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只好从床上溜了下来,站到一旁整理被解开的衣衫,以天雷落下而不动的镇定姿态把扣子和腰带一根根系回去,然后看向了对方。 对方正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露了一派流水生香的白肩素踝,媚眼里温润着一脉春色,唇角噙了一丝儿撩拨得人心里发痒的笑,对着我道。 “你害羞了啊,是第一次?” 我瞪他:“难道你不是第一次吗?年纪这么轻,你干什么不好?你对我全无了解,就这样献身谄媚,对你有何好处?” 他却盘腿坐着,拉了拉肩口的衣衫,眼里多了几分不属于年轻人的寂寥落寞,可嘴上却是笑的。 “人生苦短,生死都难料,当然要及时行乐,上最美的人,或者被最美的人上,不是么?” 啊? 他笃定地笑道:“你虽然易了容,可我看你的五官骨相,和你外露的皮肤,你的真实面孔一定是极美的,我看人一向准得很,绝不会赌错的,所以无论是被你这样的人上,还是有幸上了你,都挺好的,是不是?” …… 此刻的饭局上,我听到了有人在磨后槽牙的声音。 可我抬起头,大家好像都在低头看着碗里的饭和酒杯里的酒,好像谁都没有磨牙,又好像谁都在磨牙。 除了阿渡。 他只是好奇而兴奋地看了看我,道:“说起来,我当时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如今也没见过你的真面目,林老板,聂先生,能不能让我看看啊?” 我当林老板的时候,为了避免这张脸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也确实做了一些粗浅的易容。 如今他既然这么说了,我看这包间里也无别人,便干脆利落地在脸上撕扯了下来什么,露出了真实容貌。 他看了一眼,果然惊艳更深,忍不住越看越入神,越入神越是感慨,越感慨越是顿悟了什么,沉静了好一会儿,这人才道: “所以……我当时果然是赌对了啊。” 我吐槽道:“这种事情是可以拿来随便赌的么?” 吐槽完,我又忍不住对梁挽道:“我当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萍水相逢,逢场作戏,但我没真的碰他,他也没有真的碰我……” 梁挽听到我如此郑重地和他保证,只目光温柔道:“我知道你,也了解他的,你不用担心。” 我心里稍稍一松快,又对着冯璧书道:“冯兄,我俩当时真没做别的什么,他不过是抱了抱我而已。” 冯璧书才松了一口气,阿渡只随口笑道:“我还亲了他的脸蛋啊。” 冯璧书一愣,这口要松缓下来的气儿登时就提不上来了,他还目光警觉地看向了我的脸蛋。 我的脸蛋此刻已经发烫到不行了,我立刻瞪阿渡道:“那……那是你蹭到,不算亲的!” 我立刻看向梁挽,解释道:“是他演戏的时候扑上来的,不算真的,我们当时只不过是躺在了一张床上,就这点是真的……” 梁挽叹的气是越来越长了一些,但好像也没发作。 可为什么他握着饭碗的手僵硬在那里,对着新摆上来的筷子也半天都没有动作呢? 我心里各种情绪交错,心想他这是生气了吗?难过了吗?吃醋了吗?可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什么。 阿渡见我一直盯着梁挽,忽然安慰道:“没事的,我是亲过你,但也亲过梁挽啊,既然都亲过,那我想他是不会介意的……” 我忽然以厉眼瞪他:“你说什么?” 阿渡坦然一笑道:“你这些日子怕是听了不少传闻,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里听到什么误会,所以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你,我和他,就是字面上的意义,只是亲过而已,并没有别的……” 我确实听过一些不干不净的传闻,也被不少人警告过,可如今见到阿渡如此坦然地和我解释,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也消减了一些,于是我便看向梁挽。 梁挽只认真道:“他之前胡闹的时候,偷偷亲过我的脸蛋,但我很快推开了他,除此以外便没什么了。” 我随意地问:“那他当时和你也躺在一张床上? 他有些惊奇地看了看我,解释道:“当时我和他,和小方都在一张床上的,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哦不是只有你们两个…… 哎等等。 小方?方即云?你们仨!? 我的脑袋瞬间有些发烫了,冯璧书见状则立刻安慰道:“诸位莫要因此生了芥蒂,阿渡素来是这样纵情任性,可他一段时间只对一个人感兴趣,结束了以后才会轮到下个人。他和你们都只是躺在一张床上而已,但并不做那些,他和我才是既躺在一起,也真正地做过那些……” 冯璧书你是什么天才插嘴师吗?这种事情我们不介意就算了,你本人难道也不介意的吗!?你是老实人还是原谅人啊!? 阿渡笑道:“大家既然都是和我睡一张床过的人,也都是被我亲过的人,就不必彼此吃醋了吧?” 你可闭嘴吧你! 不过我想了想,饭桌上的四个人里确实有三个人都被阿渡亲过,躺在一张床上过,我好像也确实不知道现在谁该吃谁的醋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众生平等的修罗场? 我们在这饭桌上战战兢兢、尴尴尬尬,彼此都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和一个个无可言说的念头,只是梁挽依旧沉静地干饭,冯璧书只一个劲儿地喝酒,就我不干饭也不喝酒,我就喝水算了。 好难捱啊…… 我真的很想很想问梁挽当时阿渡亲他的细节。 可万一我问了以后,梁挽问我阿渡亲我的细节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尬死我算了,为什么没有一个地洞可以让我把自己埋进去!? 我正踌躇犹豫之间,忽然想起了一个非常好的方式去转移话题,我就看向梁挽道: “我听说这次阿渡被搭救出来,唐约也出了大力,他是怎么认识阿渡的,是你找了他帮忙么?” 梁挽立刻松了口气,从这天大的尴尬中解脱了出来,道:“是我找了他帮忙,这次也多亏了唐约。” 我忽然生出一种看到玩男主养成计划玩到通关的自豪感,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如今唐大侠的名声响遍天下,他也已不是当年明山镇里到处闲逛的谈夜了。” 阿渡忽道:“哦,他初见你们的时候也乔装打扮了?” 这话题总算到了我的舒适区,我只以长辈的姿态笑笑:“是,他初见我的时候,还是个游子浪人,如今看见他能独当一面,号令群雄,我也是真的高兴。” 阿渡也沉静了几分,感慨道:“没想到小唐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我初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照天耀地门当卧底,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我正在……” 他忽然不说话了,而冯璧书却有些后知后觉地补上,笑道:“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正在帮梁挽招夫婿么……” 招什么? 我脑袋懵了一懵:“你……你帮梁挽,做什么?” 阿渡呆了一呆,转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冯璧书一眼,冯璧书好像真不是故意透露什么的,脸上有了一点说错话的茫然虚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瞪他的梁挽,然后又看向我道:“没,没什么。” 梁挽只以厉眼瞪了一记冯璧书,冷冷道:“阿渡都知道不说话了,你怎么还说呢?” 冯璧书立刻慌张道:“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却瞪了梁挽:“你瞪他干什么?怎不让他继续说?” 梁挽无奈道:“你明令警告过我,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你还活在世上的消息,也不肯确定我们在交往的事,所以我谁也没说,阿渡当时就以为……” 阿渡只苦笑一声儿,道:“聂哥,当时是我任性胡闹,梁挽其实已经和我暗示过很多次,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但因为他一直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不肯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我,我便始终不肯去信,直到今日看见你……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珍若瑰宝,不肯动摇……” 他如此坦诚直白,倒让我明白了什么,只叹道:“那后来呢?” 阿渡苦笑道:“后来我以为梁挽没有喜欢的人,所以当时在帮他……招一位合适的夫婿,然后就……就招来了老冯……” 啥? 我刚刚沉淀下去的CPU又一次炸了起来。 我看向此刻茫然无奈的冯璧书,忽然就像一堆火里加入了一点儿滚油,我几乎整个人都怒了。 “你这老实人也是喜欢梁挽的?难道你一开始是想做梁挽的男人,做不成,才去做阿渡的男人吗!?” 冯璧书震惊了一瞬,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和致命的指控一样,赶紧站起来为自己辩白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一开始接近梁挽,就是因为想和阿渡在一起,因为他是阿渡的长辈,我才想讨好他的啊!“ 梁挽怒瞪他:“你觉得这样就显得你很无辜了么?” 冯璧书一愣,颓然坐下,而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一颗沸水里滚动的肉丸,我都觉得自己头顶开始冒出滚滚的热气了,我就捂着纠结发疼的额头坐了下来。 “我……我不想和你们几个说话了,等我将来见到唐约再说吧……至少,至少他是和这一切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没有任何关联的。” 梁挽欲言又止,冯璧书有些沉默,阿渡也忽静止了。 我忽然嗅出了一种不祥的气息,看向阿渡:“他们为什么忽然都不说话?” 阿渡只道:“其实……其实我和唐约也不算没关联,我……也亲过小唐,也邀请过他一起睡觉,他也应了啊,只是后来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也有了老冯,我们就不想兑现了而已,就这样而已……” 唉?唉!!!!????? 小唐他,你你你你你你…… 我楞了半天才找回来神…… 这到底是什么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抓马到极点的关系啊!?!?!? ……我还是先去找老郭吧。 至少他目前还未打算弯掉。 说起老郭就得提起高悠悠,这人自从入住之后就没露面过,整日不是房间里就是在屋顶上看太阳,吃饭也是清汤寡水,几乎糖盐不进,也从来不吩咐小厮进去收拾东西,更不肯与外人来往,完全就是一副超然于世、禁欲主义的样子,比郭暖律都更加不近人情一些,这不由得让我对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我就干脆问了梁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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