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今日要换这件吗?”流萤提着食盒走入房中,看见崭新的僧衣被从柜子拿出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榻上。 玉攸容笑着抬眸,“对。” “主子我为您更衣。”流萤拿起僧衣,惊讶道,“主子这衣袍上好浓的梅花香。” “许是被这满室的梅花熏的。”玉攸容笑道。 “嘤嘤嘤!”小狐狸举着爪子反对。 “也是。”流萤看向屋中四处摆放着的梅花枝,没有多想。 待梅盛雪换过衣物、用过早膳、做过早功、摘了梅花枝后,再来找太夫时,便看见了太夫身上崭新的僧衣。 他脚步一顿。 “来了。”玉攸容低着头轻声道。 “是。”梅盛雪熟练地将梅花枝递给流萤,自己只拿过开得最盛梅花最多的那一枝走到太夫身边,换下他身旁书桌上的竹瓶里的那支,再将换下的那只插到一旁的窗上,然后走回太夫身边,按上他的头。 “哀家无——” “太夫。” 玉攸容翻书的手微顿,感受着头上的疼痛微微好转,他不再掩饰,亦不再推辞,“多亏有你。” 头痛不再剧烈,玉攸容拉着梅盛雪的手,让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将手中书递给他,“陪哀家看会儿书。” 梅盛雪仔细打量着太夫的神色,见他确实无恙后,才应道,“是。” 他接过《史书》,自第一页翻看起来。 玉攸容拿了一卷佛经,低头抄写。 不管外面天色如何,房中始终都是昏暗着摇曳着烛火的光。 用过午膳、用过晚膳、又到了入睡的时候,玉攸容看向房中的梅盛雪,笑道,“你是赖上哀家了。” “太夫让我跟在您身边。”梅盛雪垂眸。 玉攸容失笑,握着梅盛雪的手,走到床边,“以后都和哀家睡吧。” 这便是默许了。 “是。” 梅盛雪抬手,为太夫宽衣。 画屏看见太夫要入睡,正要起身为太夫宽衣,便见梅盛雪上手了。 他顿了一下,悄然退出内室。 “画屏,主子睡下了吗?” “还未。” “那你不在里面伺候着。”流萤说着就往内室走,被画屏拉了回来,“里面有圣僧。” 听着里面传来的熟悉的衣物摩擦声,流萤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圣僧在为太夫宽衣?” 画屏点头。 流萤抱住画屏的胳膊,“好哥哥,他真的不会成为太夫的侍子吗?” 画屏也有些不确定了。 夜里,玉攸容被痛醒好几次,又在梅盛雪的按摩中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屋内仍然昏暗一片。 他抬眸问道,“几时了?” 身边无人了,他便知道天已经亮了。 “已经正午了。”梅盛雪从炉上端下一碗热粥,放在床边,“太夫直到天明才睡着,用点东西再睡会儿。” “不睡了,为哀家穿衣。”玉攸容撑起身,看向屋中摇曳的灯火,“不能乱了时辰。” “是。”梅盛雪伸出手,将太夫扶了起来,一件件为他披上白色的僧衣。 他只待了一天,便感受到了沉重的压抑感。 这个房间似一个笼子,将太夫死死框住。 灯火摇曳,人心消沉。 玉攸容侧头,看向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窗。 快了。 十日后。 新帝暴毙。 罗佛寺钟声悠扬,响了整整三万下。 玉攸容站在窗前,面对紧闭的窗,倒下一杯茶水。 走好。 不送。 五日后。 流萤兴奋地冲进来,“主子,家主来接您回去。” “不去。”玉攸容坐在摇曳的烛火前,翻过一页书,“就说哀家已看破红尘,想要出家。” “是。”流萤换上看破红尘的神态,退了出去。 “太夫……”梅盛雪唤道。 “盛雪。”玉攸容抬起头,看向他,眼神温柔,“哀家说过,你只需要好好看着——哀家如何争。” 梅盛雪微怔。 一日后。 冯太医和那些看押他的护卫在屋外一一被斩杀,哀嚎声穿透紧闭的窗门传入房中,血腥气盖过了梅香。 “哀家见不得风,不能出门。”玉攸容轻嗅梅花枝。 三日后。 皇夫跪在院中,磕头请罪。 跪了一天一夜,磕得头破血流,直至昏迷才被人抬走。 “新帝刚立又崩,是哀家之过。他继位之时,哀家想着他已及冠,便未多加管教,以至他不修功德而崩,哀家这太夫不做也罢。” 当夜。 百官便送来了尚且年幼、最大不过十岁的皇帝旁系子孙,让太夫管教。 玉攸容自她们中,选中了悯亲王次子邬瑕。 她是系统话本中的叶月松效忠的皇帝,亦是最后的赢家。 七日后。 百官齐上罗浮寺。 玉攸容张开手,任梅盛雪为他一件件着衣。 明黄色绣金凤的中衣盖住似雪的里衣,藏住清瘦了许多的身体,似金子磨碎而织就的金纱使展翅昂首的金凤愈加灼眼。 他转过身来,头上三层金风发冠将乌发束起,两侧的珍珠垂珠衬着他如玉的容颜愈发雍容华贵。 雍容低靡的紫檀香取代了梅香,再次弥漫。 他朝未来的小皇帝伸出了手。 邬暇怯生生地看着他,看见他眼中温柔的笑意时,还是将手伸了出去,按着玉攸容刚刚教的,脆生生地叫了声,“皇祖父。” “乖。” 玉攸容握住她的手,一步步,牵着她走出房门。 金色的衣袍逶迤在地上,似凤凰绚丽尊贵的凤尾。 “太夫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的声音响起。 缠绵数月的大雪终于停了。 初升的旭日跳出大地,为玉攸容披上金纱。 目之所及,尽皆跪伏。 梅盛雪站在他身后,观群臣跪拜,见万人臣服。 他终于明了。 太夫争的是—— 大权在握,垂帘听政。
第50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丝雀(十四) 梅盛雪随着太夫下山的时候, 遇见了叶月松。 彼时,他正伸出手,将软轿中的太夫牵出, 并抬手, 为太夫扶正凤冠, 将两旁乱动的垂珠捋顺。 他下意识看向玉攸容。 玉攸容抬眸与他对视, 直起头, 唇从他耳边擦过,落下一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低语, “去吧。” 他并未…… 梅盛雪拾起马车上太夫的衣摆, 俯下将它仔细地铺在地上,“朝中文武百官看着, 多有不便。在他们眼中,我是罗浮寺的颜面。” 亦是太夫您的颜面。 梅盛雪直起身,静立在他的身后,对叶月松视而不见。 “好孩子。”玉攸容笑着转身, 看向软轿中的邬暇, 对着她伸出双手, “罗浮寺是你对抗世俗的底气,孰轻孰重, 要分得清。” “君后!”轿内的小女孩儿软软地唤道, 伸出手,将玉攸容扑了个满怀。 玉攸容将她从软轿中抱出, 并未将她放下, 而是抱着她向马车走去。 “是。” 梅盛雪跟在他身后, 声音如同一片雪花,飘入风雪中。 玉攸容将邬暇放入马车中, 搭着梅盛雪的手背登上马车坐好后,又伸出手,握住梅盛雪搭上来的手,将他拉上马车。 厚厚的车帘落下,挡去车外的严寒,亦挡去众人探究的视线。 见马车消失在视野中,叶月松低头看向怀中的梅枝,皱起了眉头,明艳的眉眼露出一丝愁色。 或许他们自己不知,外人也只知太夫待圣僧如晚辈般亲密无间,但她知道梅盛雪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清高、孤傲、孤僻、坚定、冷眼旁观着芸芸众生,有若神佛。 她花了许多心思了解他,费了许多时间走近他,但她未想到神佛会为她堕入凡尘,她惊喜,她雀跃,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直到发现另一个比她更特别的人。 他跟在那人身边,他伸手扶那人下轿,他抬手为那人正冠,他弯腰为那人整理衣摆。 那人伸出手时,他扶住那人的手,默契得恰到好处。 更别说她听说的,他为那人闯入火海,他为那人日日折梅花枝,他与那人夜夜同床…… 尽管,那人是个男人。 “驾!”叶月松翻身上马,朝皇宫驶去。 …… “主子,镇北侯嫡女叶月松,求见。”流萤在玉攸容耳边低声道。 “让她候着。”玉攸容修长的手指搭上额头,皇帝驾崩、皇夫病重、北方灾乱……宫中朝中都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是。”流萤正要下去回复叶月松,就听到太夫的声音响起。 “等等。” 玉攸容挪开手,“告诉盛雪,若他不想见,就打发她走吧。” 朝中事多,他让画屏带那孩子先去他宫中休息了。 “是。” …… 梅盛雪在征得了画屏同意后,进入了太夫的书房。 书房中燃着熟悉的紫檀香,书架上摆着历朝历代的史书,随手拿下一本,翻开,上面还有太夫用细细的墨线圈出、用簪花小楷写下的体悟——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明世事、懂进退、衡利弊。” 他恍然。 太夫一直与旁人不同,旁的闺阁男子藏的是儿女情长、少男心事,读的是鸳鸯蝴蝶、红袖添香,而太夫心中藏的是世事浮沉,是天下苍生。 他恍惚想起—— 当初他紧紧攥住太夫的手,对太夫说出“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们做不到。我不嫁人,我要出家”时,本以为迎来的会是嘲笑、训斥、再不济也是劝导,却没想到听到了太夫温柔的笑声。 “本宫当时什么事,不嫁人便不嫁人,多大回事。” “圣僧。” 画屏低沉而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梅盛雪才惊觉自己站着将手中书看完了。 他合上书,看向画屏。 “镇北侯嫡女来了,主子让我来问您见不见,不见我就将她打发走。”画屏简短地说道。 “见。” 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不能再为太夫添麻烦了。 “请跟我来。” 梅盛雪跟着画屏绕到崇文阁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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