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是外界那些热闹啊,是跟他自己有关的热闹才叫热闹。 贺兰鸦宛如醍醐灌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当真是白活了。 普通的一顿饭竟然能如此美妙有趣? 就是如此美妙有趣,美妙的都叫他顿觉有些委屈。 怎么这么好的感受,迟了二十多年才叫他意识到呢? 寒翅说他七岁时在小村落里放羊,躺在外祖怀里晒太阳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可是贺兰鸦七岁时...... 他只觉得这顿饭,是他这些年吃的最满足的一回。 心满意足。 可是与快乐时光交错而至的情绪,就是落寞。 他抬手拿帕子轻沾唇角,看着相继跑出去找清茶的两人。 门外午后阳光似是泛起一层金雾,落在门槛上,也撒在两道互相追逐的轻快背影上。 可阳光根本就不关照他,他周围突然重陷一片死寂。 这样的死寂他一个人熬了二十二年,如果在这顿饭之前,他可以毫无畏惧。 可就在这顿饭之后,周遭短暂的安静都变得难熬起来。 贺兰鸦幽深的眸中泛起些彷徨—— 他仿佛触摸到了什么,却不敢去伸手攥紧。 某个瞬间,他突然站起身出了膳厅,快步往隔壁的书房走去! “佛君?” 鹰爪正站在门外廊下,瞧见人走出来的脚步有些不对,连忙跟上。 贺兰鸦没说话,只走进跟膳厅一墙之隔的书房。 书房里有张宽大木桌,上面摆着整齐的宣纸和浓墨,窗外阳光也正撒在桌面。 他站在书桌一侧挡了阳光,俯身去拿宣纸和狼毫笔。
第116章 我喜欢你家兄长就要跟你抢! 鹰爪见状就连忙上前磨墨,动作很是干净利索,主仆俩都没说话。 寂静的书房里,就只有写字时衣袖在桌沿摩擦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 贺兰鸦终于停下腕子,抬手把笔丢进旁边的浣笔瓷瓮里。 “咚!” 瓮中清澈的水面顿时晕出丝丝墨痕。 ...... 正在这时。 书房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那两人拎茶回来了。 “哎,你哥人呢?” “走了吧,都怪你!我说我拿来你偏跟我抢,就这么点小事你八辈子没伺候过谁?有本事你也找个兄长去,老抢我的做什么。” 梅淮安站在膳厅门口,瞧见里面的座位空了便有些烦。 说话也懒得再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 “那怎么办,我就喜欢你家兄长就要跟你抢,有本事你打死我。” 贺绛听着这些不要脸的话,白眼都要翻上天。 “你是不是想要我们渭北帮你做事,所以故意讨好我家哥哥?你快死了这条心。” “嘿,这回被你说对了,我还真是在讨好他。”梅淮安索性认了,“渭北我——” “我在这里。” 贺兰鸦走出房门,打断了那边两人交谈的内容。 走廊里站着的两人,闻声都同时扭头望去。 跨过门槛走出来的黑袍身影,衣衫飘逸,行走时腰间的银链子在太阳下晃啊晃。 自额间垂下的浅透黑纱帽檐上,还坠着一圈细小银叶,衬着那张妖孽无双的脸庞更多了几分清辉。 单侧耳垂戴着的黑金佛莲耳坠,也随着行走的动作轻晃着。 那人正沐浴着金灿阳光朝他们走来,漂亮的不像话。 “......” 贺绛见过无数回早就看惯了,但此刻瞄到身边这人的痴呆表情。 顿时紧皱眉头—— “梅淮安,梅淮安?你不许看了!没你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看的!” “哎呀你走开。” 梅淮安扒拉开贺绛在他眼前遮挡的手,听着快到面前的脚步声,他连忙解释。 “啊,我就是瞧瞧佛君戴的耳坠是什么,回头我也买一只戴,真好看。” “那是耳坠好看?分明是我家兄长姿容不凡,耳朵戳根竹签儿都好看。” 梅淮安没说话,忍住想点头的动作站直了,笑眯眯的望着来人。 贺兰鸦走到他俩面前站定,语气如往常一样气定神闲。 “今夜暂留山庄多住一晚,明日你们随我回行宫领罚。” 贺绛懵了:“为什么还要罚啊,兄长......” 贺兰鸦没说话,只转头看向另一人。 梅淮安便朝他笑了笑:“是,任凭佛君处罚。” 怪了,怎么莫名感觉眼前人情绪有些低落呢。 难道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 那些话既然敢说就敢认,他还能把真心喜欢掩饰成别的喜欢,等到时机成熟再下手。 “那便好,淮安是懂事的。” 贺兰鸦点点头,随后转身就要走。 梅淮安没忍住追了一步:“佛君要去哪儿...我是说,我今日无事可以跟着你吗?” 好不容易能有这种在山庄里独处的机会,他不想错过跟漂亮秃驴的每个瞬间。 贺兰鸦犹豫片刻正要拒绝的时候,就听身后—— 贺绛拽了拽梅淮安的袖子,朝人挤眉弄眼的压低嗓音说话。 “兄长自然有他的事要忙,你跟去干什么,走,你随我上赤峰山再飞一次,你刚才说你有把握不会受伤的,那我也要跳一回悬崖,你带我去吧。” 这人‘飞天’一次已经在营中传遍了,贺绛真的太好奇那天是怎么飞下去的。 他不是想偷技,他只是也想飞起来一回! “......” 梅淮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前面要走的那人直接转身了。 贺兰鸦微微皱眉:“胡闹,悬崖是说跳便能跳的?你们不许...罢了,都随我去茶室静坐,今天不许出门。” 口头说说是管不住这两人的,他还是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梅淮安本来就不想去跳悬崖,这会儿顿时眉开眼笑:“等我一下,我把那瓶香料拿上,等我啊。” 说完他拔腿往旁边膳厅的门里进。 里面的寒翅正在叫人清理饭桌,也仔细看顾着那瓶金桂香料。 ...... 门外顿时就只剩下贺家兄弟俩,相对而站。 “阿九。”贺兰鸦顿了顿才接着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贺绛眉飞色舞:“就说跳悬崖啊,哥,梅淮安说飞下来根本就不会受伤,他当时背着的那东西叫滑翔伞,哥,你说我要是能把滑翔伞做出来,咱们再训练一批能飞天的兵将,哎呀,那咱渭北——” 贺兰鸦打断他,索性指的更明白些:“他说讨好我什么?” “呃。”贺绛顿了一瞬,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啊,讨好是我说的,不对,是他先说的,他先说他喜欢你,我就说他是想讨好你。” “......” 贺兰鸦沉默,眸中亮起片刻很快又暗下去。 贺绛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我估摸着他是想讨好你,让咱渭北帮他夺回中州,嘿嘿,阴险狡诈的梅淮安,这回可叫我识破了。” 看着眼前憨傻的笑脸,贺兰鸦嗓音闷闷的问:“得知他是为了中州才讨好我,你还如此高兴?” “这话是什么意思...兄长没想帮他夺回中州?”贺绛愣了一下,“咱们不帮他就没人帮他了,兄长不是也很喜欢梅淮安吗?你还说让我把他说的话都牢牢记住。” “没说不帮...算了,无妨。” 贺兰鸦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想到对方跟他亲近只是为了大业,早晚有一天会离开...不免有些失落。 但他的话显然让贺绛误会了,语速飞快—— “他不想夺回自己的地盘才是孬种,人活着谁没有自己的盼头?我的盼头还是策马踏辽东呢,当然,我跟梅淮安都是俗人,不像兄长只爱敲木鱼。” “......” 这都说的什么混账话,根本不挨着。 贺兰鸦无奈的笑着摇头,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能问贺阿九呢。 贺绛以为是他说的还没打动眼前人,语气急了些。 “你管他是为什么要跟咱们交好呢,只要能交好就行了,反正岭南不是好东西,燕西的人你又不喜欢,那我们就帮他夺回中州啊。”
第117章 绵绵情意焕然开! 贺绛到现在都记得那人初次进到前军营里,拿着鞭子抽打丧志残兵们时说的话。 “都是伸手拿白食的,趴地上吃啊!” “梅氏死绝了知不知道?金昭亡国了!” “你们是谁?你们在渭北军营里是什么身份不懂吗?啊?” “阶下囚!” “当了阶下囚还能每天吃喝得宜,不想着操练和糊口,一群有手有脚的人伸手要饭,不要脸吗?活该被人看不起!” 他当时站在马槽边想的是—— 这人能认识到在恩人家里不能白吃白喝,至少眼里能瞧见渭北的好,不是个清高自负的。 后来他离开马槽往前军大帐去,又听见将军们议论。 说是梅淮安要不计报酬的把三万中州兵都放进渭北军营里,干活出力,不拿分文军饷。 其他将军们说,这太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回行宫后他把这些事告诉哥哥,哥哥跟他说—— 小太子是个聪明的,鞭打中州兵一场,便能免去所有中州兵在渭北遭受白眼,算是堵了所有人的嘴,毕竟能骂的话全被他先骂完了。 还有后来在校场里,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我叫梅淮安,梅跟梅不一样,就像叶子跟叶子不一样。” ——“若有朝一日渭北面临险境,我是要跟你们同生共死的,这话你可以铭记在心,随时来向我讨命。” 梅淮安的行事作风贺绛都看在眼里。 他讨厌梅淮安比他仗义,比他聪明,比他得兄长的夸赞多。 听了暗卫的话还忍不住傍晚跑到山边去,瞧瞧那人到底是有多勤奋。 他看着寒冬腊月里,梅淮安一圈一圈的跑,累的腿都抬不起来还要往前跑。 某天傍晚时,李老将军拽着他说梅淮安的拳法真妙啊,日日不休的练,精进神速。 他便好奇的很,故意在全军热武里安排了人去试探他。 就想瞧瞧同是练武,他梅淮安能有多精妙? 十一月十六日,梅氏兵败之夜跑来天水关门前,他看过小太子的武功平平无奇,不信能有李将军说的那般夸大。 可是试探的结果让他不得不承认,梅淮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他还真能两个月就精进到那种地步! 贺绛也不想跟人交好,可他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都太合自己的脾性了。 一个只有十七岁的亡国太子,陷入绝境还能自强不息,聪明仗义知恩图报。 他可以不承认自己想跟梅淮安交朋友,但他不能坐视兄长犯糊涂。 就凭那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复国这一仗渭北也必帮他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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