之事, 只在最后一句暗含深意地问了句,“听闻梅大夫称是奉太皇太夫之命, 南下问诊,本官作为当地父母官,是否应前去拜见?” 梅盛雪? 郗韵贤卷起信纸,放在烛火上点燃,扔在一旁的火盆中。写满字的信纸慢慢被火焰吞噬,跳动的火焰映照在郗韵贤脸上,照入她深不见底的双目中。 她对着一旁弹琴的男子招了招手,“羡鱼,来。” “大人。” 林羡鱼走到她身前,正要行礼,便被她止住,揽入怀中。 郗韵贤抱着他在太师椅中坐下,将笔塞入他手中,“有劳羡鱼了。” “梅盛雪,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三年前因逃婚出家一事与梅家闹崩,得太皇太夫特许入庙。”她将下巴放在他的颈窝中,揽着他腰腹的手隔着沙衣轻轻敲着白皙细腻的肌肤,“不久前又与昔日镇北世子如今的镇北候牵扯,想要还俗,被太皇太夫斥责,贬为平民,要在岭南行医三年还够百姓三年香火后,才能还俗。” “也算是奉命行医了。”郗韵贤笑了一声。一些隐晦的消息,旁人不清楚,她还是知道的。“他身边那人是镇北候派来的,一路多用镇北候的名声。是否拜见,自行斟酌。就这样吧。” 林羡鱼停笔,吹干笔墨,将信封好,垂眸轻轻唤道,“大人。” 低沉的声音被特意放柔放轻,带出一丝撒娇的意味。 郗韵贤笑了一声,松开手,“去吧。” “是。”林羡鱼从她怀中起身出门寄信。 郗韵贤看着他的背影,拿起林羡鱼刚刚用过的笔放下鼻子下闻了闻,一股高雅的冷香从上面传来,那是林羡鱼常用的竹香。 林羡鱼是她的妾,是她的笔,亦是将来出事时,她推出去的挡箭牌。宠妾假冒她的名义贪赃枉法、杀人放火,与她何干? 又六日。 白灵县县令方知许收到了回信。 看完回信,方知许将它放在桌上平时用来盛瓜果的白瓷盘中,又从桌下的抽屉中取出另外一封信,将两封信放在一起。 她看着这两封信,轻笑了一声,举起烛火将烛油倒在了信上,将信点燃。 “碰!”火焰腾地跳起,一口吞掉了两封信,舔舐过其中一信上落款处的“盛雪”二字。 竟然想向太皇太夫告他的状?镇北候怎么了?坏了老师的大事,便是镇北候的人也要死! 方知许拿起桌上唯一一支毛笔戳弄了一下火焰,“派人去给他制造点儿麻烦。” 县丞会意,“是,下官会将他们好好地送出白灵县的。”然后让他们死在半路上。 待县丞走后,她抬起头,将手中被火烧焦的毛笔扔在了一旁的渣斗中。“来人,本县的笔坏了,去库房领点银子给本官买支笔来。” …… 梅盛雪已在白灵县待了大半月。 一则是因为那则流言,他想在白灵县待得久一点。至少他在的地方,大家不会再讨论诋毁太皇太夫名誉;他医过的人也或多或少会领他的情,这县中,已有大半平民被他医过。 二则是因为他要送太皇太夫的春茶还未买到。他问遍了采茶的茶户卖茶的商户,都说这白灵县第一批春茶已经采完,作为贡品送上京了,只有第二批春茶才会上市。 他在等第二批。 他已许诺过太皇太夫,他是一定要买到的。 “像你这么慢悠悠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岭南去?你还要在岭南再行医三年,等回来的时候怕都已年过三十,白发苍苍,皱纹已生。”黑刀在一旁抱着刀看他收拾摊子,今日的看诊已经结束了。 “我不嫁人。” “啊?”黑刀皱起眉,她没问他嫁不嫁人啊。 “我不嫁人。”梅盛雪直起身,眼角红痣在似雪般白皙的脸上熠熠生辉,“不嫁人,便不需要花容月貌,豆蔻年华。” 黑刀看着他,像遥望千里之外的雪山,第一眼感到的不是冷,而是万古不化的坚定。 “算了。”黑刀叹了口气,“幸好我年岁小,不然就被你拖累了。”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不等梅盛雪追问便继续说道,“不过我们还是早点走吧,你没发现今天来了很多胡搅蛮缠的人吗?” “以往也有很多胡搅蛮缠的人。” “不一样。以往那些人,我吓唬一下他们就走了,今天来的人都是无药可治的人不说,还死缠烂打的不走,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这么早收摊。” “那些人?”梅盛雪蹙眉。 “应该是。”黑刀耸了耸肩,“太皇太夫让世——侯爷派我来保护你,就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怕你万一有生命危险。结果你可好……” 梅盛雪抬眸看她,“我还写了信给太皇太夫,信中写了流言之事。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 黑刀眉头猛地皱起,神色也严肃起来,原本对于心中的猜测只有四五分确定,如今已上升到七八分,“你猜太皇太夫收到信没?” “或者说,收到信的不是太皇太夫。” “我们必须马上走!”黑刀直起身,“照你所说,他们肯定是收到信,确定了什么,才对你动手的。这里离洛水县有50公里,骑马半夜就到了。” 梅盛雪摇头,“我们不能这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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