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灵光显现,巍峨的鸟兽瞬间变作了脸上蒙着云雾的窈窕女人,仿照孟易觉的姿势,随意地依靠在了粗壮的树干之上。 拥有千乘珠的人,可以连接上千乘珠原本的主人——木神,或者说是,世界意识。这原本只是孟易觉的猜想,她只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才将灵力探进早就已经变得灰扑扑、起不到一丝作用的千乘珠内部查看,没想到猜想竟然真的成真了。 她现在和世界意识,正在梦境之中对话。 “步思帷现在这个状态,该怎样才能恢复。” 孟易觉没有一点拖沓,单刀直入了主题。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吗?” 世界意识将手指放在下巴上,不顾云雾沾染了手指,硬是要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如果我告诉你,没有办法的话,你又会怎么做呢?” “没有办法……是真话还是假话。” “老实说,步思帷这个问题是深入灵魂的,能够一下子治疗好灵魂的灵丹妙药是不存在的,这点你应该能认识到。”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说这些丧气话真的好吗?” 修仙者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中的嘲讽不自觉就带起来了: “更何况……她不还是你们这个世界的希望吗?” “她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希望?” 世界意识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你开始承认步思帷和梁旅落是相像的了?” 她还记得上次见面时,孟易觉还在不断地说,步思帷和梁旅落没有一点相像之处。 可她们同样被礼法所束缚、被血脉相连之人所背叛、被不具形体之物变作行尸走肉、被绝望拖入魔道,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孟易觉会觉得她们二人毫不相像呢? “境遇相似,不代表心会一样。” 孟易觉冷冷地抛下了这样一句话,全盘否定了世界意识。 “现在讨论步思帷和梁旅落是否相似一点也不重要,我现在想要知道的,仅仅只有,怎么让她活下来。” 如果再放任步思帷这样痛苦下去,即使天天锁着她,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她迟早会……更何况,孟易觉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她那副样子了。 梦境好像有能够放大情绪的能力,愧疚和愤怒一齐涌上来,搅得孟易觉整个心境混乱不堪。 “杀死一个人,就要承担一个人人生的重量,步思帷的灵魂早就不堪重负了,更何况,她还一直沉迷于用善魂集合去缓解这种痛苦。” 世界意识从树干上跳下来,走到孟易觉的面前: “经常使用善魂集合,会让她的灵魂变得更加脆弱,在这种情况下,再被剑祖所制作的恶魂集合所侵蚀到的话……情况自然是不容乐观的。” “善魂集合?” 孟易觉的眉毛皱起: “你是说那一池像血一样的东西?” 她自然不会错过刚刚世界意识所提到的“在善魂集合中取出的千乘珠”。 老实说,她第一次见那玩意的时候,就觉得那玩意邪门得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才不会强忍着恶心探索那一池东西。 虽然看着如同剔透的血液,但怎么看,怎么让人生厌,她现在陪着步思帷在那旁边睡觉都要把头背过去睡,不然一睁眼就看见那一池玩意,她真怕自己会直接恶心到吐出来。 世界意识点了点头: “那是梁旅落从澄澈的灵魂中提取出来的物质,原本是要用来做成‘宛采’的身体的。” “怪不得……” 孟易觉的眉毛皱得更深了。 “剑祖的恶魂集合也是同一个概念,现在你可以理解了吧,为什么步思帷沾上那东西以后反应就会特别大。” “那老东西……!” 孟易觉暗暗地骂了一声,又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就这么让两种毒对冲?” “大抵是这样……” 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此时世界意识的样子却让人有种祂就是在思考的感觉: “毕竟,死去的生命不可能重生,无论灵魂是什么样子,那都是一个灵魂,只要你杀了他,你就会背负那么多的重量,所以说灵魂的伤痛很难治愈,更何况,这其中也有步思帷本身灵魂就很脆弱的缘故在里头。” “你什么意思?” 孟易觉沉沉的声音中带着不满的意味。 步思帷灵魂脆弱?世界意识这话她怎么怎么听怎么不爽? “抱歉啊,我说的大概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按照灵魂脆弱程度来分的话,你的灵魂也很脆弱,甚至比步思帷还要脆弱,你们都不适合夺走他人的生命。”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这样下论断道: “杀戮就是杀戮,即使冠上正义的名号也依然是杀戮,想要承担住杀戮的重量,就要有足够的意志,很明显,你们俩并不适合杀戮。” 祂又笑了,笑声在梦境的世界中显得飘渺,但却又无处不在。 “聪明如你,不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镇守明烛城的那段回忆所侵袭吧?你的灵魂也……” “你能不能停止下你的怪癖!” 无情道终于没有忍住,大喊了出来。 是,她的确……她的确被明烛城那段每日只有杀戮的回忆所侵袭着,并为之感到痛苦。那明明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但她偏偏就…… 杀掉一个人,从来都不仅仅是文字上写出来的那么简单。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会哭、会笑、会爱情、会眷恋……当剑刃割过喉咙时,那感觉是那么的轻松,但又让她感觉害怕,因为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实在是太简单了,她更害怕的,是产生了这种感觉的自己。 所以她几乎不敢去想象,步思帷的梦魇到底是什么。 她和步思帷在一起太久了,她当然知道步思帷肯定被深深困在噩梦之中,但是她就是……一个字也不敢提起来。 季星成说他胆怯,她孟易觉又何尝不胆怯,难道不提起,步思帷这百年来的伤口就不存在了吗?不,伤口永远只会继续腐烂、化脓,最后…… “不好意思,看来提起了你不太喜欢的话题。” 世界意识的确是世界意识,虽然用着温柔的嗓音,但却太过冷峻了,冷峻到让孟易觉觉得无情的地步。 “总之,步思帷现在的问题是无法治愈的,她还是得再依赖一下善魂集合,然后,需要注意的就是,‘赎罪’,和放下屠刀,我尽量用你能够理解的语言去说了,这样可以吗?” 女人的嗓音中似乎怀抱着一些歉意,她抬起手,摸了摸孟易觉的头。 云雾般的重量如同风一般拂过了孟易觉的头顶,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孟易觉深吸一口气: “……谢谢你。” 听到她的道谢,世界意识显得很是惊讶: “我还以为……不,没什么。” “我是时候也该放弃迁怒了。” 刚刚还低着头的无情道抬起头,眼睛中是燃烧的火焰。 “倒不如说是我没办法迁怒你,毕竟我也没办法打到你,我得找个好迁怒的人才行。” 说到底,眼下这个情况到底是谁导致的? 世界意识又笑了: “呵呵……他可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哦,就连天机也能偷看。” “这算什么,我还有世界意识亲自告诉我天机呢。” 孟易觉挑眉: “到时候我一定要和他再说一遍,没错!我就是被世界偏爱了,比他那个活了千年都没能登仙的家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世界意识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虽然孟易觉没法看到。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的。” “喂,你可是世界意识啊,反驳都不反驳一下的吗?你要是真的有偏爱的人的话,是会扰乱世界秩序的吧。” “我们虽然是世界意识,但世界意识也不一定在意世界的存活啊,生于尘毁于尘,若是努力过后仍旧无法,我们也就只能静待死亡了。” 说到这里,世界意识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没有灵魂的痛苦吧,我们实属是不会丑陋的挣扎和贪婪的渴求。” 话语轻轻的,落到了孟易觉的头上,让她不自觉皱了眉,狐疑地看向了世界意识。 “好了好了,” 世界意识推着她: “你快走吧,再不走要来不及了。” “什……” 孟易觉刚想开口问什么来不及了,便被世界意识给推出了梦境。 黑暗的地宫中,无情道猛然睁开双眼,如同做了噩梦一般剧烈地喘着气。 大脑昏沉,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下意识地在身旁一摸。 那里不再有人类的温度,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一片。 步思帷,不见了。
第120章 易碎 “呼……哈……哈……” 胸膛不断地起伏着, 既是因为紧张,亦是因为疲于奔命。 那人站在大殿的中央,被巨大的树木包围着, 暂时没有动作, 只是垂着手, 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精致但却易碎的雕塑,但无论是谁, 只要接触过她, 便会清楚地知道, 眼前这个人, 就算是雕塑,也是一尊会划伤所有人的尖锐雕塑。 手中无剑, 却自成剑意,和剑祖一样离谱的怪物, 他都快怀疑她用剑是不是只是为了封印自己那不太好控制的力量了。 男人一抹脸,一抹鲜红出现在手上, 也不知是刚刚被魔尊的剑意所划伤导致的, 还是面具的残片所导致的。 绿色的光芒出现在戴着破损面具的男人手上, 治愈着脸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应该说还好他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吗?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做了加固处理, 不然就凭刚刚魔尊那一剑,就足以掀翻他的头盖骨,又或者……让他流血过多而死。 只不过, 他一开始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现在要直面魔尊啊,如果他知道自己要直面魔尊的话, 恐怕他就不会来了。 暂时性的休憩,魔尊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他。 他是医术和幻术的好手, 即使是魔尊,也无法在他所布下的树海迷宫之中找到他,很显然,魔尊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节省体力,没有轻举妄动。 ——步思帷的行为在男人的眼里或许是这个意思,但在步思帷心里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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