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太夫。” “这是一天不见,便和哀家生分了?”玉攸容笑道,朝他招了招手,“来尝尝哀家让御膳房坐的梅花糕。” 梅盛雪不动。 “请太夫治我欺瞒之罪。” “你有何事欺瞒哀家?” “我已还俗。”
第52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十六) 玉攸容敛眸看着他。 似雪的僧袍铺在如玉的白砖上, 一如当日—— 那袭红袈裟于半空中匍匐于冰冷的白雪中,沾染上尘土。 幸好他这殿中日日有人打扫,不染纤尘。 看着与当初如出一辙的梅盛雪, 若不是系统告诉他任务已完成, 他也会和此时偷瞄他反应的画屏同一想法。 “抬起头来。” 梅盛雪抬起头。 玉攸容的声音堪称平和, 但他越是平和, 梅盛雪越不敢看他。 “看着哀家。” 梅盛雪抬眼, 对上太夫温柔如月光的双眸。 “告诉哀家,为何?” 梅盛雪微怔。 他欺瞒了太夫, 以为哪怕自白亦会触怒太夫, 心甘情愿地等待着来自太夫的怒火与惩戒,未想到等来的是一句平和的询问—— “为何?” 好像他若能给出答案, 那么这等欺君罔上的事便也如窗上破了的白纱,轻轻地就揭过去了。 “如今的我尘心未断,”梅盛雪抬眸看着太夫如玉的面容,“我不配。” 原来如此。 真是小孩子脾气。 玉攸容示意画屏将自己桌上的梅花糕给他端去, “那便依你, 三年后再说。在这三年间, 哀家会为你瞒着世人,为你保留着‘圣僧’的名号, 直至三年后——” 他看向梅盛雪, 眼中带上威严与庄重,“你亲自告诉哀家, 你的选择。” “是。” 梅盛雪垂眸, 接过梅花糕。 青玉的盘子上放着四五块雪白的梅花状的糕点, 小巧玲珑,十分可爱。 当真便揭过去了。 “葬礼便交由方丈吧。一会儿哀家修书一封, 请方丈下山,由你亲自送去。”玉攸容笑着看向梅盛雪,“方丈这是为你担下了担子,你便跑跑路,顺带捎一包好茶带上去。” 师父好茶。 “是。” 梅盛雪垂眸,和太夫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懂。 只有一腔孤勇。 “不必沮丧。” 玉攸容看透了他的心思,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去,只留流萤画屏在身旁。 “吱呀——” 沉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关上,将外界的风景、觊觎隔绝在外。 万千烛火摇曳,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玉攸容走到他身前,将他扶起来。 奢靡的檀香轻轻笼罩了他,是权势的味道。 “你应当知道哀家是如何进宫的。” 嫡兄去世,他入宫接任嫡兄的位置,为皇夫。 那年, 他刚弱冠,梅花开得正好。 “哀家、哀家的兄长乃至玉家嫡系的每一位公子,都是按照国夫的标准来培养的。” 梅盛雪闻言被太夫扶住的那只手下意识攥住了他。自出生开始,太夫就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枷锁吗? 玉攸容拍了拍他的手,从他手中接过摇晃的青玉碟子,携他到一旁坐下。 “太夫……”梅盛雪看向玉攸容,眼中冰雪破碎,露出其下恍若感同身受般的痛苦。 玉攸容顿了一下。 这孩子…… “哀家生为玉家子,玉家便是哀家的责任,不必挂怀。”他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块梅花糕,喂到梅盛雪嘴边,笑着哄他,“尝尝?” 梅盛雪垂眸,轻轻咬了一口。 小巧雪白的梅花糕中竟藏着艳红的梅花馅儿,轻轻一咬,梅花的香味便混着雪香在口中散开。 “这是宫中妃嫔冬日最喜的糕点,吃完后唇齿留香,便于邀宠。”玉攸容收回手,将被他咬掉一口的那一块儿放在靠近他的盘子边。 邀宠。 梅盛雪垂眸,拿起被他咬了一口的梅花糕,一口口吃掉。 刚吃完,身边便递来一方洁白的手帕。 那是,他曾给太夫的那方手帕。 太夫那方手帕就在他袖中,未想到他的手帕太夫还留着。 梅盛雪抬眸看向太夫。 但被他用过了,太夫是否就不要了? 玉攸容看着他笑了,抬手擦去他脸边的白渣。这看似高冷实则黏人偏偏又藏不住心事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不必沮丧,你与哀家不同,虽无人教你,但也无人约束你。”温润的指腹隔着手帕在他唇边轻点,玉攸容垂眸轻笑,“再说了,还有哀家。”
第53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十七) “是。” 梅盛雪轻声答道。 声音略轻快, 被裹在手帕中,又带上丝含糊,站着梅花糕残渣的唇在他手下轻颤, 莫名有了种似小动物般撒娇的意味。 玉攸容收回手, 将脏了的手帕叠好, 递给画屏, “这方手帕你亲自洗, 洗好后放在哀家床头,莫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子给哀家弄丢弄坏了。” “是。”画屏妖艳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柔媚多情, 勾出潋滟春色, 被玉攸容看了一眼,才带着笑意盈盈拜退。 这吩咐可不是说给他听的。 梅盛雪垂眸。 只觉自己心思似已经被太夫看穿, 无地自容。 “怎么不继续吃了?不喜这梅花糕?”玉攸容打趣了一句,将话题移走,为他解围。 “喜欢。” “那就好。这宫中还有桃花糕、荷花糕、桂花糕,只是如今季节不对, 待到了时候, 哀家让人给你送去。”玉攸容笑着捻起一块梅花糕, 轻轻咬下。 “是。”梅盛雪低应声响起,声音清冽而干净, 似高山孤雪。 那时, 他应当已经远在岭南。 玉攸容微微阖眼。 口中红色的梅花酱自似雪般的松软外皮中溢出,浓郁的梅花香味在唇齿间弥漫, 香味萦绕, 久久不散。 父君每次自宫中见了兄长回来后, 带回的赏赐中总有这宫中特有的糕点。 春天是桃花糕、夏天是荷花糕、秋天是桂花糕、冬天是梅花糕。宫中的贵人,总有邀宠的法子。一年四季, 唇齿都是香的。 等他长大了,每次随父君入宫见到兄长时,兄长也总喜赏赐这类小糕点来哄他。 即使如此,他也没吃过几次。 后宫干政是大罪。 母亲身为丞相,父君也得避嫌。 如今倒是能天天吃上了。 虽先帝逝去,缺了献宠之人,他也随着自己的性子,毫不避讳对此类糕点的喜爱。 一小块糕点吃完,便见一旁又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手帕叠得方方正正,帕色洁白似雪,几欲与似雪的皓腕融为一体。 他抬眸看了梅盛雪一眼,才自梅盛雪手中将那方似雪的手帕接过,轻按过唇边。 梅盛雪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见他手指轻按过唇边,带走本就不存在的食物残渣,唇色愈发红润;见他将手指一根根,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粉色;见他用干净的手自袖中取出一方碧色玉兰花手帕,递给了他。 “哀家亲自绣的就这两方,再没有多的了。” 太夫亲自绣的…… 梅盛雪诧异地抬起头,落入他带笑的眼中,藏在衣袍下的脖颈飘上薄红,“我不是故意骗取太夫的手帕。” “哀家知道。”玉攸容牵过他的手,将手帕放入他的手中,眼中尽是温柔与宠溺,“是哀家给你的。” “谢太夫。” 梅盛雪垂眸,目光落在手中碧色手帕上盛开着的白色玉兰花上。 这是太夫亲手绣的…… 他抬手,用碧色的手帕虚按过嘴边,便将其收回怀中,与装着另一方碧色手帕的荷包放在一起,只等回去洗净后就一起放入荷包中。 只这片刻,他就感觉自己唇上沾染了尊贵奢靡的檀木香味。 “天色不早了,你今日也累了,便早点回去用膳休息吧。”耳边太夫的声音传来,梅盛雪看着太夫身前堆着的满案的奏折公文,便知他还未忙完。 “我不累,我为太夫按头。” 刚刚流萤来找他,说太夫头疾又犯了。 “哀家不痛了。” “我在一旁候着。” 玉攸容失笑,他头疾已经被系统588治好,梅盛雪在一旁候着也是白白累着自己而已,但这孩子一片心意,况且他刚刚才让流萤用头疾的借口将人诓过来…… 罢了。 他笑着看向梅盛雪,“哀家饿了,先陪哀家用膳吧。” “流萤。” “主子。” “传膳吧。” “是。” 用完膳,处理完三分之一的公文时,已经深夜。 流萤已经来添过了数十次茶水,殿中寂静无声,只有火炉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缭绕的香氤氲在房梁之上。 玉攸容闭上眼。 灼热的指腹按上他的太阳穴。 “哀家头不疼。”闭着眼说道,却并未阻止他。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像是一尊玉像。 “太夫累了。”梅盛雪微凉的双手游走在太夫的头上穴道间,用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按压,为他缓解疲劳。 “哀家是这天下的太夫,居其位担其责,劳累一点是应当的。” “太夫教导得是。” “哀家教你什么了?” “万事必有代价,居其位担其责。” “嗯。”玉攸容笑着睁开眼,“还有呢?” “还有……”梅盛雪垂眸,“要争。” “世道如海,世事如潮,世人皆坐舟上。大浪袭来,若非自己掌舵,便有被人舍弃的可能。万舸竞渡,若非船大刀利,便会被人倾覆。” 权力是舵,身份是船。 权力不够,会被人舍弃;身份不够,会被人连同背后势力一起倾覆。 所以要争。 烛光打在梅盛雪的脸上,长而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他似雪的双眸,“平王平庸无才而妒才嫉能,悯亲王多柔无断又耳根软,唐王好战只想开疆扩土,他们都不适合继位。” 梅盛雪越说越快,越说越坚定,迎着流萤震惊恐慌的神色,一往无前,“且彼此各有势力,各不服气,无论谁继位,都会引发内乱。唯有太夫掌权,扶持幼帝,既可以拉拢悯亲王,又可以稳住其他平王和唐王,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按兵不动。与其把天下交给一群庸人,不如交给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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