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奸你的男人是谁?” 我“噗”地一声儿把水全喷到了天花顶,手中的茶壶也被我一下子摔到了床架上! 郭暖律依旧冷静而漠然地看着我,而我就愤怒如火地瞪着他,我保证脸上怒意从额头下到唇角都没停过分毫,这火烫快把我的脸烧融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任寒发的小声敲门声儿。 “郭少侠,聂兄弟,你们没有吵架吧?” 我恼道:“没有,好着呢!” 任寒发叹了口气,迈着细碎文雅的步伐远离了。 我这才把目光如刀子一般投向郭暖律,毅然决然,且绝无回寰道:“没有人去奸我!” 郭暖律沉默片刻,挑了挑眉。 “那这些痕迹是你自己弄的?” 我昂首挺胸、信口胡扯道:“当然,是我和男伴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玩过了火,这些都是我们互相在彼此的身上弄出来的,目的么,自然是为了彼此的愉悦……” 说完,还故意舔了舔唇角,做出一副色眯眯地品味着什么桥段的可笑模样。 “怎么,你是希望我和你详细说说这个过程么?” 郭暖律几乎翻了个白眼,语气冷漠地略过:“好,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 我叹了口气,把茶壶从床架那边拿了回来,正要好好摆放到床边的木制陈设上。 “既然有人奸你这个说法不对。” 他接着面无表情、貌似礼貌道。 “那……侵犯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咚”地一声儿把茶壶砸到了地上,彻底砸了个四分五裂、有去无回! 门外忽然传来了路婵的小声敲门声儿。 “那个……郭少侠,聂兄弟,你们没有打架吧?” 我恼得头发都立了:“没有,我们好着呢,你们离远点儿!” 路婵的叹气声儿和脚步声儿渐渐远去的时候,我的怒意不可遏制地看向郭暖律,冷得就差拿一把剑砸在他那面无表情的俊脸上。 “没有任何人侵犯我,我说过,有些伤是我和男伴玩过火了,有些伤是我自己摔的。” 郭暖律挑眉道:“你喜欢自己摔自己?” 我漠然道:“当然。” 郭暖律嗤笑道:“那你屁股上的伤,是你用屁股殴打了大地打出来的么?” 我直接拿起一片儿碎瓷就往他的咽喉划去! 裂风撕帛之声倏忽传过,郭暖律不得不侧首一偏,那碎瓷才堪堪划过他的鼻尖,以一种有去无回的决绝姿态,直接钉在了墙角之上。 郭暖律看了看那一点碎瓷,才回头看我。 “你好像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虚弱……” 我冷笑道:“你也知道我最会苦肉计了,还问我这些?都说了这是游戏玩过火的结果,可没人逼迫我什么。” 他却一动不动地盯我,随意道:“随你吧……反正这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 似乎他接下来要问的这个问题,才是所有问题里最重要、也最核心的一个。 “那你的剑……去了哪儿?” 我一愣。 却一点一点地,收回了唇角邪而淫的笑。 然后默默地躺回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完全空白、无力承载的自己。 郭暖律素来爱剑如痴。 他有时对别人的剑也很爱。 所以他这次问,倒不是语气欠揍地问,而是真心好奇地求问,是真的以一种非常礼貌的语气去问。 他甚至怕我没听懂,补充道: “就是那把你经常带着的八面重剑,它去哪里了?你是没带出来么?” 被子里的我却一言不发。 郭暖律疑道:“这个问题也不能答?” 我依旧沉默。 他忽然觉察到了不对:“你怎么了?” 说完直接掀了被子一角,却又再度僵住。 因为我缩在被子里,蜷着自己。 面上无声无息,眼圈大概又红了。 他问我前两个问题,我都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轻轻松松地伪装和搪塞过去。 可是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他问的可不是别的,是我的剑啊! 我的剑……我的八面重剑去了哪儿了? 郭暖律爱他的曲水剑爱得什么宝贝一样,平生可以把剑当做他的妻子和老婆,那我的剑对我来说也像是家人一样啊,怎么出了一趟远门,我就把一个家人给弄丢了呢? 于是,我就这么离谱地,在我剑道上最大的宿敌,在我厮杀算计过许多次的人面前,默默无声、抱着自己,流了一点微不可察、荒谬可笑的泪。 郭暖律则彻底沉默了下来。 身为剑手,问一问剑的下落,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怎么就严重到把一个心机深沉、冷酷狡诈、无情善变的敌人,给弄哭了呢? 事实上,我也不觉得这问题严重。 我不是因为郭暖律哭。 他问我的语气很正常。 但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溺死人的最后一点水,让我终于没有办法再伪装、再搪塞,再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于是就无声无息地哭了。 郭暖律看着我,没有再说一句话。 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我不知道他那时的神情是不是透出一点渺茫的恍惚,只知道他沉静地退了回去,沉默地把被子盖好。 然后他退到一边,双手抱着自己的剑,身躯靠着墙壁。 站了很久很久。 我记得数年前我们有一次冲突,是在一片荒地,那时我们要杀的是一个人,但杀和杀的目的不同,我当时是直接去找那人逃跑时的痕迹,而郭暖律却先去找了荒地中的水源,他把水喝了个饱,才接着和我一起进行了七天七夜的追杀比赛,最后仅仅慢我半步,就是因为他先去找了水。 这是因为他从小出生在大漠,见惯了缺水的苦楚,因此只要遇到水,绝不肯放过,到了没水的地方,第一步也是先去找水。喝水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有时一晚上喝个十盏水那都很正常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抱着剑、靠着墙,沉默如冰地等了一整夜。 他没有喝一点水。 也没有挪开一步。 直到第二天天亮,我从床上起来,看见他,只吐槽道:“你是不睡觉的么?” 郭暖律看了我起床,重点看了看我的脸。 没有在哭。 然后他冷漠地转过身,拿了个茶壶进来。 我以为他是好心给我带水,结果他把茶壶直接往嘴里灌,咕噜咕噜地灌了半天,才停下来,看向我。 我有些无语道:“你一点儿水也不给伤者留的么?” 郭暖律漠然道:“要水就自己去叫,我可不伺候你。” 我越发无语了:“那你昨晚站这一晚上,是干什么?” 郭暖律冷眼瞪我:“防着你偷袭无辜的任路夫妇。” ……提防的话,直接点睡穴不是更快吗? 我懒得理会他了,我决定自己去叫水的时候,郭暖律却忽然问道:“那个地方在哪儿?” 他问得没头没尾,问得没有任何征兆,可我就能瞬间听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问的是丢剑的地方。 我沉默片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手里还拿着那个空落落的茶壶。 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他的。 毕竟他是我的死敌,我们之间的厮杀历史源远流长,而他又不是一个擅长说好话的人,我不想信任他。 可是,我看向了他手里那个空空的茶壶。 他毕竟站在这里,干干净净地守了我一晚上。 我抬眼看他,淡淡道:“白骨坡忘生林旁的一处茶馆,你应该知道的。” 郭暖律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放下了那个茶壶。 然后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任寒发和路婵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粥饭进来了,放在了客房的桌子上,还招呼我们一起。 “郭少侠,聂兄弟……饭菜都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郭暖律却随口道:“再来点儿水吧。” 我心里稍稍那么一暖,这家伙居然懂得给我叫水啊? 结果路婵拿了个新的水壶,他一把拿过,然后还是往自己嘴里一灌,“咕噜咕噜”几下,又把一壶给喝满了。 这下我的脸色大概已经有点黑了。 有必要把水都喝掉吗?你可以不伺候我,可我到现在一口都没喝下去呢! 郭暖律却一把放下水壶,不理饭菜,出门就要走。 我却疑惑道:“你干什么去?” 他没回头,只身形如松背如竹,一出声便决然掷地。 “去取你的剑。” 说完,我一阵惊愕之下,路婵跟着郭暖律跑了出去,似乎是想邀他用了早饭再走,但几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也没把人留住,郭暖律似乎最后还是走了。 而我沉默地把目光从窗外转向室内,看向这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和任寒发有些尴尬却热切的脸蛋,我叹了口气,开始用早饭了。 等到傍晚时分,我与任寒发和路婵夫妇闲聊发现,风催霞风大夫与他们有过药材生意上的合作,任寒发还特意去配置了一些风催霞所需的药物原料,其中就包括那种名贵的毒虫——的便便。 我叹了口气,把我需要的材料比例和任寒发说了一下,他听得有些楞,但还是帮我去准备了材料,让我在屋内捣药。 而就在我的捣药之声在这屋内和屋外绵延不绝之时,郭暖律回来了。 看上去风尘仆仆,犹如披星戴月而来。 他眉眼间有些风霜厉色,却更有难以掩饰的喜色。 我赫然发现——他带着八面重剑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放下捣药的手,就要上前去。 郭暖律忽然做了一个下意识令我十分寒心的动作。 他随手一躲,没有让我看那把剑。 我顿时有些不悦,只得提醒他道: “这是我的剑。” 郭暖律却把手放在了身边这把八面重剑之上,冷漠道:“这把剑,是你杀了‘湘山重剑’许湘万之后,从他身上夺来的,是不是?” “是又如何?” 郭暖律眉头一挑,以一种天经地义的口气道:“既然你可以杀人夺剑,那现在是我从那茶馆之下寻得了这把剑,它就是我的了,不行么?” 我瞪他道:“你想夺剑?” 郭暖律道:“对。” 我目光一寒,像是才热起来几分的血骤然冻结,我眯了眯眼,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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