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钦,这料子太粗了……” 他早先细声细气的,没得到人回应,想这色胚子也是上了头,蒙了感,便狠狠抓了他一下。 “喂!我说这床单粗粝,磨得我好生难受……” 季钦确然是在埋头苦干,被挠了才抬头,憨厚一笑,随后低了头, “还以为你是,咳,那里磨得难受了……” 瞧你这模样也不难受啊,可是好受得紧哩! 阮清攸一脚就踢到了季钦的胸脯子上,硬邦邦的,似踢到木板了一样, “满口胡言!”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季钦捉住阮清攸的脚,随后将人烙饼似的翻了个个儿, “我打下头总成了?我不怕磨。” 阮清攸“哼”一声,似乎还算满意。 季钦忽然又笑了。 “喂,你又笑什么!”阮清攸直觉这个人就没存什么好心思,语气也不耐,可狠话没说完半句,后半茬就化作了蜜糖水一般粘的呻吟,还是打嗓子眼儿里活生生溢出来的。 季钦“啧”一声,却满意极了, “我忘记看到哪里的书上写的,似咱们这般俩男子乐意一处欢好的,唤作个两面煎,就方才看来,果真有理……” 阮清攸听了不乐意,抓住自个儿脚脖子,却不动了。 “好哥哥,我错了……” 季钦嬉皮笑脸,坐起来将人抱到了身上。 夏夜渐短,这厢却长,半盏灯油都焚净了,满屋黢黑,人却未休。 — 季钦: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叫……(x)
第61章 番外(3) 近来,季钦心里头很是矛盾。 已经许久不见外祖父,他心里头实在是思念的紧,见着前头熟悉的路,总想发号施令全速前进。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外祖身子还康健否,也迫不及待地想让外祖看看,自己打京中拐来的这个媳妇儿,有多俊,有多好,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 但他又不敢快快行路。 打从陕地出来,离边城便越来越近了,看着地图上日日缩短的路程,他又很是慌张。 这种情绪大约会是叫“近乡情更怯”,他在世上的亲人本就不多,外祖父又算是顶顶重要的一个。 现在要带阮清攸回去见外祖父了——外祖父一生循规蹈矩,最是见不得他剑走偏锋。 早前放着京城爵位不袭而入行伍,还能说句不堪京中磋磨;后来私自带兵入关,大局已定后也是从龙之功;再度回京领了指挥使之位,清了肃荣之乱也是除奸逞佞…… 但是现在回来呢,公然与今上对峙,而娶了个男妻回来…… 季钦从来不悔与阮清攸共度余生,他重活一世为的便是这,但他怕看见外祖父已然浑浊的眼眸里闪现失望,他也怕阮清攸也窥得这些,心里难过。 出了陕地之后,他便刻意放缓了车马行进速度,压着步子赶路。 而到了这处之后,景色虽磅礴却单调,阮清攸便歇了铺摊子作画的兴致,只悠悠给前些日子描好的那些上色。 他瞧出来了季钦的心不在焉,具体因为什么,不说尽数猜到,三五分总有。 每每看见季钦捧着书卷却半天翻不了一页时,他心里也拧着呢。 这日入了夜,阮清攸挑灯,伏案丹青。 季钦打盥室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背影,他走过去,扶住阮清攸的肩, “这一豆光管什么用?作画又不赶在这一时半刻,大天白日有的是时间……” 话没说完,他一低头,不作声了。 喉头一阵发紧,季钦直接坐到了阮清攸身侧,甚至乖巧地拿起了水丞, “画罢,我陪你。” 阮清攸抬头,弯唇一笑,作势便要撂笔, “这乌漆嘛黑的忒是害眼,我还是等到大天白日……” “诶诶诶,”季钦忙拦住, “好哥哥,我方才说错了话,求你,求你了还不成么?” 阮清攸正在画的是一副人像,是他们刚刚出京到达晋城那日,第一次撑开画架子画的人像。 画的是在树下打盹儿的季钦。 按说这动作并不怎好看,事儿也做得不雅,但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阮清攸的画技高超,总之十分的协调好看,将季钧希那人的洒脱与不羁,随性与俊美都画了出来。 季钦打那一日里便瞧见了,却还得佯装是没看见,但迟迟不见阮清攸上色,又等得甚是焦急,现下见人总算动手,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希冀成真的舒坦。 如何肯许他就此撂笔? 阮清攸竖起笔,轻轻敲了季钦的耳垂,后便接着坐下了。 更鼓敲过第一道,这画便得了,阮清攸落款“兰时于八月既望”,抖了抖递给了季钦。 季钦简直爱不释手,直嚷嚷着明日便要进城,好生裱起来,日后要挂在边城定北侯府的书房里,让每个同僚来议事时瞧见,都得嫉妒得心窝子里漉酸水。 阮清攸最是喜欢季钦这般少年心性,犹记得当时初初重逢,他连昏迷之时都眉头紧锁,让人瞧了万般的心疼。 他淡笑着看季钦喃喃自语,不慎便入了迷,忘记了自己画作之下,桌案之上还有旁的了…… 季钦珍而重之地将画小心放在桌上,眼都不需稍斜斜,便瞧见了些旁的,好东西…… 虽也是他自个儿,但这可比方才那个珍稀多了,毕竟,穿了衣裳的,它能跟没穿衣裳的一样么? “兰时,”季钦越过桌案,将那“好东西”揽到自己这边,捧着阮清攸的脸颊便吻了下去, “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儿,我的最最珍贵的甜蜜饯儿……” 阮清攸这会子才反应过来,自己那无聊时寥寥几笔勾画的草稿已被季钦占为己有。 他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但那还不是因为入了夜么?狐狸精还专趁这时候吸书生的精气呢?他不过是情稍稍动画了个画,又有什么的? 但他三两句的功夫里,脸色却已通红通红。 “莫羞莫羞,”季钦伸舌撬开齿关,在一片滑腻的水声里摩挲着说, “好哥哥,我真喜欢的紧……” 他这安慰的话倒不如不说,阮清攸感觉耳垂都开始发热了,真干脆将人羞死算拉倒了! 阮清攸说话间就被季钦推倒在了桌上, “好兰时,你来教我作画,成么?” 阮清攸想拒绝,想说他教不来能将兔子画成猪的笨小孩,想说你若无事还是去看看兵书的好…… 但意乱情迷之间,所有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了,软做一滩水之时,有情之人间唯一的回应便是“答应”。 所以,阮清攸说:“好。” 季钦拿起了一直丹笔,将那两颗本伶仃又孤单的相思,点做了一树的红豆,再盏满墨,枝干寥寥几笔便出了形状,根深深地扎着,扎进了寝衣腰带之下。 这似乎是打哪儿挪来的一棵……根上未曾覆土,待到画主根之外绵延出去的细根小根,季钦便偷了个懒—— 天时如此,物竟自得,肤既作纸,发便为根。 屋内有人高的大镜子,季钦拥着阮清攸站过去,很是自得地问阮清攸:“先生,学生可还算是有悟性?” “竖子无状,缺斤短两,”阮清攸咬牙切齿地道。 “怪只怪先生这地儿生得忒好……”季钦轻轻拂过,是不同于这人满头青丝的涩与弯, “若再着笔,恐有画蛇添足之嫌……” 回应他是的,一个抬头。 阮清攸回身拥住季钦,再不肯对镜。 “该你了,先生……”季钦重新蘸墨,将笔递给了阮清攸。 阮清攸也起了性子,狠狠将季钦按在桌案上,蘸上了浓浓的墨,在季钦宽阔的后背上勾画了一匹健壮的宝驹…… 书案下,明镜旁是厚厚的地毡,阮清攸被人横横撂在了地毡之上,以方才他按季钦一样的,绝对臣服的姿势。 他侧脸朝外,无需抬头,便能窥见镜中景色:相思成熟,殷红饱满,欲滴欲垂,正经着风雨飘摇。 而季钦正在骑马,他背上由自己画的那匹马,好似也在骑马……阮清攸在冲撞与快活中,很是认命地想: 唯吾一人,今日为马。 更鼓过三,人事已休,二人相拥在被衾里,腿脚纠缠在一处,阮清攸一双不安分的手,正在季钦身上无意地逡巡着。 “还没够?”季钦还沉浸在余韵里,嗓音都还不太对头。 “又说胡话……”阮清攸嗔道,他可是扛不住了,再这样荒唐下去,那神龙丹日日怕要论斤吃了。 “钧希。”阮清攸又唤。 “在呢。” 阮清攸柔声同他商量, “我们快些赶路,许能赶上中秋。” 到底是团圆的日子……林焱已经回不来了,季钦若耽搁在路上,定北侯心中该作如何想? 虽他到底想不清楚自己此去会遭遇什么,但自己毕竟是真真地耽搁了季钦的前程,还累得其受重伤,便是打,便是骂,便是颜面扫地…… 纵叫不得一声“外祖父”,总该亲口道一句歉。 迟与早,又有何差别? 他的心思季钦也猜得,便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真不怕?” “怕啊,”阮清攸笑了, “但怕也要去。” 此日后,队伍加快了脚程,在八月十三抵达了边城凉州府。 定北侯府在此地是数一数二的阔气宅楼,季钦将阮清攸扶下车,二人一道抬头看了看朱门牌匾,又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几无二致的慌乱。 “放心,”季钦拍了拍胸膛,他怀里藏了好东西,定能打动外祖。 “嗯,”阮清攸学着他的模样拍了拍胸脯。 他怀里也藏了东西,若定北侯真的发怒,起码能保季钦不受家法。 二人一道吸了口气,抬步进了府门。 —
第62章 番外(4) 这会儿已经快到午膳的时辰,季钦带着阮清攸入府时,林易正端坐在正堂,手上捧着一盏茶。 这是阮清攸第一次见林易,这位马背上征伐多年,为大晋拉起铁桶一般西北防线的英雄,如今也至暮年,须发已然皆白。 现下身着一身粗布的直裰,拿着一个粗瓷茶盏低头呷饮的样子,不像是让西境诸国闻风丧胆的定北侯,倒像是哪个富庶的农耕之家的家主。 “外祖父,”季钦一撩袍边跪下了。 阮清攸闻声,也一道跪下, “见过定北侯。” 林易半日没说话,轻轻撂下茶盏,瞧着堂中跪着的俩小辈。 虽已入了夏,但边城总更凉爽些,他二人穿了款式相近的圆领袍子,一个缥碧色,一个石青色,却都打脖颈儿处露出了一截雪白的交领。 瞧着,还挺顺眼,挺乖巧。 林易不晓得旁人,却最是晓得自己这小外孙,圆领袍子,或者直裰,那是他最不爱穿的,一年到头披着身习武之人最爱的曳撒满地跑,好像随时都打算支起膀子来同旁人干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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