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看起来无恙的左臂,冰冰凉凉没有温度,魏清遥这才变了脸色,她手指下移,摸到脉象处,猛然抬头,看向上官世青,蹙眉问道:“你的手?” “砍了,这是鬼医做的假臂,我现在是个废人了,又有何能效忠朝廷,守护太后,保护您?上官世青贱命一条,当个死士也好,做个卑贱宫人也行,都不值得郡主关注。”上官世青说罢收回左臂,转身离去。 “上官世青!”魏清遥叫道,上官世青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 “留在帝京不要走。” 闻此言,上官世青的心一痛,不知为何她双眼一酸,眼眶湿润了。可她没有应声,径自走了。 魏清遥深深闭上双眼,拳头紧了紧,摊开掌心隔空一甩,震得柿树摇摇欲坠,飞叶乱飞。 丢了心魂,人就如行尸走肉,没有一丝生机。若说曾经的杜庭曦云淡风轻,看轻浮华万千,现在的她眼中无光,生无可恋。 魏清璃静静地陪在左右,她始终双目紧闭,一直是不分白昼黑夜地闭眼。 不睁眼,就可以永远活在自己的虚假世界中。 曾经靠回忆度日,现在靠想象过活。杜庭曦想象着下一世,下下世,无论以何种身份重遇离剑歌,她都不会再放手。 “母后,儿臣登基之日选在惊蛰是想......” 话音未落,杜庭曦打断了她:“无需和哀家禀报这些,江山给你了,便是你的。”她托着头,依然未睁眼,但还是回应了魏清璃。 即便如此,魏清璃还是坚持解释,尤其这件事还牵扯到杜庭曦母族——杜氏。杜玲珑心向魏清璃,曾被族人冠以背叛之名,可在削权时,又因为杜玲珑,杜家很多反对女帝登基者,才能幸免于难。 太后让权,不问朝政,背无靠山的杜家人,只能另寻新主,那便是杜玲珑。既然局面无法改变,也只能靠杜玲珑护佑杜氏,她现在是公主跟前红人,将来女帝身边的得力女官,怎么会不以她为尊。 杜玲珑即便不能成为第二个杜庭曦,也能保全族高枕无忧。女帝登基前,杜氏被命低调敛锋,但也必须交出兵符,此事是杜玲珑和魏清璃的里应外合,软硬兼施所得,没经过太后,所以魏清璃于情于理都想禀报。 “儿臣所行之事,以及对杜氏兵权的削弱皆是想统军而管。” 杜庭曦微微睁开,望着魏清璃的眼神,平静如水,半晌她笑眸含水,握住魏清璃手腕,说道:“我回来,是见证我女儿权倾天下的那一刻,不是来管束你,约束你,杜庭曦这一辈子背负了很多,为了母族为了责任为了江山,放弃所爱。现在我累了,只想做回杜云歌,做回属于离玉华的杜云歌。” 魏清璃有些难过地低头,她想到了自己,想起了官如卿,若真的为了江山社稷,将来会不会也留下这样的遗憾。 “如卿在边境也承受了很多,璃儿,你二人历经生死,一定不要轻易放弃,不要步母后的后尘,一辈子很短,真的很短。” “儿臣知道。” “想清楚所行之事,想明白所盼之事,无愧于心便好。”杜庭曦说着说着好似疲惫了,她再次闭眼,只是眉头总会蹙起,她的心时刻都在水深火热中。 魏清璃不再多言,给杜庭曦掖好被角后,陷入了沉思。她确实不甘,因为要坐拥江山就必须失去所爱吗? 官官一去不复返,到底是受制于司徒常青的嗜亲血咒,还是被北国所牵绊? 这些年,她为了那把龙椅用尽心机和手段,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无法放弃一切,去寻官如卿,也不能贸然对北国发兵。 江山和美人,不可以同时拥有吗?魏清璃起身,走到连廊下,看向北方,视线渐渐模糊,眼中的冷漠也愈加清晰。 如果她们之间的阻碍是北国,把这个国家打了便是。如果司徒常青阻在她们中间,把宸国余孽杀干净就是,她不信自己连皇位都能拿下,搞不定约束官官的东西。 她定要斩断两人之间所有的阻隔,定要将所爱留在身边,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一声惊雷,女帝登基,惊蛰当天,贺朝大赦天下,新帝魏清璃,登大宝,戴皇冠,睥睨天下,封赏功勋之臣。 贺朝颠覆宸国统治以来,虽偶见分权和内斗之事,但所幸杜庭曦坐镇,根基打稳,让各方相互制约,军队扩充,也算日益壮大。 尽管以司徒常青为首的党羽,屡次试图搅动帝京,分裂疆土,都未得手,但到底造成了一些影响。如今,女帝掌权,再无功高盖主之王,所有封王有封地却无实际兵权,军队闻令而动,视圣旨和兵符为军令。 贺朝边境有四个小国家,分别是北国、南境、西原、东洲,除了北国与先锋郡屡有冲突,其他三个小国家只求居安一方,不曾加入过改朝换代的夺权,不敢侵犯边境,由于地域广博,边境在极端方位,各有求存之策。 但贺朝的铁骑始终对北国呈围合之势,随时开战,其他三国战战兢兢,趁着女帝登基,纷纷示好,国主和君主想亲自拜访向新帝贺喜,据称一直群龙无首的北国,已寻得失踪女君,在女君统管下,四国决定一同前往帝京。 而接见边境四国的地方,便是桃花坞。 如今的桃花坞,随着魏清璃的登基,地位不同寻常。曾经那些妃子随着先帝驾崩,被遣返回娘家,现在的桃花坞是内廷礼仪之司,掌宫弦月被册封为六品女官,这里也将成为宫中举办寿诞、宴席之地。 北国女君会是谁呢?官官会不会来呢? 魏清璃心思沉重,如今的她,已是女帝,一袭九天凤舞龙袍,端坐高位之上,阑珊在其左,杜玲珑站在其右。 桃花坞戒备森严,四国君主在待命,魏清璃面若寒霜,她刚坐下众人便行了叩拜之礼,她微微抬手,看向阑珊。 阑珊瞬间意会,说道:“宣北国、南境、西原、东洲四大君主觐见。” 北国女君、南境国王、西原上主、东洲新君分别恭敬上前,跪地叩拜:“叩见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清璃双目一沉,眼神落在北国女君身上,这女君身穿落羽青绿衫,婀娜身姿,透着几分贵气,只是她蒙面,躬身站在南境王身后,看不清容颜。 “北国女君上前,抬头见朕。”她声若寒潭,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女子,灼灼目光充满期待。 女君没有应声,只是低头从南境王身后挪步而出,未见其容,未听其声,魏清璃看不清她的样子,肃然说道:“抬起头来。” 女君双手叠交,挡住脸的同时慢慢抬头,魏清璃仔细打量,随着北国女君缓缓放下的手,那双醒目的红色瞳孔清晰地映入眼帘。 魏清璃狠狠拍向龙椅,倏然起身,望着女君,眼中透着难以置信,众人虽不知发生何事,却都以为龙颜大怒,慌忙跪下。 只有北国女君,哪怕蒙着面纱,也遮不住那深情悠远的双眸。 魏清璃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即便只露了一双眼,便也知道这女君便是自己的官官。
第157章 久别悲喜 随着魏清璃拍椅而起, 都以为女帝大怒,惊得众人惊惶下跪。可她此时的眼中,只有眼前那个北国女君, 哪怕蒙面相见, 哪怕易容乔装,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她的官官,枕边人,心中挚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能认出, 况且那双透着血红的瞳色, 沉在眼底的忧愁和冷意, 是如此的熟悉。 晚风微微抚过, 魏清璃踏阶而下,冗长的龙袍拖拽在地, 她的眼中已无别人,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官如卿,她的心颤抖了。 不知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还是身份转变的沉重,她心中不明了,只知道这一刻,想见的人就在眼前。 望着步步上前的魏清璃,作揖的北国女君放下手,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阿璃好美,倾绝天下, 这身龙袍便是为她量身定制,这天下也该是她的, 这个龙椅该她稳坐。 随着魏清璃的走近,站在官如卿身边的三国人自动让开,也都替北国女君捏把汗。 官如卿淡定自若地站着,眼前之人虽已经登基为皇,可还是自己的阿璃,看自己的眼神还一如既往,别人都怕她,都担心女帝野心勃勃,侵吞边境,只有她不怕。 两人相对而望,魏清璃满目含情,深邃的眼底清晰地倒映出眼前人,她抬手,微微靠向面纱,官如卿不避不让,直勾勾地盯着她。 魏清璃的手停留片刻后,指头一拉,红色面纱滑落而下,官如卿那张冷艳绝尘的人,一览无遗地展现。 “北,国,女,君?”魏清璃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喃喃说着这四个字,熟悉的人,陌生的敬称,此刻她还必须谨记自己是皇帝,不能有失身份。 官如卿不露悲喜,所有的牵挂和心动都藏于眼底,她不言不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陛下万福金安。”她就要磕首,被魏清璃拉住手抬起:“女君不必多礼。” 总要顾忌场合,就算两人心中情意绵绵,也不能全然不顾身份,魏清璃扫视四周,威然说道:“都免礼吧。” 众人这才起身,阑珊和杜玲珑看清了北国女君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后,相视一看,都没有多言,一直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北国女君会牵制着皇上不攻打北国吧,阑珊不禁心生忧虑,若说魏清璃有何软肋,恐怕只有官如卿了。这如贵妃多重身份,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她。 席间,四国分别献上至宝和诚意,并且屡次探了魏清璃口风,关于边境统治,自己的国家是否还能保留国号,是这次出使贺国的主要目的。 魏清璃自然不会露出任何意图,实则除了北国,其他三国都在贺朝大军围困下,只不过驻军隐形在不易发现之地,只等朝廷一声令下,便可拿下三国,当然若是真的可以直接归顺,将国土划到贺国领地,不战而胜,不发战祸,是最好的。 官如卿虽为北国女君,席间却很少参与仪事,北国在风口浪尖,若非司徒常青把离剑歌攥手里,利用官如卿对北国百姓的善心,此时北国恐怕已狼烟四起,烽火连天。 魏清璃虽答应过官如卿不打北国,也给过司徒常青圣旨,但她有的是办法灭掉北国,可偏偏这时候女君出现了,她的出现把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她是这天下唯一能够搅动女帝之心的人。 宴席结束,魏清璃离席,她的目光不曾再停留在女君身上,直奔奉先殿而回。褪去那身冗长贵重的龙袍,她换上了轻便薄衫,就如她还是公主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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