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以为沈云崖是怪她的奶水有问题,吓得抱着头哭喊:“我没有,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云崖咬牙劈手甩了她一巴掌,“啪”,那乳母被打的不敢再喊,浑身发抖地看着沈云崖。 高总管和赶过来的南楼都过来拉沈云崖。 乳母有问题直接处置就行了,他们看沈云崖的样子,怕他急出个什么病来。 沈云崖甩开众人的手,捏住那乳母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下来。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试图让乳母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你在绣花,你想给念安做一双虎头鞋,这次念安睡的有点久,你有点不太放心,可能是怕他踢掉肚子上的小毛巾。” 乳母在他的引导下,颤抖的幅度慢慢变小,开始不住的点头。 “——于是你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想去看一眼!” 乳母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掉。 “你来到摇篮边上,但是你却看见他的小脸变得青紫,嘴边吐了很多奶是不是?” 乳母嘴里发出一种压抑的“呜呜”哭声,再次点了点头。 沈云崖捏着她肩膀的指尖用力:“我不是说你的奶水有问题,我只是要确定一下,念安是不是自己呛奶的。所以你现在想好了说,当时念安嘴上有没有奶渍?” 乳母一边哭一边说:“好像是有的,我吓坏了不知道孩子怎么了,他脸上有些脏,我一边擦脸一边喊他,但是他没动静,他一直没有动静。” 沈云崖松开乳母的肩膀,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 他在心里跟自己说,所以这只是一场意外,就算是他生活的现代,这种婴儿呛奶窒息的事情都偶有发生,这里生产生活水平那么低,发生这种事不奇怪。 不然呢,不然呢? 就用你捕风捉影都算不上的疑神疑鬼,往别人身上安杀人的罪名吗? 你又凭的是什么呢? 沈云崖像是跟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起了争执,然后又用证据证明了那个疑神疑鬼的自己是错误的,于是这一个自己终于可以慢慢放下心来。 他缓缓转头去看雪青怀里的孩子,伸出手指想去碰一碰孩子的脸庞,却在快碰见的时候,指尖抖了抖缩了回来。 或许,或许就是因为自己是个灾星呢。 碰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会破碎。 沈云崖在地上垂着头,终于捂住了脸。 . 离王府欢快的气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每个人脸上悲戚的表情。 沈云崖生辰那日,那位乳母还是被宫里来人带走了,连带着雪青院子里的几个丫鬟。 对皇孙照顾不周疏忽致死的罪名套到身上,估计几人只能是死路一条。 沈云崖跪下求情,那宫里来的大太监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场面话安抚过后,只说把人带回去问问,毕竟关乎皇室血脉,事情总要有个来龙去脉。 几句话四两拨千斤,让沈云崖无话可说。 大太监走前,亲手给沈云崖留下个明黄锦缎卷轴,说是殿下及冠,陛下亲自给取的字。 人散过后,沈云崖打开卷轴,是明晃晃的“谨言”二字。 沈谨言。 谨言慎行。 许是原身在胤都闹得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须得这位父皇来敲打敲打。 但是沈云崖觉得,换原身过来,今日看见这两个字估计只会一脸的不屑。 或许当时接到东西当场就会打开,然后是半点诚意都没有的一顿褒奖,接着谢主隆恩父慈子孝,然后出门把东西随地一扔。 如今他只做到了随地一扔。 二十岁生辰,皇孙意外,丝毫没有动摇皇帝老儿那颗不能见贵妃脸的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为贵妃守了九年孝呢! 沈云崖不知道书中苍暮点拨皇子挑的那一段贵妃的秘辛是真是假,只是见这皇帝老儿如此行事,总感觉一切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原书中对贵妃的身世也是一笔带过,只说来自民间,身后全无家族势力依仗,就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到了后宫立马平步青云。 因为身后没有势力,皇帝升她的位份升的全无顾忌,仅仅一年多的时间就从刚进宫的一位美人升至众人仰望的贵妃位。 盛宠十二年,直到美人一夕陨落。 这在历代皇帝中,都算是长情的了。 所以原身出生就是集千娇百宠于一身,后来养成极度自我,和行事荒诞的性子,也就不奇怪了。 他随手扔了卷轴过后,身后高总管巴巴地跟在后面捡。 这也就是没有外人,不然就他这一个动作,又不知道让外面那些人揪出多少由头。 沈云崖在府里漫无目的的晃荡,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 仅仅一日,诺大的府邸,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身后的高总管跟着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他再一次伸手想拉住沈云崖,却又作罢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沈云崖垂头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 “公公有话就直接说吧。” 高总管踌躇了一会儿,才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说道:“崇元寺山腰有一池红莲,你以前说过好看来着。” 沈云崖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第19章 哥哥好像怕我 高总管搓着手:“红莲花开,崇元寺封锁山门,只有皇亲国戚能进。这大暑天的,估计没什么人去,我想趁着寺里清静,去上上香。” 高总管如此忐忑的原因,一是自己这位殿下,向来不信鬼神之事,做事从来都凭喜好,一直对求香拜佛辟邪求保佑这些事嗤之以鼻。 他信奉的是,求人不如求己,天不成全我那就自己成全自己。 二是懒,出趟城门对沈云崖而言就是出远门了。 沈云崖看着面前神情不安的老人,便大致猜到了情况。 府中出了事, 高公公想让他去拜佛烧香驱邪,怕他不答应,就说是自己想去。 还用红莲加了砝码,给了他过去的由头。 “好。” 高总管没想过他会这么爽快的答应,顿时就有点激动,“那那我去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就出发?” 沈云崖点点头。 “膳房里准备的生辰宴要用的东西,都让大家拿回各自小厨房吃掉吧,天气热,别浪费了。” 他声音平静,老总管听得心里难受,转身抹着泪,“知道了殿下。” 高总管动作很快,东西很快准备妥帖。 两辆马车从马厩出来后就赶紧叫人来请沈云崖,沈云崖到了马车边上,才看见另一边过来的苍暮。 沈云崖缩着肩膀暗暗呼出一口气。 高公公这个老六! 本来嫌府里沉闷,想着出去透透气,这下好了,更窒息了! 高公公对于今天相当配合的这两位,显得非常满意。 “殿下,小暮愿意同去,路上你就不会念叨无聊了。” 那是,这得相当有聊。 沈云崖垂死挣扎了一下:“太阳晒得突然有点头疼,要不......” 苍暮冰冰凉凉一个眼神扫过来,沈云崖话卡在喉咙里。 “要不......要不我就路上多喝点热水吧!” 他垂着头从苍暮面前快速走过去,爬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因为是去上香,高总管没有带其他下人,似乎这样才显得心诚,只跟车夫两个人上了后面的马车。 南楼给沈云崖当车夫是惯常,自觉地就坐到了自己车夫的位置上,苍暮落后一步,目光在车厢上落了一瞬才上车。 显然,苍暮跟沈云崖一辆马车,也是惯常。 沈云崖这马车装饰豪华,设计精巧,可坐可卧,按屉收纳空间很多,烧茶喝水的地方都有。 当时为了舒适,应该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沈云崖还是坐在角落里,这次苍暮进来没有再坐的远远的,他在沈云崖旁边坐了下来。 沈云崖顿时拘谨起来,感觉手脚都没地方放。 心里开始骂苍暮有毛病,那么大地方,非要往自己跟前挤。 马车很快跑起来,这可又苦了沈云崖,每次颠簸一晃,感觉自己就要碰到苍暮。 沈云崖感觉自己缩成了一只鹌鹑! 但他又不敢走开,现在这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自己要是去另一边,不就是明显的嫌弃苍暮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车厢中本就闷热,沈云崖没一会就湿淋淋一身汗水。 流了汗就开始渴。 他伸手去拿面前的凉水壶,却没想到旁边也伸出一只手,于是两只手在壶炳上碰一块去了。 沈云崖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 苍暮看着他缩回手,不动声色地拎起凉水壶,修长手指拿过旁边瓷白的茶杯,倒了一杯凉茶,送到了沈云崖面前。 沈云崖身子往旁边倾了倾,“你,你喝吧。” 茶水还是稳稳端在他面前。 沈云崖没有办法,伸手托着边沿和底,把茶接了过来。 他是真的渴了,一杯喝完根本不够,旁边苍暮像是知道一样,拎着凉水壶就着他的手又倒了一杯。 沈云崖握着杯子,这一杯就喝得有点慢了。 他把喝茶当事儿一样,慢慢吞吞,好像只要他有事情在做,那么气氛就不会尴尬。 但是一杯茶毕竟就那么点儿,再怎么慢一会也到底了。 沈云崖把空杯在手里握了一会儿,不得不把杯子放了回去。 手准备回来的时候,旁边的手伸过来握住了他,沈云崖惊得慌忙把手往回缩。 没有缩动。 苍暮就像是没发现他的动作,手指微动,十指挤进沈云崖指缝,跟他十指相扣。 然后扭头看着沈云崖,无比自然地说道:“冬日怕冷,夏日贪凉,所以哥哥总说离不开我。” 苍暮指尖微凉,凉意顺着沈云崖手掌延伸,好像真的驱散了一些车厢里闷热的暑气。 沈云崖僵硬的成了一块石头,满脑子都是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过后,他才动了动嘴唇,嗫嚅道:“我,不热了。” 话说完,一滴汗从额头滴了下来。 沈云崖:“......” 你听我狡辩! 苍暮一声轻笑,歪着脑袋抬起另一只手,拿着帕子擦去了沈云崖额头的汗。 擦完汗放下帕子,拿了折扇轻轻一展,慢慢给沈云崖扇风。 沈云崖跟屁股底下坐了钉子一样,简直是坐立难安。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咬牙一跺脚,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苍暮的手指,自己把手拔了出来。 好了,反正已经撕破脸了,沈云崖反而无所谓了,他起身坐到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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