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直言不讳,“哦是吗?那恭喜了。可是万岁,皇贵妃吩咐奴才在永寿宫纵火一事,难道不管不顾吗?” 赵邝问:“你审出来了?” “什么都招了,人也死了。” 桑葚淡漠。 赵邝沉沉叹了口气,紧皱眉头的样子像是在挣扎什么。 捏在手里头的折子迟迟都没递上去,桑葚捏着折子的手暴起青筋。 “如今皇贵妃有孕,你叫朕如何是好?况且,皇贵妃的父亲是朕的老师,皇贵妃之前为朕生了个皇子,可遭遇不幸,都是朕的错。朕难道不该好好的弥补她吗?” “后宫玩闹,不是什么大事,柔儿现在也无事,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吧。” 他摆摆手,似乎毫不在意。 一句话就结束了。 桑葚将折子放回袖中,点头,“是,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邝又问:“秋狝可准备妥当了?” “已经妥当,二十六日便可启程。” 他点点头,眉梢眼角都是喜悦。 今年的秋狝稍晚,赵邝因为一些折子要批阅,所以将时间往后延了些。 赵邝又与桑葚说了会子话,才叫人退下。 从乾清宫出来,桑葚走在长街,迎面过来一个熟悉的人。他手里拎着个三层的食盒子,看起来喜气洋洋,走路都带着风。 六福看着面前的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食盒子放在手旁,磕了个头,“奴才见过桑督主,督主大人您吉祥。” 看着伏在自己脚下的六福,桑葚笑的冷淡。 暂时处理不了皇贵妃,还料理不了一个奴才么? 她走了过去,踩在六福的手上,六福吃痛,却是敢怒不敢言。 冷汗从脸颊滑落,六福看着那双绣着海棠花的靴子,觉得窒息。如今的桑葚,已经是他永远都攀不上的人物了。 而桑葚爬到的高度,他也永远无法到达了。 他不甘心! 都是从太监窝里出来的,凭什么他桑葚就可以! 她用脚尖碾着六福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你倒是个聪明的,树倒猢狲散,这么早就找着了去处,到底还是皮囊生的好啊。到底还是伺候人有点本事。” 她冷冷嗤笑,看着那双浓眉,“记着了,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日后都会反噬到你身上。别栽在我手里,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着头顶盘旋的声音,六福浑身都颤了颤,他趴下去,卑微地说:“奴才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内心却是恨极了。 桑葚抬起脚在六福的鼻子上踹了一脚,她捏着他的脖子,“没让你死在西厂覆灭时,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松开手,桑葚一叫踢翻食盒子,里头的吃食东倒西歪。 她忽然觉得,权势果真是好东西。 从前她只是个东厂番子的时候,可没有随意进出宫的权利,但是现在,她能自由出入,甚至是干涉后宫之事,并且随意调动后宫人员。 所以,解释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了权势而头破血流,即使是死在这条路上,亦是心甘情愿的。 六福咬紧牙关,看着手背上的鞋印,心底的恨意从未消减。 他狠狠捶着地面,直到把手捶出了血来。 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啊! 权利他没有得到,就连贵妃娘娘,他现在也只敢偷偷的望一眼,有时候,只能从别的奴才嘴里听些关于贵妃娘娘的事。 …… 武英柔的嗓子已经全好,就是不大能吸冷风,她在寿安宫也落了个清净。豫嫔还时不时能来瞧瞧她。 尤其是现在皇贵妃有孕,宫里头的大半人都忙着恭喜去了。 清净点也好。 日头铺在寿安宫,桑葚领着几个太监进来,请过娘娘安,桑葚说:“这是只幼狮,养在娘娘跟前倒也是个伴。” 武英柔点头,看着她,眼神是那般温柔。 桑葚又说:“这两只火鸡长势极好,不只能用来观赏,还能食用。就是肉质我们可能吃不大习惯。” 武英柔瞥了眼,那两只火鸡模样怪异,比普通的公鸡要大的多。但她不喜欢。 太监们将幼狮关进坚固的笼子里,那只幼狮的瞳孔呈浅蓝色,毛茸茸圆嘟嘟的,在偌大的铁笼中转来转去。 桑葚转身看娘娘,被那双含情的桃花眼看的心神晃了晃。她摸摸鼻子,又去看那两只火鸡,“若娘娘想尝一尝火鸡做出来的味道如何,尽管吩咐膳房的人。” 武英柔轻点头。 她看着太监说:“把那只幼狮抱出来。” “是,督主。” 饲养的太监将那头幼狮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递给武英柔,“娘娘您仔细着,这狮子虽小,爪子可尖利,别伤着您了。” 桑葚也摸摸那幼狮的圆圆脑袋,笑着说:“娘娘取个名字。” “它还没有名字么?” 武英柔看住桑葚。 桑葚摇摇头,“还未取名。专门留给娘娘您取的。” 武英柔抚摸着这只幼狮柔软的毛发,她看着桑葚,脑中回忆起与她的一切,她说:“就叫□□吧。在蒙语里是英雄无畏的意思。” □□用脑袋去蹭武英柔,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它似乎很喜欢这个主人。因为它在这个主人身上感受到了那份野性。 武英柔也对这只小狮子喜欢的紧,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桑葚笑着点头,“好,就叫□□。” 饲养太监忙阿谀奉承着:“哎!娘娘,往后这只狮子就叫□□了!娘娘起的名字真是好听!” 等饲养太监去安顿了那两只火鸡,武英柔递给沙棠一个眼神,沙棠忙说:“大人辛苦了,去里头喝杯茶歇息一会吧。” “是,娘娘。” 桑葚提起曳撒,跟在娘娘身后上了台阶,进福安斋的时候,廊檐下的鸟儿叽喳叫了两声。 沙棠泡了热茶来,笑道:“奴婢前去传膳,大人今日辛苦了,可得用过膳再走。” 桑葚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沙棠:“自然是。” 笑着放下帘子,沙棠出去了,福安斋内就剩下娘娘与桑葚。 桑葚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站着,不知道是腿上灌了铅,还是怎么着,全然不知道坐下。 武英柔环住她纤细的腰肢,“让我抱会。” 桑葚一怔,感受着那双手的温暖,她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从进到寿安宫,她就像个六神无主的苍蝇,乱撞。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回应你吗?” 她贴着她的胸口,听着她快速的心跳声,“因为我怕。我怕我自己会牵连你。你也看到了,武家已经是落日余晖了。万一惹怒了皇帝,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那个时候,” 桑葚将指尖轻按在武英柔唇上,她摇摇头,眼神坚定,“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会。” 她抱的她更紧了,眼底一片湿意。 她回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发自内心的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护娘娘周全。我以前从未爱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可自从在娘娘身边,我好像知道了要怎么去爱。” “我很幸运,有娘娘给予我这样的勇气。您让我成长。” 武英柔贪恋桑葚的怀抱,贪恋她身上的淡淡皂香味,将心底的话说给她听,“我也爱你。桑葚。或许从海棠花下的时候,我也动了心。” “娘娘。” 她这一声沙哑而温柔。 武英柔抬起眸,那双眼眸在灿烂的眼光下更显妩媚,还是像诱人死去的罂粟花般,危险又致命。 桑葚吻她的眼睛,心如擂鼓。 第30章 秋狝情、事(一) 皇帝的御驾抵达木湖时天已经有些寒冷了,这里是皇家猎场,每年的秋狝都在这里举办。 一座座蒙古包坐落在无垠的旷野上,赵邝骑着骏马穿梭奔驰。 皇贵妃的肚子已经有些显了,路途遥远,但她还是跟着来了。她搭着六福的胳膊,慢悠悠的落了座。时不时与六福眉目传情。 豫嫔还是在角落,跟前伺候的是桐欢桐锁,孤单单的饮着酒,一杯接一杯。像是在借酒消愁。 她老了。 她人老珠黄了。 如今连皇上也不宠幸她了,她也没有了怀上孩子的权利,她的父亲还是一个县令。 入宫这么些年,她为家族什么都没有挣来。 多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可她又不能。 嫔妃自戕更是大罪。 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家里人,连累整个家族。 风儿喧嚣,吹落在一片金黄的土地上。 桑葚牵着一匹红色宝马,她把缰绳递给娘娘,“这匹马儿叫追月,是匹赤兔,性子烈的很,恐怕只有娘娘能驾驭它。” 她知道,每年的秋狝对娘娘来说,或许是最自由的时候,也是最能呼吸到紫禁城外空气的时候。 “你倒是有心。”武英柔笑得温柔,捏了捏桑葚的脸蛋,像是给小孩奖励糖果一般。 桑葚的耳尖红了,说:“就算娘娘喜欢天上的星星,微臣也要想办法摘下来。” “贫嘴。” 武英柔轻刮了刮桑葚的鼻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先摸了摸追月,又用脑袋靠了靠追月的鬃毛,她声音低低的说:“乖。” 追月动了动马蹄,蓄势待发。 “驾!” 她扬起马鞭,夹紧马腹,追月蹿了出去,速度快的惊人的,没一会就赶超了赵邝与诸位皇子臣子的马匹。 赵邝正在兴头上,看着一身劲装,精神奕奕的武英柔,大笑道:“好啊!看朕的爱妃,多么勇敢!” 其他臣子也都阿谀奉承起来。 武生骑着马在赵邝左侧,他看着妹妹自由驰骋在草原上的模样,心中感慨。他的妹妹,不逊色于任何男子,他的好妹妹在宫里头受委屈了。再去看赵邝,武生是怎么都瞧不上这个妹夫。 可是皇位在人家手里,他能如何? 他只能谋朝篡位了。 “驾!驾!” 赵邝去追赶武英柔,后背出了一身热汗,终于追上了人,他喘了口气说:“爱妃啊,好久没看你骑过马了,这马儿烈,也只有你能驾驭它。” 武英柔懒得给赵邝眼神,摸了摸追月,淡淡说:“马儿是我们的朋友,用心呵护了,它自然会听你的话。” 赵邝笑起来,点头说:“说的正是。” 过了一会,武生的马也赶超上来,他看向武英柔,柔声唤道:“妹妹。” 武英柔拉了缰绳,抬眸看向武生,也唤他:“大哥。” “多日不见,你瘦了。”武生不管怎么说,对这个妹妹是疼爱的,一打胜仗就会写折子,折子里总会问武英柔是否安好。有武生这个大哥护着,赵邝自然不敢对武英柔做的太过分。比起武春,武生模样更柔和些,他的身材适中,不似其他武将那么大块头。但武生使得一手好枪法,他手中的沥泉枪杀过无数敌人,对面的敌人见到这柄沥泉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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