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青雪说:“我的衣服是需要意念维持的。刚才被你逗笑,一时间忘记了。” 韵春:“……” 她很好笑吗? 接着便听路青雪说:“好了,现在睁眼吧。” 韵春没有贸然睁眼。 她问:“什么叫你的衣服是需要靠意念维持的?那别的鬼呢?” “因为别人给我烧的那些我不喜欢,我又懒得去商场买新的,就靠自己意念想象喽。” “想…就能获得?” “有能力就可以。” 韵春半信半疑。 但还是不敢睁眼。 脑海里全是刚才看到的曼妙身姿。 但是转念一想,对方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她看光了,她刚才看了一眼,也没什么。 而且以前做模特,在后台急忙换衣服,换衣间满的时候,都是直接脱直接换。不过那时一心工作,谁也不会注意谁。 对韵春来说,都是一具肉/体罢了。 没什么好看的。 何况对方都说可以睁眼了,没必要骗她。 韵春小心翼翼撩开了条缝隙,看到对方身上套了一件很有设计感的白色吊带长裙,将裸\\体遮住后,韵春放下心。 视线只是扫了眼裙子,便很快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她直接看向的是对方的左眼尾。记忆中的路青雪,那里点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 而眼前的这个鬼,左眼尾有一颗相同的泪痣。 似雨后的薄雾,朦朦胧胧地唤出了韵春记忆深处的一个片段。 她和路青雪的村子相邻。她和路青雪认识,也是因为妈妈带她去过路青雪家里做客。仅仅去过几次,和路青雪见过几次面,但没说过几句话。 小地方,学校就只有乡里和镇上有,最高只教到初三,高中就要去城里读了。恰好的是,韵春和路青雪都在镇上读书。只是路青雪比她高了五届。她升五年级时,路青雪已经初中毕业,要去城里读高中了。 唯一算有较深交集的那天,韵春清楚记得。 那是初三毕业生回学校拍毕业照的一个上午。 学校里的一棵老槐树下,树荫晃动,知了声阵阵。 天很蓝,风很柔。闯入她视线的人很漂亮。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忘了,只记得当时路青雪给了她一根棒棒糖,然后温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根棒棒糖韵春没有吃,她放在了盒子中,后来…… 不知道丢去了哪,反正她没有吃。 现在她都不知道那根棒棒糖是什么味道。 路青雪上了高中后,她们在之后的寒暑假见过几次,也说过几句话。但后面路青雪他们一家搬走,直到现在,她们都没再见过。 想想,有八、九年没见了。 而再见面,居然是现在的情况。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韵春一向能言善辩的嘴,在此刻打了结巴:“你…怎么死了?” 路青雪听后勾唇:“这让我怎么回答你?” 韵春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蠢的问题,她咂舌:“抱歉,我只是…一时间没能接受。” 路青雪对韵春后半句话产生了好奇,“没接受我去世了,还是没接受我和你订了冥婚?” 如果在收到平姨电话前得知路青雪去世的消息,那肯定是没接受路青雪去世。路青雪好像就比她大六岁吧?平姨说是前两年去世的,那也就是二十六岁去世…… 正年轻的年纪。 好吧,就算知道她和路青雪被结冥婚,路青雪去世这件事带给她的震撼要高于它。 韵春想问路青雪是怎么死的,可是话到嘴边顿住。 问了又能怎么了呢?不过是满足了她的一时好奇,又不能让路青雪起死回身,还给路青雪徒增不好的回忆。 她将心里的疑惑压下,默了默回答路青雪:“都有吧。” 路青雪哦了声。 她虚立在空中,要比韵春高很多。此刻她稍稍弯腰,脸贴近韵春问道:“好久未见,看到我惊喜吗?” 韵春心骤然一跳。 不仅是因为路青雪的问题,还有路青雪的脸。 她可以把路青雪赤|裸的身体当作是一具肉/体,但无法把路青雪的脸当作是一副容貌。 这张脸,在她小时候就惊艳了她。此刻依旧。 可路青雪的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惊喜这个词呢? 好久未见,不应该用久违吗? 韵春后退半步,垂眸低声:“惊吓都来不及。” 回答得冷冰冰的,路青雪默默感受了下,比她没有体温的身体还要冷。 她跟着韵春飘向沙发。 看到韵春坐下,她也跟着坐下。 “惊吓?可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怕我?” 韵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冲路青雪笑着说:“你又不会对我怎么样。” 看着韵春的笑,路青雪没了问题。 她翘起腿,静静盯着韵春。 韵春没注意,在回答完路青雪后,她便开始想路青雪的话。 那句‘傻啊’后面的话。 听路青雪的意思,她对这场冥婚也是持拒绝态度的。 放下水杯,韵春看向身旁:“那怎么解除我们的关系?” 路青雪手肘抵在沙发靠背,手反撑在太阳穴的位置。身体如水般倾斜,腰肢软软无骨般塌下了一方。 嗓音懒洋洋的:“或许可以问问你口中的那位徐大师。” 对哦! 她怎么没想到! 韵春恍然,当即就拿出手机给徐蓝椋发消息,边打字边问:“你不知道吗?” 看着韵春急忙找法子的行为,一如那天她开口说话,韵春没有听出她的声音般,路青雪眼底暗了暗。但也知道,这是她无法左右的。 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是她被莫名其妙和一个死人扯上关系,她肯定也是拒绝的。 哪怕是认识的人,还是会觉得别扭以及瘆人。 韵春没有吓晕过去,能坐在这里和她平静地对话,心理素质就已经算强的了。 微微叹了口气,路青雪如实说:“还是那句话,如果我知道解除办法,我肯定就告诉你了。” 韵春噢了声。 她已经给徐蓝椋发了消息。 不过这会儿凌晨快五点,消息发出不一定能得到回复,韵春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转头冲路青雪说:“我明天要回老家。” 她问:“还要去你家,你…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爸妈的吗?” 路青雪顿了下,摇头:“没有。” 没有?韵春思索了下,恍然:“哦,你是不是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像现在这样。” 除了身体是冰凉的,脸和皮肤没有一点血色……能坐能站,能开口说话。 跟活人无疑。 韵春话音落下,只见路青雪撑着额头的动作不变,空着的那只手从身后缓缓抬起,手肘抵在胯骨间,纤细的手指慢慢勾着,招着韵春靠向她。 待到韵春不由自主到了路青雪身前。 路青雪抬手捏了捏韵春鼻子,“当然不能啦。” 她松开手,指尖又来到韵春的额头,轻轻点了两下说道:“你现在能看见我,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着联系,平常人很难看得到我。” 路青雪的手指很凉,似雪一样。点在头顶犹如雪化开,清凉凉的。 韵春反应在这股清凉中快了几秒,她握住路青雪的手指,语气带着探寻,略微严肃地问:“所以如果我解除了和你的冥婚,我就看不见你了?” 她望着被抓住的手,漫不经心道:“可以这么说。” 说完,路青雪被握着的手开始不安分,最上方的指关节弯曲舒展,勾着韵春的手。 眼皮慢慢撩起,视线抬在韵春脸上,笑: “这次还会舍得我吗?”
第10章 这个问题让韵春陷入了沉默。 之前路青雪问过类似的问题,可之前的舍得与不舍得,是建立在不知道对方是路青雪之上。她说她舍得。 而现在,知道对方是路青雪了,她还舍得吗? 韵春下意识问自己:为什么不呢? 她和路青雪……也只是幼时相识。 成年后的她们并无交集,并不存在舍与不舍。 且这场荒唐的冥婚,是韵春不耻的。 不针对路青雪,而是冥婚这件事。 所以就算有犹豫,最后她肯定会解除这层关系。 放在别人身上,韵春或许会说说好话,弯弯绕绕的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又或者直接不理会,跳过它换下一个话题。 可是面对路青雪,韵春不想糊弄,更不想骗她。 原因大概就是……那根她没尝过味道的棒棒糖。 一定很甜吧。 想到下面要说的话,韵春垂下眸,没有正对路青雪的眼睛。 低着的眸凝望着地面上被灯光击碎的薄薄月光,轻声道:“我们不是一路人。” 看见韵春低下头,路青雪就猜测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听到韵春的回答,路青雪嘴角的笑意僵了僵,撑在太阳穴的手缓缓放下。 表情在手放下时恢复了自然,如云烟似轻悠悠的身体飘到了韵春面前,一只手搭上韵春肩头。 冷涩空气席卷韵春间,伴着路青雪好奇的疑问:“你的嘴这么不近人情,是怎么成为销冠的?” 连她的工作都知道。 感受着肩头凉丝丝的温度,韵春嘴巴微张,想要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才那句话,已经是她委婉的回答了。 路青雪这时又问:“还是说只对我这么毒?” 韵春唇抿了起来。她对客人自然不会这么说话,要是这么说了,她还怎么挣钱? 半响,韵春说:“抱歉。” 她道歉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说错了,而是路青雪说的那个‘毒’字,让她感觉路青雪是介意她所说的。 她是为自己的态度道歉。 路青雪轻哼了声:“不接受。” 韵春眼中闪过无措的诧异。在她的潜意识里,路青雪温柔到可以包容一切。记忆中的路青雪,那双妩媚狭长的柳叶眼向来是弯着的,如含着一汪清透的泉水,汩汩流动的眸光,是宽容与柔和的代名词。 断了联系的这几年里,韵春或多或少遇见过同样温柔的人,可每次遇到相同类型的人或眼睛,韵春总会时不时想起专属路青雪的这股温和。 如水一般,断不掉。暗自滋养着她记忆深处的画面,挥之不去的是这双柳叶眼。 就算是变成鬼了,路青雪眸中的光与韵春记忆中的相同。泛着点点秋水,漾着粼粼波光。 在韵春望着自己愣神的几秒里,路青雪搭在肩膀的手,食指竖了起来,沁满凉意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拨着韵春耳垂。柔软的耳垂在路青雪指尖下很快红了起来,温温热的触感似夏夜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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