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世至今世,都只遇到了这一个。 “君是美玉,不可自轻。” 梅盛雪似雪的双颊染上绯色,清冷的双眸却直视着玉攸容,丝毫不退避,眼角红痣越发灼灼逼人。 “主子。”流萤在湖心亭外唤道。 玉攸容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 流萤笑着走到他身旁,身后的侍子们端了不重样的糕点汤粥一份份摆在桌上。 他盛了一碗粥放在身旁,看向梅盛雪,如月光般明亮的眸子中含着温柔的笑意,“过来。” 梅盛雪在他身旁坐下,雍容低靡的紫檀香气包裹而来,他却突地想起在罗浮寺死里逃生后,再一次见到玉攸容那日—— 玉攸容的衣物在火中被尽数烧毁,他踏入禅房,只见玉攸容一袭白色僧衣,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半束着垂在身后,清雅得像哪家未出嫁的如玉公子,周身还带着冷傲的梅花香气。 明明正当年少,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已妻主逝去,子辈逝去,被孙辈称为祖父了。 再想到他刚刚所言——有些话,只能同他说。 梅盛雪眼中灼灼光华收敛,浮上一丝哀伤,“那不是很寂寞?” 他宁愿玉攸容能多遇到几个“他”。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险,他望太皇太夫能健康安乐。 “人生于世间,虽群居于世,又何时不寂寞?但今后大抵是不会了。”玉攸容笑着为他夹了一块竹节卷。 为何? 梅盛雪怔怔地看着他,只听见他说,“待你三年后归来,余生春桃冬雪、夏雨秋枫,记得时常来宫中与哀家闲聊。” “哀家等你。”
第57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二十一) 余生春桃冬雪、夏雨秋枫…… 余生 …… 他何德何能, 能得太皇太夫如此称赞。 梅盛雪垂眸,又复抬起,似雪的眸子被温柔的月光照耀, 折射出柔和的光 , “是。” 若说之前他心中还有忐忑, 如今却被这句话点醒, 心中安定下来。 他是太皇太夫又如何?男子相恋为禁忌又如何?他不会让太皇太夫知道。若有罪, 也只是他一人的罪。 他此生只求,能长伴他身旁 。 ——以知己、以挚友之名。春桃冬雪、夏雨秋枫, 与君共赏。 察觉到自己简短的话语似乎稍显敷衍, 梅盛雪又补充道,“余生必长伴太皇太夫左右 。” 话刚说出口, 他就抿了抿唇,似乎又过于冒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伸手给太皇太夫夹了一块糕点。 玉攸容看着盘中精致的糕点。 余生还长。 世事变幻, 说不得哪一天他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死宫内。 承诺是这世间最没用的东西 , 但又是这世间最 真挚的心意。 “好 。”他抬眸, 笑着应道。 梅盛雪垂眸,遮住眼中藏都藏不住的喜悦 , 专注地为玉攸容布菜。 这傻孩子。 玉攸容失笑, 就着梅盛雪眉间的喜悦 ,多食了昨日一倍的饭。 流萤在亭外看着, 忍不住将自己埋进旁边画屏的怀中, “主子今天多吃了好多饭呢 !等圣僧进宫来, 我就把为主子布膳的活交给他 。就是为主子按摩是他,为主子更衣是他, 为主子布膳还是他。好哥哥,我要失宠了。” 画屏失笑,妖艳的面容一笑之下,如同牡丹盛开,端的是天姿国色。他揪了一把流萤的辫子,“圣僧不日就要离京了。” “还会回来 。” “他不会进宫的。”画屏摸了摸他的头,对上流萤懵懂的目光,“他和我们不同。” 他眼中是这世间安放不下的傲骨。 他不认命。 …… 进食过多,玉攸容携着梅盛雪在园中转了两圈,才重新踏入泰安殿中,就对上了殿中邬暇睁得圆圆的双眼。 “陛下醒了?用膳了没?”玉攸容笑着招呼邬暇到身前。 邬暇小跑着冲过来,埋入玉攸容怀中,感觉自己被好闻的香味笼罩,才红着眼说道,“今晚我陪皇祖父守夜。” 玉攸容看向常念 。 常念双手合十,“陛下仔细数了您抄写的《往生经》页数。” 于是发现自己瞒着他守夜了 ? 人机灵,心也良善,悯亲王虽然胆小了点,但还算会教孩子。 玉攸容蹲下来,将邬暇拢在怀中,轻抚着他的背,声音温和平静,“好 ,暇儿是个好孩子。” 是夜。 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群臣膝盖有点受不住了。但看着殿中陛下和太皇太夫的挺直的背影,苦累的话死活说不出口。 “夜已深,众位先去休息吧。”玉攸容温和威严的声音传来。 说着,已有侍女侍子搀扶着他们站起来。 年龄高的老臣不再推辞,顺势站了起来,只是在要走的时候又看向了还只是个稚子的邬暇。 “陛下……” “我要给母皇守夜。”邬暇没有再说陪皇祖父之类的话,而是说要给先帝守夜,声音稚嫩而坚定。 殿中的臣子们,不分文武,不分年龄,眼中皆浮现出几分郑重。 想来今夜过去,太皇太夫的慈善和陛下的孝顺便可传遍云州,安定云州这因为屡次换帝而波动浮躁忐忑的人心。 梅盛雪在一旁看着,记起玉攸容出门时,刻意吩咐了不用收拾桌案。 他又记起那日太皇太夫站在禅房门口,看着宫人们将房内的东西洗劫一空,眼神平静,“哀家要你好好看看,尊重是自己争来的,不是施舍来的。” 眼中敬慕愈深。 …… 三日眨眼即过。 三日守灵过后,便是登基大典。 清晨,旭日东升。 玉攸容牵着邬暇的手走向天坛。 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礼服,长袍上用金丝绣着威严至极的凤凰,两只凤凰在他肩膀处傲然仰头,绚丽至极的凤尾交错自他腰间向下铺满整片衣摆。 他身旁的邬暇,则上玄下纁。玄衣黑中透红,是一天之始,太阳将出未出之时,透过黑暗的云层照出来的微光;纁裳红中透黄,是一天末尾,太阳将落未落之时,云层折射出来的余光。一黑一红,一早一晚,一始一尾,是帝王对天地的敬畏之心。 天坛四方早已摆放好天、地、先祖、圣贤神位,茅草、香火、玉器与牛羊牲畜等祭品摆放在神位前。 玉攸容牵着邬暇一步步登上天坛,分别自礼官手中接过三炷香,一祭天地、二拜先祖、三尊圣贤。 三礼过后,玉攸容直起身,将手中香插入青铜鼎中。 邬暇紧跟其后,绷着小小的脸,踩着特意为他所设的台阶,将香插在了玉攸容的那柱香旁。 然后转过身来,在玉攸容鼓励的眼神中,大声喊道,“朕今日继位,受命于天,受封于祖,云国万福永昌。” “陛下万岁,云国永昌!” 礼官高喊着跪拜而下。 “陛下万岁 ,云国永昌!” 朝臣百姓跟着朝天坛跪拜而下。 茫茫大地,放眼望去,站着的人,唯玉攸容和邬暇而已。 梅盛雪亦跪拜而下,心中念的却是,“云国永昌,太皇太夫万岁。” 祭祀过后,御驾回朝。 玉攸容牵着邬暇自朝臣中走过,走上高高在上的龙椅 。 象征着皇帝至高无上的龙椅旁,如今摆着一座精致威严的凤座。 将邬暇送上龙椅后,玉攸容在风座上端坐。 群臣拜下—— “臣玉瑾华,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师思安,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郗韵贤……” “臣梅鹤文……” …… 群臣称臣上奏后,玉攸容宣布,“自今日始,新帝即位,改年号为泰安,大赦天下。” “诺!” 新帝即位诏书将与大赦天下的诏书一同自朝内向朝外,自云州向州外传去,传遍天下。 自此,新帝立。 玉攸容正式由太夫升为太皇太夫,垂帘听政,大权在握。 册立新帝第二日。 玉攸容在湖心亭内为梅盛雪送行。 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梅盛雪披着黑色玉竹斗篷,自雪中漫步而来,清冷孤傲,却在见到玉攸容的刹那柔和了眼眸。斗篷掀开,露出怀中抱着的一捧梅花,香气瞬间弥漫在亭中,冷艳甜腻。 玉攸容笑了,拉过他的手将他拉到身旁,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茶,“亏你还记得。这大清早的,苦了你了,快来坐着,喝口热茶。” 梅盛雪将梅枝递给流萤,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滚烫的热度自口中直直地蔓延到心脏正中。 “盛雪。”玉攸容唤道。 梅盛雪抬眸,见他星眸柔和,笑意如画,“祝君一路安好,早日归来。” 他垂眸再次饮下手中热茶,眼神自柔和转为坚定。 他定当— 一路安好,早日归来,相伴余生。
第58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二十二) 玉攸容站在城墙上, 看着梅盛雪自宫门红墙黑瓦中走出,走入漫天风雪中。 “太皇太夫。” 玉瑾华被画屏引着走上城墙,站在他身后行礼。 “母亲, ”玉攸容笑着转身扶起她, “这里风大, 我让人在湖心亭备了梅花糕梅花酿, 我们去那里慢慢聊。” 玉瑾华严肃的神色缓和下来, 带上些许亲近,起身时脸上露出些儒雅的笑意, “好。” 湖心亭。 一番闲聊后, 玉瑾华起身告辞。 只留下给自家已身居高位的儿子顺带捎进宫的“字帖佛经”。 让人收拾了玉盘银碟,玉攸容独自坐在湖心亭中, 打开她留下的字帖佛经,熟练地从封页拆出了几张藏得隐晦的书信。 信封上未写明收新人是谁,然而拆开信,信的抬头为镇北侯, 而非太皇太夫。 这是别人写给镇北侯的书信。 亦是他在重生之初便去信托母亲查的能将叶月松握在手中的“把柄”。 “主子, ”画屏自亭外走进来, “我们的人去迟了,未请到镇北侯世女入宫。” “可有查到她去哪儿了?” “她去为圣僧送行了。” …… 宫外, 有人拦住了梅盛雪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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