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朝会结束那一天,萧洄被萧珩拎到了西园。 温书被打发出门了,长清站在门口候着。萧洄被他二哥拎到对面坐下,温时坐在他们旁边,拿着本账簿在对账,时不时瞥一眼这长相有七八分像的兄弟俩。 有温时在,萧洄背脊稍微能坐直一点,几秒钟之后更是敢鼓起勇气与之对视。 他这动作如同试图反抗的白猫,落在萧珩眼里压根儿不值一提。 手指曲起在桌面上扣了扣,这是传统的、上位者的审讯的姿势。 “老实交代吧,别以为一封信就能解决。” 这阵仗,今儿个萧珩想必是要将事情全部解决。看他神情,此事并非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萧洄坦白从宽,萧珩应该不会过多纠结。 但偏偏萧洄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是一句:“晏南机呢,你把他弄去哪了?” “……” 温时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你管我把他弄去哪了。” 萧珩压着怒意道,牙齿磨得咯咯直响,“等收拾完了你,我再去收拾他。” 萧洄认真问:“那么,二哥要怎么收拾我呢?” “别转移话题。” 萧珩撑着太阳穴道,“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离他远点,怎么到头来还是搞在一起了?” “别用搞这个词,不合适。” “让你别转移话题你不是找抽。”萧珩皱起眉,对着温时道:“之前考虑到你的年纪,便没把这事儿告诉你,谁知道晏西川这小子这么混蛋,连十六岁小孩都能下得了手。你知不知道他以前——” “我知道。”萧洄打断他,“我知道他喜欢男的。” 萧珩没忍住爆了个粗口,“你知道个屁。” “好吧,在动心之前我确实是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我的意思是,我跟他,是我先动的心。还有,”萧洄纠正了一个错误的点,“我跟他接吻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我跟他在一起也已经十七岁了。不像你……”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旁边的温时,慢吞吞地将没说完的话补上:“不像你,是实打实的对一个十六岁少年动些不干净的心思。” 萧珩:“……” 萧洄毫不客气地接他的老底,“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十六岁少年的滋味有多好,我是知道的。」这么比起来,你还不如我们家那位呢。” “……不是。”萧珩一脸头疼地看着自家媳妇,“你怎么连这也跟他说。” 先前萧洄回京时,萧珩担心他被晏南机拱走,为了表达自己猜测的可信度,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句话居然会传到萧洄耳朵里。 温时嘴角噙着笑,晃着手里的账簿,“他现在是我的摇钱树,可不得帮着他点。” 萧珩简直没了脾气。 他又看向萧洄,对上那么一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莫名地卸了一口气,憋了许多天的火气突然就散了一半。 也不想纠结了,只是想要个答案。 “你方才说,你先动的心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呗,”萧洄耸了耸肩,态度尽量洒脱,但他的神情却是异常认真的。 “二哥。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吧,就那个姬铭。” “对,差点忘了这事儿,你知道他俩……?” “知道。”萧洄认真道,“我说过,我跟他很像。” 像是想到个什么离谱的事儿,萧珩脸色变了又变,有点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不会是——” “是的,我跟他一样,都喜欢晏南机。” “我说过我们两个很像。” 只不过一个是日久生情,一个是一见钟情。 —— 时至今日,萧珩觉得这也是有够离谱的。见他不想多说,萧叙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边刚坐下,晏之棋和宋青烨也到了,拴完马的长清和温书跟在后头。 “人齐了。卫影灵彦,开锅上菜!” 萧洄自制的火锅底料被烧开,一阵扑鼻的香味传遍了整个院子。温时鼻尖动了动,当即决定让花满楼以后都改为提供这种火锅。 人有点多,几个桌子拼在一起凑成一道长桌。趁着下锅煮的这个功夫,萧洄带大家去一旁调蘸料,并亲自给大家展示了几种常见的配比。 众人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配蘸料,长清趁机凑到最边上,站在季风旁边,目不斜视道,“小季风,好久不见。” 季风因为这个名字懒得搭理他。 长清倒也不在意,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裹起来的东西递给他,道:“给你的,新年礼物。小季风,新年快乐。” 季风这才分给他片刻心神,没立刻接,而是在他脸上的面具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那个礼物上,以一种“你是笨蛋吗”的语气,道:“新年还早着。” “我知道。”长清又把礼物往他那推了推,说:“我又不傻,这是提前给你的。” 季风面无表情:“提这么前?” “嗯。要不了多久,就要跟我家大人去西楚了,今年就不在京都过了。” 长清道,被面具遮住的双眼弯了弯,“到时候西园没人了,还得拜托你和小灵彦去帮我们看看院子,照顾一下蔬菜和花草。” 季风垂着眼,过了片刻还是接了。 “你们要去多久?” 长清:“不清楚呢。” 季风又问:“我家公子知道么?” 长清答:“应该不知道,大人似乎并不打算告诉他。” 季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偏开头道:“哦。” 锅底的碳火烧得很旺,里头的食物没一会儿就浮起来了,十几双筷子下去,一下就见了底。 又一份菜下下去。 萧洄让卫影抗出来几坛酒。 “以前我在金陵的时候酿的,刚运回来,给你们尝尝鲜。” 萧叙喝了一口,“不错,这酒叫什么名字?” “绿蚁。” 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好名字!”梁笑晓哈哈一笑,已经为官的他比以前的自己更了解如今这种时候的难能可贵。 “好一个绿蚁酒,不愧是酒鬼萧洄酿的酒,今儿能喝上这一口,这一年都圆满了。”卓既白道。 刘彦昌笑他,“这一年拢共没几天了,你这话说的。” 卓既白无奈笑了笑,“总能有个东西疗慰不是?” 今年科考,他虽然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但终究抵不过首榜三名耀眼。 而今他也有了自己的官职,想再来一次是不可能了。 每个读书人内心都有一个名扬天下的梦。 能实现的,终究在少数。 “别想那么多嘛。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萧洄一把拉起晏南机,举杯,眼神亮亮的:“来,我们二人敬各位。” 晏南机说:“敬明月。” 新科状元府邸,书房。江知舟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在此,敬这无尽岁月。” 金陵,姬府。 姬铭站在亭中,看着飞雪直下。 他旁边温着一壶酒,正是萧洄走前送的绿蚁。 姬铭端起酒杯:“遥敬苍天。” 清园里,众人起身,酒杯胡乱地碰在一起,酒水洒了一地,摇曳的烛火落在每个年轻的眉眼上。 “敬独一无二的我们。” 作者有话说: 番外来了。 目前要写的: 娇娇去金陵路上遇到的祸端。 温时身世以及和二哥的相遇。 江知舟(傅晚渝)和原身的if线[应该是现代篇] 姬铭的自叙。 大家还有想看的吗,赶紧去置顶留言鸭!!!!
第122章 番外二·于归 大兴龙平十二年冬, 北国境内万里冰封,厚厚的白雪覆盖住整座城池,寸步难行。冬月十三,边防线出现匈奴士兵身影。当日傍晚, 敌袭, 贤安王陈安率边防军奋勇杀敌。 冬月十五,沧州、绵州二地驻军前往北境兰城支援。途中遇大雪封路, 驻军首领派遣先锋部队先行一步, 遇雪崩, 此去千余人,均杳无音信。 半月后, 驻军最终赶至兰城,然途中颠簸,气候恶劣物资匮乏,士兵多生冻疮。粮食、棉衣、帐篷等保暖物品资源短缺。边防军死伤多半, 瘟疫横行。 泰兴帝登基早期, 藩镇实力过猛,为了制衡这些人, 帝王不得不启用宦官势力。十一年末, 宦官势力逐渐壮大,导致朝政混乱。十三年春, 流寇犯西南边境,与此同时, 由王士杰为首的宦官之流发起宫变。 武将精锐尽数被派往前线支援, 朝廷内忧外患, 四大世家以晏家为代表誓死拥护皇权, 战乱起。 两年后, 边关战乱逐渐平息,贤安王带着军队班师回朝,同京都内禁军里应外合将乱臣贼子斩于马下,活捉头目王世杰。 为了息帝王之怒、平百姓之怨,宦官一党合力将当时主张息事宁人的傅家推出台面。 十五年五月,傅家满门被灭。傅家幼子傅晚渝被老妪偷偷救下,拼死送出城门,改名换姓,于逃亡途中消失,不知所踪,年十二。 ——摘自《民生记[野录]》 ** 大兴龙平十五年七月十三,萧家。 天微微亮,青石砖上还残留着清洗的痕迹,湿漉漉的。萧家门口站着一群人,仆役们安安静静地候在主人家身后,弯腰,躬身,以一种最尊敬的姿态恭送府上三公子离京。 一位妇人站在最前头,怀里搂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弱不禁风,神色苍白,大热的天还穿着厚厚的春袄,即使如此,他的脸上也无丝毫热意。乖乖缩在妇人怀里的模样,引来一阵心疼。 看着妻儿如此模样,萧怀民心中泛起一阵无奈的心酸。他看向一句话不说的妻子,苦涩道:“芙儿,你好歹说两句,就算是怪罪,为夫也受着了,别不说话。” 秦芙,秦氏闺名。 “夫君也是出于无奈,妾身是知晓的。事已至此,只想趁着这段时间再好好地看一眼我儿,此去千里,父母不在身旁,不晓得还会受怎样的苦。” 秦氏手抚上少年那略显瘦削的脸颊,怜惜道:“药材可都备齐了?虽说你父亲雇佣了不少武士镖人,但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财不露白,行事千万要低调一些,尽量走人多的官道,哪怕少赶一点路也要找一家正规的客栈旅店休息。” “路上无聊了,就多给家里写信,娘和你的哥哥们会思念你的。” 萧怀民小声辩解:“其实我也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氏打断,“我和你祖母会日夜向佛祖替你祈祷,保佑我儿一路平安。” 两行清泪最终夺眶而出,秦氏哽咽出声,等候一旁的奴仆侍女将头的低得更低了。见到此景,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萧怀民突然眼鼻泛酸,憋着一口气匆匆将头偏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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