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灵力在这片血红色的海洋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它如同海中纯洁的孤岛, 又如同堕入海洋的失落大陆,它紧紧包裹着修仙者, 让无情道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也依旧能够自由的呼吸。 血池的深度比想象中的要深很多, 来人皱着眉头, 有灵力加持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连涌到灵力护罩旁边的血水, 也被淡蓝色的光芒给吞噬、分解、解析。 但她依旧得不到一个答案,就像坠入了一个苍茫茫的疑问之海一般。 “嗯——?那是……” 闪亮的小点几乎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淡蓝色灵力没有丝毫犹豫,排开红色的海洋, 簇拥着她直直向那头奔去。 —— “……!” 当步思帷再次睁开眼时, 眼前的血红和浓黑早已消失不见, 余留在她视野中的, 只有夜明珠所发出来的淡淡荧光,和她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额上大概是出了汗,黏黏腻腻的, 让人觉着不是很舒服,步思帷刚想举起手抹下汗,便不经意碰到了身旁人温热的皮肤。 步思帷僵硬地扭过头, 一张平静的睡颜就在自己的枕旁。 孟易觉。 在那一瞬间,步思帷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了。 到了活水层以上之后, 修仙者便再不需要睡眠了,所以即使修仙者选择了睡眠,也大多都浅眠。 就好像现在,明明步思帷只是稍稍一动,孟易觉均匀的呼吸便被打乱了。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照例虚虚看着前方发了会呆醒醒神,接着便坐了起来,看上去一副因为有起床气所以不太高兴的样子。 然后她转过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步思帷。 步思帷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刚刚醒来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出如何反应才好。 沉默地看着她两分钟之后,孟易觉终于开了口: “魔力,让我看看。” 她逼近了过来,紧紧盯着步思帷此刻虽不能说是格外清澈,至少也没再如一天前那般失神的眸子,非常自然地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魔力和灵力,都是灵魂的颜色,如果说处于灵魂状态这么多回的孟易觉还不理解这件事情的话,那就显得她有点过于蠢笨了。 她的灵力是淡蓝色的,虽然她很不想自己这么说,但的确是能够让人感到安心的颜色,梁旅落的魔力是黑色的,季星成的灵力是白色的,而步思帷……她一开始的灵力的确是白色的,但早在孟易觉在思齐宗见她那一面时,那份原本代表着纯洁的白色就已经掺杂上了鲜血般的鲜红…… 跳动的火焰一触即发,鲜红的魔力从魔尊的指尖流出,再也不见原先洁白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魔力,步思帷不觉怔住了。 这……不是她的魔力,她的魔力应该是……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 孟易觉皱着眉头,抓住她的手指,拽到眼前细细观察,如果足够仔细的话,还是能看出其间所隐藏着的点点星光的。 “啧。” 无情道咂了下嘴,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是明显的烦躁,这让步思帷看着莫名有些心惊。 为了逃避这种莫名的心虚,步思帷只好将视线挪开,试图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这里是……地下?” 眼前的布局对于步思帷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万分熟悉。 鲜红的血池、夜明珠、朴素的室内搭配……这里是魔宫的地下,盛放血池之处,但问题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醒来? 美人苍白的脸色上显出不解来,纤细的柳眉微微蹙起,更为她添了几分病中西子一般的娇弱美感。 “你还记得什么?” 孟易觉坐在她身旁,手指卷着她披散下来的顺滑墨发,就像是不经意一般的随口一问。 “我记得……我去找你……然后……” 大脑中的仿若来自灵魂的疼痛不安地跳动着,步思帷咬住下唇,试图将那些纷乱的、血红色的记忆都拼凑起来,但最终得到的只有一片混乱和无尽的疼痛。 血、好多血,像是别人泼向她的血,又像是从自己手上留下来的血,她的整片视野都被血给蒙得紧紧的,不管是孟易觉,还是她自己,都没办法看清楚。 “记不得了就别想了吧。” 孟易觉低低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冷淡的质感如同一汪清泉,稍稍缓解了步思帷脑中令人无法忍受的疼痛。 “我简单点和你说,你的精神扛不住了,只有在这片血池边上待着的时候,你能稍微恢复一点理智,所以这段时间,你就一直在这底下待着,把精神养好,别老想着出去了,至于魔界那里,我和季星成会帮你解决,知道了吗?” 如同正常起床一样,修仙者从床上起来,站稳,穿上自己的外衫。 “你需要什么,和我说就行了,但是!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已经穿戴整齐的人走到仍旧衣衫不整地坐在床榻之上的步思帷面前,俯视着她。 这种感觉对于孟易觉来说稍稍有点新奇,因为步思帷也比她高上不少,她平常很少能用这样的角度去看步思帷。 “知道了吗?” 孟易觉稍稍低下头,轻轻问道。 像是要配合孟易觉动作一般,步思帷也将头抬了起来,那张美人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孟易觉的眼瞳深处。 大抵是做了噩梦的缘故,女人鬓角的发丝被汗沾湿,下唇上晕染着鲜血的颜色,似乎是在刚刚的疼痛中她自己咬出来的,朦胧的狐狸眼带着让人呼吸停滞的魔力。 但是对比起这份魔力来,步思帷本人又显得太过纯良正经,她看着孟易觉,无比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从中透露而出的是不必赘述的依赖。 一瞬间,孟易觉的脸上露出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没再说话,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再将眼睛睁开,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美人。 无情道俯下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步思帷却感到难以呼吸。 离双唇相接只差一步之遥,孟易觉却骤然停住了。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吻,长久的等待之后,到来的是温热而刺痛的感觉。 含带着盐分的舌头轻轻舔舐着尚且没有愈合的伤口,将那人唇上的血都卷入自己的口中。 孟易觉眼帘低垂,看着眼前不安分颤动的睫毛。 不管是什么样美丽的人,不管是什么样丑恶的人,血的味道总是一样的,带着铁锈的味道,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孟易觉并不排斥自己做出这样的行动。 “……我很快就会回来。” 温柔的惩罚不过就一会的时间,孟易觉很快就重新直起了腰,转身而去。 走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她用手指敲了敲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空气。 空气荡起波澜,如同那里存在着什么一样,而事实证明,那里的确存在着些什么,淡蓝色的灵力在主人的示意下显现出来,如同一片包围着步思帷的澄澈水域,但无论是谁都知道…… 那是一个囚笼。 孟易觉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补充道: “毕竟,我还得看着你,免得你再做些什么过激的事情。” —— 半个小时后,魔宫的大殿上,原本空落落的座椅上,此时正被一个肆无忌惮的修仙者霸占着。 修仙者蜷缩在象征着魔尊权力的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朴实无华的珠子。 季星成推门进来,修仙者手上光华乍现,再去看时,那珠子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易觉坐正身体,问道: “如何?” 季星成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虽说步思帷将魔界管理得极好,但终究时日不常,手下将领也都是些年轻的魔物,根本无法与修仙界那些老怪物们相抗衡,再加之她是通过残忍的屠杀立的威,目前魔军这个状况……只可以说是人丁凋零。” 即使面对着季星成消极的言论,孟易觉脸上也依旧保持着她所一直具有的那份镇静。 她随手将手肘搭在椅子的靠手上,语气无悲无喜: “修仙界那些老怪物,表面上是崇敬剑祖的,但实际上,真能听剑祖号令的其实没有多少。” “就算是这样,贸然出手,也并不是个好主意。” 季星成一向是谨慎的,特别是在面对像剑祖这样难缠的敌人时。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孟易觉现在藏在冷峻皮囊之下的那颗心到底有多躁动,他也与她有着同样的心情,但是……说实话,现在想要反攻剑祖,实在,不过是一纸空谈。 在魔尊出事的这个当下,隐忍和潜伏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孟易觉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终于有一点烦躁顺着眼睛流露了出来,无情道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下的椅子,一下又一下: “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未必不会来找你。” 孟易觉的眼睛凝视着虚空,似是在思考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似的。 剑祖……大抵是准备开始行动了,但现在…… 啧。 修仙者原本放松搭在扶手之上的手骤然握紧,一阵不好的预感突兀地袭上心头。 果不其然,只在下一秒,一个女人便推门而进。 程沉。 她没有说半点废话,挑了挑眉便直入主题: “恐怕我们的‘代理魔尊’大人说的是对的。” “剑祖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一举剿灭魔界了。”
第118章 身侧 距离她上次离开还没有几个小时。 步思帷想大概是这样的。 地下没有时钟,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早就忘记自己上次看时间时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一刻, 她却无比希望这空荡的地下能一反常态地出现一个记录时间的物什, 然后孟易觉能告诉她, 多久过去以后,她就会回来。 但很明显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步思帷只能看着那一池血水发愣。 她独自一人度过了百年的时光, 无论是入魔时功力尽散的痛苦, 还是逃亡时奄奄一息的夜晚, 她都从没有感觉过如此难熬。 魔尊闭上眼睛。 她尝试过做梦, 但梦中总是血红一片,就像她刚刚所注视着的那一池血液一样。 她该怎样才能逃脱血红的颜色?她的灵魂……是不是也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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