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长生闻言,暗道:看来这老家伙真知道此人! 他嘴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哦,没有,就是县尉最近在整理一些陈年旧案时,翻到五年前有一艘商船在附近的海域沉没,听说船主是一个叫洲遇昇的汴京香料商,由于我们这边联系不上汴京的洲家人,故而此案一直积压着。如今县尉再次看到这个案子,想起您是汴京来的,就让我过来问一问,看看是否有办法联系上洲家人。” 黄长生的话真假掺半,若不是在池不故那儿听到过另一个版本,秦微云只怕就要入套了。 他轻嗤了声,道:“洲遇昇八年前就死了,五年前出海的是他的鬼魂吗?” 这个信息与黄长生从洲渚口中所得的信息对上了,他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但又进一步确定了洲渚的身份。 黄长生依旧在装蒜:“啊,不是叫洲遇昇?喔,对对对,是我记错了,五年前出海的船主叫洲岛。听说是洲遇昇的儿子,我可能在听的时候没听清楚,给记混了。那他们还有至亲吗?至少要将这些消息送回去。” 秦微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洲遇昇死后没多久,我遭到贬官,哪里还清楚那些事?他只有一儿一女,若你说的‘洲岛五年前就葬身鱼腹’是真的,那他应该只剩一个女儿吧!如今十八,还是十九……哦不对,应该是二十岁了。这般年纪,只怕早就嫁了人。” 黄长生心头一震:都对上了! 他的态度忽然变得谦卑许多:“他也姓洲,跟洲相莫不是……” “少在我面前提到那个人。”秦微云满脸不悦。 黄长生回过神,想起秦微云被贬的原因,便闭了嘴。 虽然没能让秦微云亲口承认洲渚是洲赫的孙女,但他那些话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哪怕洲渚不是洲赫的孙女,她也一定是洲赫的族人,沾亲带故的呢!他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他大舅子。 他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去,却不曾看见秦微云露出的促狭的笑。
第30章 委屈 天宁寺的两个小和尚再度上门时, 领来了一伙工匠,洲渚才知道,黄长生那厮真的给天宁寺捐款了, 而且指定这笔款是用来修建漏泽园东舍的,还帮忙找了工匠, 要求他们尽快动工,限定他们在一个月之内修好东舍。 天宁寺既不用出钱, 又不用出力,自然乐见其成,慧平住持便派了上次跟池不故接洽过的小和尚来监督修建工程。 洲渚担心这其中有诈,问那个俊俏的少年和尚:“这算你们天宁寺修的房子, 还是算别人修的?” “是以我们天宁寺的名义修的,不过功德是黄施主的。”许是有人承担了重修东舍的成本, 俊俏少年和尚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你们还会追究池不故的责任吗?”洲渚又问。 “自然不会。只是, 还请两位施主爱惜一些, 勿要再损毁这里的房屋、物什了。” 洲渚一口应下:“一定, 一定。” 工匠们在量地的时候, 黄长生来了。 要说上次他见了洲渚只能算一般谄媚,那这次他的态度算得上十分谄媚了。 他道:“洲小娘子, 这里要动工后, 经常有男人进进出出, 你跟池不故两位小娘子住在这边不太方便,还是先回夏馆居住吧, 我已经命人收拾夏馆了,过两天, 你们就能搬回去了。而且我保证,不会有人乱造谣的。” 洲渚有些意动, 但这事不由她做主。 她道:“这事还得阿池拿主意,你问她吧,她要是同意了,我也没有意见。” 黄长生眼睛骨碌一转,小声道:“洲小娘子,池不故的爹是池仪,他曾经弹劾洲相,得罪过洲相,你与池不故还是勿要交往太深才是。” 洲渚知道他这是想要离间她与池不故,她才不上当呢! “我不怕受牵连。”洲渚理直气壮地道。 黄长生腹诽:“你当然不怕受牵连,但问题在这儿吗?问题是池家跟你家是对立的哎!” 他猜测洲渚兴许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便又提醒:“我是担心你受到伤害,池不故不喜欢姓洲的人,而且特别仇视跟洲相相关的人,不管是至亲,还是族人。” “她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姓洲,这么些天,也没见她对我不好呀!”洲渚故作不耐烦,“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用意,是不是压根就不希望我们搬回夏馆去?” 黄长生咬了咬牙,暗道:“我就说女人麻烦,蠢、太蠢了,哪天被池不故卖了都还帮着数钱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池不故。 池不故正在跟工匠们协商东舍的动工日子,黄长生一来,工匠们便拘谨了许多,他挥挥手:“我有事跟池小娘子相谈,你们先忙别的事去。” 工匠们走了,池不故也转身欲走,他急忙拦下,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池小娘子稍等,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过去那是我不对,我往后再也不干那些混账事了,你大人有大量,便原谅我吧!”黄长生低声下气地说。 池不故故作诧异,眼神里的防备却越深了:“黄主事以为我吃你这一套吗?” 同样的套路,黄长生用过太多次了,而且曾经为了逼迫池不故屈从,他软硬兼施,故而池不故早就不信任他的任何示好。 黄长生别无他法,心说:“这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洲渚非要获得池不故的同意才肯接受他的示好,而池不故又软硬不吃,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离间二人,让池不故敌视洲渚,二人的关系恶化后,洲渚走投无路就会接受他的安排!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讽刺,道:“池不故,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收留的洲渚,她是洲相的孙女。” 池不故配合着,瞳孔微缩,良久才用质疑的口吻道:“只因她姓洲?” 黄长生观察她的反应,觉得终于出了口恶气,哈哈大笑,道:“对,因为她姓洲,而她的父兄叫洲遇昇和洲岛。她来自汴梁……你也是从汴梁来的,难道不清楚,在汴梁的洲姓之人意味着什么吗?” 池不故的脸色一沉,嘴上不说话,心理活动却颇为丰富。 黄长生继续打击她:“我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洲渚是洲相的族人,而且她的年纪跟洲相被掳的孙女一样大,生辰甚至都一样。” 因为他的自我说服和盲目自信,他这番话添加了许多主观的信息。 池不故忽然冷笑:“你不用离间我们,我不信她是奸相的孙女。” 池不故越是跟他唱反调,他便越想坐实洲渚是洲赫的孙女的身份,为此还开始瞎编:“她一个弱女子,如果真的是被人发卖了,是怎么可能逃出来的?所以,她看似被人发卖,实际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她才得以保全自身,并且在辗转之下,到了这边……” 池不故想笑,但面上仍旧一副冰冷的模样。 “你不用说了,她一个连户贴都没有的浮客,身世还不是随你们捏造?”池不故说完,转身离去。 黄长生又急又气,脑中却灵光一闪,刚才池不故提醒了她,洲渚还没有户贴,如果他替洲渚办好了户贴,坐实她的身世,那池不故不信也得信! 于是黄长生回头跟他的县尉大舅子商议,办理户贴这事毕竟归县丞所管,还得县尉出面斡旋。 几天后,县尉陈平便将新鲜出炉的户贴给洲渚送了过来。 洲渚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她不太确定地问:“不是要大赦才能为浮客重新办理户贴的吗?” 县尉陈平笑着说:“那是一般情况下,其实只要官府准许,什么时候都能重新办理户贴。”他顿了下,“只是,原来的户贴只能回原籍办,在这儿办的户贴需要在此落户,因此,洲小娘子如今只能算是南康州海康县人。” 洲渚才不介意自己到底是哪里人呢,只要有户贴,她就不再是黑户,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官府抓去坐牢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人设,她便刻意端着,道:“先将就落户这里吧,以后有机会重新办理原籍户贴再说。” 陈平与黄长生闻言,以为她还是想着回汴梁的,心下一松,觉得她要是回汴梁,肯定能重新联系上洲相,到时候,她只需在洲相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还担心没法升官吗?! 陈平心情非常好,他给黄长生使了使眼色,要求对方保密,不要到处宣扬洲渚的身份,避免更多人出现奉承洲渚,抢了他们的机会。 “对了,我听闻夏馆已经重新修缮,洲小娘子跟池小娘子何不搬回夏馆去?”陈平道。 既然黄长生没能说服池不故,那他便亲自出面。想来池不故应该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池不故道:“民女还想留住清白。” 陈平显然也是知晓黄长生干过的那些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夏馆是令尊买的,为你们池家所有,你住回自己家,何须担心清白不保?你们尽管住,我保证没人能将夏馆据为己有。” 他又当着二人的面呵斥黄长生:“回去后管好阿妹,不要让她乱来。” “哎,我知道了。”黄长生乖乖挨训。 池不故也当着他们的面,故意对洲渚摆冷脸:“两位官人盛情难却,你去住吧,我在漏泽园住得很好,就不跟你一起住了。” 洲渚一愣,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有些心慌地问:“可是夏馆是你家呀,你怎么让我一个人住?” “因为我不想与你同住。”池不故的目光从那张户贴上掠过,神色有些淡。 洲渚感觉池不故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回到了初识那会儿,她有些想不明白,更多的是迷茫、彷徨和不安:“池不故……” 黄长生却有所猜测,他心中窃喜,池不故嘴上说不相信洲渚是洲赫的孙女,其实心底已经开始怀疑了吧! 他盼着俩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这样,洲渚无法依靠池不故,便只能依靠他们了! —— 洲渚并不关心陈平和黄长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心不在焉地回顾池不故今日对她的态度。 在和池不故经历了那么多,也习惯了池不故对她的妥协、宠溺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有些贪心,她无法再面对池不故的冷淡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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