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知晓,西厂会不会是昙花一现呢? 六福吸了口气,一步一步艰难的迈入西安门内。 贵妃安的什么心?把他调去离紫禁城这么远的西安门,这还让他怎么在皇上面前表现?都怪那个桑葚!要不是他的出现,永寿宫总管太监的位置非他莫属! 西厂提督叫李海德,是赵邝潜邸时的大太监,范照玉赵邝先前信不过,如今还是信不过。再加上民间动荡,什么传言都有,包括他为了登上帝位,不惜残害手足。赵邝委屈大怒,便设立了西厂,将东厂一半的权利分给了西厂,说是侦查百姓大臣的言行,实则什么都管。李海德又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什么事都要跟东厂争抢。 为了升官,六福咬了咬牙,与李海德有了交易。买了身子才换来一个小小的档头!李海德这个老贼! 六福差点咬碎后槽牙,瞥了一眼那身档头衣服,不情不愿的穿上,正系腰上小绦时,门被敲开,进来两个西厂的番子,都佩戴着刀,“二档头!皇上有指,肃清混在宫中的假太监,这事李公公交给您办了,若办好了,圣上肯定要给二档头您记一功的。” 宫女假扮太监勾引皇上的事只是一个诱因,宫里头最近又出了一档子事,那便是东厂有个有点官职的理刑百户。此人是个太监,因为有点小权,暗中与后宫嫔妃往来,日子久了两人便经常苟且,东窗事发,被皇帝发现,皇帝大怒,押到诏狱一审才知道是个假太监。皇帝立马下令肃清宫中,担心这个百户是东厂的人,范照玉会偏袒,便交由西厂去办。所以才有了这个事。 六福眼睛一亮,拍了拍贴里皱起的褶子,提起曳撒,迈过了门槛,“走!” 西厂的一队人马进了宫,开始翻找各个太监的东西,那是翻箱倒柜,找到什么扔什么,有可疑的,都扣留下来,再把人捉去西厂审问。闹得所有太监都人心惶惶的,能来得及藏一些见不得光的赶忙就藏了,还有刮来的油水碎银子,都趁西厂的人还没过来,在后院挖一个小洞给埋了起来。太监们可都指望着拿这点银子过冬时贴点肥膘呢。 这前脚刚埋好,后脚就六福就带着西厂的番子来了。 “万岁有令,搜宫检查!”六福亮出西厂令牌,神气十足。 一众太监看到六福那是缩了缩脖子,顺贵也在其中,他个子低,被高个的挡住了,不好看着。 六福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眼众人,冷哼一声,“都给我脱!脱干净了!” “可别等着叫我动手!我若是动手了,你们这身上,估计得落下点什么痕迹,到时候可别怪我狠心。我可是告诉过你们了。” 番子找了一把椅子请六福坐下,他撩来撩曳撒,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吹了吹指甲盖。 听着六福这样厉害,一些个怕的老早就从头到脚扒了个干干净净,一个个都赤身裸体的,白条条的,六福咂嘴,拿帕子遮了遮眼,“真没什么可看的,白花花的跟倒挂起来的猪肉一样。” “都穿上吧。” 顺贵麻溜套上衣服,眼中是对六福赤裸裸的恨意。 六福眼神如炬的盯住顺贵,“怎么?你不服?” 顺贵没说话,不愿意回六福这种攀权附势的小人! “你耳朵聋了?!” 顺贵还是不语。 他虽怯懦,但不会去拍这种人的马匹。 六福从椅子上“蹭”的一下起来,在顺贵脸上甩了几巴掌,打的顺贵两个脸颊紫红紫红,“狗东西!” 不知是哪个宫里娘娘豢养的狗叫唤了两声,吵到了永寿宫去。 武英柔拧了拧眉。 桑葚立在一旁,给武英柔捏着肩,动作娴熟不少,力道也掌握的好,柔声问着:“娘娘可还觉着舒服?” 武英柔微微颔首:“你手上的力气不轻不重,倒是合本宫的心意。” “是。” 桑葚低了眸,原先一双粗砺如柴的手,如今也养的白嫩光滑,一下一下的按下贵妃肩头,倒是个好看的。若不瞧脸长什么样,光看这双手就知道是个漂亮姑娘家才会拥有的手。 毕竟,男子的手与女子还是有区别的。 男子的手骨节分明,虽然有的细长,但还是不及女子如柔荑般的白嫩。 武英柔阅人无数,细细想来,心下不由猜忌了几分。 她瞧着桑葚的手,觉得颈肩都舒服了些,“近日来的事你可听说了?” 桑葚皱了下眉头,“奴才略有耳闻。” “瞧你这模样,应该是全白了吧?” “奴才是全白。”桑葚低下头去,伤心了一会。 全白就是全嘎,半白就是没全嘎,还留了一些做男人的东西。可桑葚是女子,谈不上什么全白半白,反正进宫做的就是太监。她之前是在外企上班,全球能排得上号的大公司。她外语说得好,心里老想,鸿胪寺才是她该去的地方。等日后有机会了,说不定还能跳槽呢。做个伺候人的太监,这可不兴。 武英柔提了个醒,“你自个儿注意着些,有什么事都有本宫来做主。” “奴才谢娘娘。” 桑葚从永寿宫下值回来,就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闯进自己屋里头。她皱眉仔细看了看,瞧衣裳打扮应该是西厂的人。 事都到眼前头了,躲不是个法子,还不如坦坦荡荡的过去。要真没法子了,就让六福亲自来摸上一把,顶多她被羞辱,可在宫里头,能活命都是老天眷顾了。 一进屋,六福就看了过来,端的那是西厂提督的架子,“皇上有令,肃清宫内!脱了你的衣裳,让我们好好瞧瞧!” 他被抢去宠爱,丢了贵妃宫中的总管太监位置,又被发派去了西厂做事,自然心下记恨。这次事情交给他来办,他不会放过桑葚。尤其是见桑葚躲闪,迟迟不肯,这般犹豫不决的模样更令人生疑! 六福看住桑葚,看着桑葚这一身亮灿灿的总管太监的衣裳,怒火更盛,“你倒是能耐上了,挤兑下我,成了娘娘跟前的知心人,成了永寿宫的总管大太监。着实是叫人想不到的好本事。” 他又提声音,咬高着牙狠声道:“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替你脱?!” 第14章 永寿宫的总管太监(二) “让谁脱?” 屋内响彻起一道威严声音,连空气都静了静。 “沙棠姑姑!”见着来人,六福被吓了好大一跳,赶忙作揖行礼,“沙棠姑姑,您怎么到这来了?这地方腌臜,难免招惹一身的晦气……” 他心里嘀咕,沙棠多尊贵的奴婢,跑这儿来做什么。 六福还没跪,身后的一帮番子就先跪下了。 沙棠是谁,贵妃跟前的大红人,更是从武府出来的。他们都不敢得罪,见着了磕头就是。毕竟沙棠身后是武平侯一族。 哪怕沙棠只是个奴婢。 可奴婢也有贵贱之分。 沙棠瞥了眼六福,又看了看桑葚,冷哼一声,怒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娘娘跟前贴身伺候的人也敢查?要不要,先查查你自个儿?” 六福脸上的颜色十分精彩,青白交错了好一阵子。 咳嗽两声,说:“姑姑说笑,奴才打小就进了宫,那肯定是白了的。万万不敢违抗皇命啊!” “如今奴才也是按照奉命行事。” “验过之后,不就都清白了么?” 六福冲沙棠卑微笑着,当看向桑葚的时候,目光比什么时候都要冷。 “只要一验,你便是清白身子。桑葚,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像小女子一样犹犹豫豫吗?你如今可是伺候贵妃娘娘的,万一有什么差池,我也不好交代。你肯定也不想被杖毙吧?大家同为奴才,就别互相为难了。” 六福笑咪咪的,这会子说话可比刚才沙棠没来时客气多了。 也正是六福这句话点醒了桑葚,她现在是永寿宫的总管太监,而六福只是西厂的一个档头,论起来要比她矮半截,她为何要惧? 桑葚冷笑,拉了个椅子缓缓坐下,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六福,语气里多了几分嘲讽与警告,“小小档头,也敢同我这般说话?我看,你真真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你!” “在你的西厂耀武扬威就算了,跑到宫里来也敢这样无法无天?” “好好好、好啊。”六福感觉话被噎回了嗓子眼,难受的紧。 他倒真是忘了,眼前人早就不同往日,时下正得宠呢。可总管太监的位置本该是属于他的! 桑葚知道今天如果不验,必然会有风言风语,在这宫里头最要紧的便是清白之身。她虽不是太监,可她是女子。万一被瞧出什么端倪,也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遮遮掩掩下去,不如铤而走险一试。 桑葚抬眸,看住沙棠说:“既然要验,那就请姑姑来验。” 她的眼神真诚真挚,带着决心。 她与沙棠同为女子,即便是做些什么,也不羞耻。 至于西厂那些番子,想都别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那我就来一验,验过之后谁敢再有异议,就别怪我不客气!”沙棠可不怵,挽起袖子,径直上前,右手往下一抓,那叫一个空荡,什么都没有了。 这还用脱了验么? 可沙棠还是有所讶异。 割这么干净? 六福惊愕。 在场的番子都愣了。 贵妃娘娘勇猛,没想到手底下的人也如此这般。 沙棠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手艺不错。裤兜是真干净。” 六福低下头去,脸色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桑葚打小进宫,割了没割大伙都是清清楚楚的,他怎么就忘了这茬! 沙棠来到六福面前,将擦了的帕子扔在脚下,盯住六福说话:“还有什么异议吗?” 六福连连摇头,不敢有任何异议。 “到底是娘娘跟前的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染指的,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沙棠这番话言简意赅。 六福当然知晓是在跟他说的。 他只能低头称是。 “是奴才有眼无珠,桑公公,今日真是得罪了。” 桑葚看了看六福,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与六福那浅薄的友情,也到此为止了。 从今往后,只有算计。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六福是能屈能伸,弯腰行了个礼,带着一帮番子走了,比跑都快。 屋内瞬间寂静。 沙棠的事办完了也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就听桑葚说了话,“姑姑请稍作留步。” “还有何事?” 沙棠停住,转身看向桑葚。 抿抿唇,桑葚有些担心的蹙眉道:“姑姑,先前六福那奴才与大家说贵妃娘娘如何疼爱他,字里行间满是粗鄙,他如此败坏娘娘的名声,我听着就厌恶。娘娘何等高贵,岂是他一个奴才能妄加揣测,胡乱编排的。”
61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