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就站在门口。 沈云崖一见他,脱口而出:“你怎么现在还站在这儿?” 他原意是你孩子快出生了,你不是应该在产房门口蹲着吗? 这明显男德班没毕业的! 但是眼见南楼眉头跳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话在外面不能乱说,赶紧闭了嘴。 南楼这几天被禁止进入插花阁,天天在门口乱晃,遇见苍暮也是冷着个脸,正一肚子怨言呢。 听见这话以为沈云崖还在嫌他站门口碍眼,气呼呼地跟在沈云崖脚后,憋了半天来了一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这话听在沈云崖耳朵里,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沈云崖觉得自己真是哔了狗了,绿帽子都泛光了,小三还天天来他这正主面前舞! 他还得兴高采烈地给人家养孩子! 他才是男德班高居榜首第一名毕业的那个吧! 到了产房门口,里面雪青哭闹的声音听得人心慌,高总管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离王府的第一个孩子,他生怕有什么闪失。 见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沈云崖到底也开始紧张起来。 院子里还跪着一个小丫鬟,在六神无主的哭。 沈云崖想起之前落荷说雪青是受了惊吓才突然肚子疼的。 按理说离他生辰也没多久了,按时间算,雪青这也不能算早产,但是总觉得事有蹊跷。
第15章 哥哥真是好大方 他走到那小丫鬟面前问道:“大白天的,你主子是怎么受到惊吓的?” 小丫鬟蜷在地上缩着肩膀不敢说话,只是哭。 沈云崖蹲下来,轻声说道:“是你吓到了她?” 小丫鬟拼命摇了摇头,最后却又点了一下头。 沈云崖皱着眉,垂眸看了她一会。 “你仔细把事情前后说给我听,你既然拼命摇头,就说明你觉得责任很大一部分不在你。若是说不出来,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府!” 那小丫鬟被吓得一边哭一边说:“殿下不是我要说的,我跟铃儿在园子里说话,主子过去听见了一句,非要我细说给她听,这才吓到了她。” “说的什么?光说话就能吓到人?” “我今早上街,街上大家都在说,伊人汀死了一位新晋的花魁。我好奇,就多打听了几句。” 正夏的晌午,沈云崖不知道为什么指尖开始发凉。 “谁死了?”沈云崖声音里有一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抖。 “说是那个弹琵琶的蝶音。” “怎么死的?” “我听说是夜里走路摔到了河里,找到的时候半个身子悬在岸上,头埋在玉带河里,脸都泡的没法看了。我不想说的,主子一直追问我才说给她听的,哪知道会这个样子......” 那丫鬟哭的嗓子都哑了,说话其实并不清楚,但是沈云崖听的字字清晰。 他猛地扭头去看身后的南楼。 南楼赶紧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几天我就一直站在插花阁门口,就没离开过,我没听说这个事。” 旁边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人来人往,身边明明那么多人,沈云崖却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在一个偌大的空间里,孤独又危险。 “你先回去,这事不怪你。”沈云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他打发走那哭哭啼啼的丫鬟,从树荫底下踱到大太阳底下,看得高总管心惊肉跳,就怕他会中暑。 “没事,我不热,想晒会太阳!”他嘴里跟高总管念叨。 “祖宗啊,你也不看这日头多毒!”说着就朝身边丫鬟吩咐:“去膳房端碗绿豆汤过来,说殿下喝的多加糖和冰块。” 丫鬟应声要去的时候,高总管又赶紧补充:“对了,那新来的厨子做的桂花甜酿倒是比宫里都做的好,也给殿下端一碗过来。” 沈云崖晒在日头底下,根本没有听清高总管在说什么,他满心都在念叨,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为那点破事就去杀人。 肯定是个巧合。 那蝶音或许就是个意外,伊人汀那岸边,垂柳太密了,乱糟糟的,晚上又黑,人摔进河里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在胡思乱想什么,要是命案的话,天子脚下,自有官府去管,我乱想什么? 起码不能乱怀疑苍暮。 他是王府自己人,没有碰见命案先疑心自己人的道理。 南楼看他站在日头底下,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十分不解,问道:“殿下,难不成你也被吓到了?不至于吧?” 沈云崖没理他,南楼继续说道:“虽说吧,你们也算认识,但你别跟老情人没了似的,容易引起误会!” 沈云崖站在阳光底下,抬头远远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南楼。 南楼对那个女子的生死轻描淡写,并不觉得那是多大的事情。 沈云崖那一刻清晰的认识到,他们的道德水准是不一样的,自己的价值观和这个时代中间有着巨大的鸿沟。 他觉得人命关天。 而在这里,人如草芥。 就连他自己的身份,其实也是可以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要一条人命的。 沈云崖渐渐平静下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其实这砧板上,不只有那位蝶音,连同他自己也在。 即使他贵为一位王爷。 直到天黑,房间里才响起婴儿的啼哭,稳婆兴冲冲从房间里冲出来,把一个小婴儿抱到了沈云崖面前。 “殿下,殿下,是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那小小的新生命被抱到他面前,沈云崖垂头去看,小婴儿的脸脏脏的丑丑的,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高总管凑在旁边伸着脑袋,激动的手舞足蹈:“哎呀,到底是我们殿下的孩子,生的真好看,跟我们殿下长的一模一样!” 沈云崖:“......” 公公你眼睛还好吧? 稳婆把孩子往沈云崖怀里送,他不敢抱,但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柔软的小脸。 生命真神奇。 南楼站在远处没动,沈云崖扭头去看他。 那人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脸上半点波澜都没有,似乎这真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 沈云崖叹口气,这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够做到如此冷情冷性的。 等转回头来再看孩子,留了心,竟觉得孩子真的跟南楼长得像,特别是鼻翼有的一颗痣,简直一模一样! 想着这是小南楼,会喝奶尿裤子,就有点好笑。 高总管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沈云崖象征性地迎接新生儿的活结束了,就自回了插花阁。 远远就看见插花阁门口大树灯笼下颀长的一抹身影,沈云崖放慢脚步,不自觉地开始抠起了手指。 走得再慢,也还是到了苍暮的身边。 沈云崖感觉到苍暮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他此刻是害怕和尴尬混合在一起,自己实在不知道开口和苍暮说什么。 晚上好? 吃了没? 总觉得是在找死。 他在这边纠结万分,那边苍暮先开口了。 “我们谈谈?” 苍暮声音平静温和,但是沈云崖想的却是,谈谈,谈啥啊,我俩真没什么好谈的,咱就井水不犯河水,其实就天下太平了。 一谈准得崩! 烛火昏暗,沈云崖终于抬起头,他冲苍暮笑了笑,温和的说道:“想跟你说抱歉来着,那天在伊人汀都怪我,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吧!” 沈云崖没有看见的地方,苍暮脊背绷直,他看着沈云崖脸上客气疏远的笑容,那最后两句话,顿时变成了另一个意味。 “已经过去了?” 沈云崖笃定的点点头。 “不要再提了?” “对。” 苍暮站在烛火明暗的阴影里看了沈云崖许久,最后勾唇笑了起来。 那是个看起来好看到惊心动魄的一个笑容。 令沈云崖觉得他们终于冰释前嫌了。 苍暮转身回弄玉轩,沈云崖听见他嗓音里含着低低的笑: “哥哥真是好大方!”
第16章 殿下不必这样 那日过后,沈云崖没有继续把自己困在插花阁,他尽量让自己的言行举止回到以前原身的样子。 这样就不可避免的会遇见苍暮。 沈云崖努力表情自然地和苍暮打招呼,然后记下苍暮出来的时间。 下次避免同样的时间往相同的地方去。 渐渐的,遇见就越来越少了。 沈云崖生辰还有十天就要到了,往年的惯例,从来都是小操小办,就自己府里上上下下开开心心玩闹吃喝一天,并不收外面的礼物。 按高总管的想法,今年沈云崖及冠,总该要风风光光办一场的,没那么委屈自家殿下的道理。 但是沈云崖知道后,死活不同意,硬是阻止了。 想想要两面三刀的应付朝廷上下一堆各怀鬼胎的人,他就恨不得把脑袋插沙子里去! 于是就下令按照旧年规矩,不准多一个步骤出来,敢叫别人来,他就敢滴溜溜的自己滚! 你们自己过生辰去! 高总管不敢再有其他想法,所以沈云崖又开始闲得慌了,他没事就开始带着南楼去百香园看小南楼。 雪青让沈云崖给宝宝起名字,沈云崖支支吾吾,他不敢乱起,怕有诸多讲究自己不知道。 雪青看沈云崖起不出来,便求他去向苍暮讨个名字。 苍暮是未来国师,他要是愿意给宝宝赐个名字,自然再好不过了。 沈云崖更支支吾吾了! 最后他灵机一动,说先起个小名吧,大名不急,就算要向苍暮讨,也好让人家有时间想一想。 小名念安,沈云崖起的,音拼起来是南,也算这孩子与南楼的一点联系。 雪青很喜欢这个名字,抱着孩子一遍一遍念叨,“念安,念安。” 南楼显然懂了。 回去的路上,走到无人处,南楼说道:“殿下不必这样。” “我怎样了?” 南楼看看沈云崖,似乎有点困扰:“殿下你要是老这个样子,会让我很为难,毕竟我绿的是您!” 沈云崖:“......” “我的一切属于您,连跳动的心脏和流淌的血液都是,没有什么东西是我自己的,殿下您应该知道的。” 沈云崖有些发愣,在他眼里,南楼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死侍二字可以概括一切的。 但是显然南楼并不这样想。 这里的所有人,也许都不这么想。 沈云崖又感觉到了割裂,其实他适应一切已经非常快了,但是在涉及价值观最边缘的地方,明显还需要一段时间过渡。 “我知道了。” 沈云崖不再做那些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了,但是没有了带南楼去看孩子的心思过后,他自己往百香园跑得更勤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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