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遥双手捧着魏清璃的脸,亲昵地说:“皇兄瘦了,这秋冬时节,咳疾是不是又犯了?” “看到你,什么都好了。” 听闻此言,魏清遥笑意带着几分勉强,她眼中生怜,忍不住抱住魏清璃,轻抚她后背:“都会好的。” 魏清璃的喜悦,溢于言表,她积极地回应着,笑如明阳。原本阴雨绵绵的天气,似乎在变亮,可在官如卿看来,黑压压的乌云,重如山峦,随时要压垮这座楼阁。 望着相挽离去的二人,官如卿只觉得秋凉变深了,她体内仿佛有股烈火,在熊熊燃烧,四处蔓延。 透红的眼珠,像充血般要爆裂,脖颈有条红纹在乱窜。她掐住自己,受不住五脏肺腑之痛,双腿发软,缓缓跪地。 离心丹之痛,当真宛如地狱。官如卿双手撑地,指甲划破地面木板,她发疯般地一掌落地,随即仰头朝胸前又是一击。 一口鲜血喷出,她缓缓倒地,侧望着窗外的阴雨,官如卿扬起悲怆的笑意。
第20章 清寂之痛 魏清遥, 年方十七,三岁习武,五岁读兵法, 七岁论军道, 十岁成书画大师,十二岁棋压群贤,获“棋仙”之称,十三岁搬离忠王府,独居倾和府。 她得传忠王妃离玉华天赋,才华横溢, 智谋过人, 文武双全, 与曾经的璃公主并称“贺朝双婍”。 魏清遥与太子公主从小青梅竹马, 在宫中相伴长大,飞花谷刺杀事件后, 她再也没进过皇宫。 今年的清寂日, 是四年一度的大忌,她提前进宫与魏清璃相见。两人亲密过甚, 却叫官如卿失了心神,导致离心丹毒发至深,连所谓的解药和功法都无法压制。 为了减轻痛苦,她才自残伤身。 得幸郭湄发现,安排娇撵,陪其送回昭如宫。 傍晚,雷雨交加, 郭湄协助官如卿运功调息,为她愈疗内伤。 窗缝袭入的凉风, 仿佛能钻进心底,总有凉意掠过。从第一次毒发到后来几次的隐隐作痛,再到这次的痛苦递增,一次次的折磨,让官如卿发现自己正在被魏清璃影响。 她凝神聚气,把魏清璃的身影从脑海驱逐。 约莫一炷香,她已恢复大半。 赤练蛊是疗伤圣品,可助其快速恢复内外伤,也是体内一把刀,随时剜心。 对于倾和郡主魏清遥,她早有耳闻。 魏清遥从小性子沉稳,魏清璃活泼任性,两人一动一静,完全相反。太子魏清扬作为长兄为二人宠溺有加,同时对郡主暗生情愫,只是碍于兄妹关系,有悖人伦,最终不得已灭其情火。 官如卿早期也曾出入过王府,她行迹隐匿,几乎未见过魏清遥。 父母都是行军之才,母亲武学天赋甚高,魏清遥又怎会是凡物? 魏延德是他们效忠主子,魏清遥作为独女便是他们少主。只是,父女因观念相悖,性格对冲,相处甚少。 “王爷一直命人暗中监视保护郡主,不知为何他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怀疑。”郭湄用早年获取的信息,向官如卿禀报。 “保护还是监视?” “我觉得是监视,因为郡主与太子公主过于亲密,飞花谷之后,郡主虽不进宫,却一直和皇上保持书信往来。王爷曾经命我等截取过信件,但内容都是一些幼时的故事画,未能获取任何信息。” 官如卿睁眼,舒出最后一口气,看向郭湄:“你能画出来吧,听闻鬼火可是有过目不忘本领。” “能。” 郭湄身为谍卫之首,武功不是最高,但记忆力胜过所有人。所有谍报,即使销毁,也能存于脑中。 她凭借记忆,将这几年魏清遥与魏清璃飞鸽传书之画描摹了下来。同时,她也将宫中谍卫互通传信的方法写了下来,这是她的报答。 官如卿发现郡主的画作,不是幼时玩耍,便是你追我赶,加上一些宫中建筑和树木花草,读不出任何信息。 四年不见,只是以画传情吗? 她又看了眼谍卫传信之法,熟记于心后,便将其烧毁。 “陪我去喝两杯。”官如卿似乎心情不佳,难得她说话平心静气,不若平时那般搔首弄姿。 后苑酒庭,摆放着十几壶上等佳酿。官如卿千杯不醉,却叫郭湄喝得满脸通红。 她好奇地问:“娘娘,为何这次离心丹之毒会发得如此严重?” “离心丹向来如此,哪怕动了恻隐之心,都会折磨我。”官如卿冷笑:“本宫还是不该对你和明羽心软。” “可娘娘毒发在皇上见郡主之时。” 官如卿撩拨鬓角发丝,弹了弹酒壶,笑而不语。 “心乱了,连赤练蛊都能察觉,娘娘自己没发现么?”郭湄似乎看透一切,她与官如卿杯口相碰,笑道:“离心丹并非见血封喉之毒,它能让赤练蛊寄生于你,助你练功复伤,也能洞察你的情,心在变,蛊在动,身即痛。” “本宫没有情。” “是啊,初次见娘娘,确实冷情无心,漠视世间一切,麻木狠绝,可现在......” “现在也一样,待我完成任务,拿到真正的解药,摆脱离心丹束缚,这世间便再也没有牵制我的东西。”官如卿斩钉截铁地说。 所有念想都不及摆脱控制重要。 游戏人间,逍遥江湖,才是她想要的。 郭湄扬眉一笑,不再多说,她深知离心丹的折磨,更知道动情是件猝不及防之事。 情不知所起,必是一往而深。 “我还能帮娘娘做什么?”郭湄问。 “皇上命我查飞花谷真相。”官如卿眼神变得微妙,她探身向前,勾了勾唇角,问:“你应该知道都是何人参与飞花谷行刺任务吧?” 屋檐的雨水,滴在鹅卵石台阶,化为微溪,肆意流淌。园内假山、树木、花草,被“滴答”声浇筑着,郭湄的酒杯顿于唇口,耳边落雨成线,仿佛定格一般,她快速思考着如何回答。 “我只知永林四鬼,其他还有何人不知。”郭湄喝完杯中酒,淡定回答:“那时娘娘还小,当还在离剑山庄受训。” 听到满意的答案,官如卿笑意加深,端杯与她相碰:“你是个聪明人,不当谍卫可惜了,本宫敬你。” 两人似乎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郭湄回敬:“不敢,永林四鬼剩余三人,我可以帮娘娘引入帝京。” 官如卿举杯抵着额头,发出渗人的笑声,那笑里藏刀的绵音,令郭湄的酒醒的几分。 “永林三鬼死的那天,便是你和明羽恢复自由的日子,能不能安然地苟活于世,看你本事。” “谢娘娘。”郭湄喜上眉梢,能得到庇佑出宫,比自己出逃更安全。 对她来说,所有的谍报消息都不再重要,哪怕将来受到追杀,也要孤注一掷,带着明羽去世外隐居。 方才对话当真虚惊一场。 若是郭湄说知道飞花谷凶手是谁,她可能会被灭口,若是她不知还能提供帮助,便是另一种结局。 当年,魏延德对皇位势在必得,飞花谷不但派出了永林四鬼,还辅以十二名精锐谍卫,官如卿便是其中一人。 四年,十二名精锐谍卫死得所剩无几,唯有永林四鬼,行踪飘忽,混迹江湖,得以保全自身。 即便如此,老大鬼三金还是命丧于皇宫。 在完成任务离宫前,官如卿定要了结所有人。魏清璃有班若门相助,迟早查出真相,能有本事捉拿鬼三金,定也会寻找永林剩余三鬼。 那三鬼可没有鬼三金骨头硬,若是被问出自己也参与刺杀,她在这皇宫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也会被魏清璃当成仇敌,两人从合作变成刀剑相向。 这件事成了悬挂心头的大石,只要想到魏清璃提及飞花谷时的杀意,官如卿便觉得心中不适。 她只能告诉自己,做这一切,只是不宜与皇上为敌。 云水阁 魏清遥宫内之居,位于玉溪中央,这里恍若世外桃源,木屋溪流,桃林荫密。 一池之上,四面环水,守卫森严,修远与未央把守桃林口,无人能接近。 铜镜前,魏清遥缓缓放下魏清璃长发,四年未见,再相会已是恍如隔世。 彼时的璃公主,冠绝天下,绝色倾城,被宠大的她,性格天真活泼。在冰冷偌大的皇宫,除了父皇便是太子魏清扬护佑她,还有相伴长大的清遥妹妹。 可是好景不长,她的靠山和依赖,相继失去,一夜时间,璃公主变成太子扬,扛下江山社稷之责,她也因此变得清冷孤僻。 只有褪去衣物,放下发髻时,魏清璃才能看到真实的自己。 她不能动情,不可与后宫妃子过于亲密,她更加不能给任何人洞察到自己身份的机会。 “璃姐姐消瘦了些许,秋冬时节咳疾当要注意。” 魏清璃望着站在身后的魏清遥,微微叹息:“我这身子骨即便将来得势又能在位多久。” “不得胡言。” 魏清遥为她上下梳发:“每日束发裹胸,身穿男装,璃姐姐很不适吧。” “习惯了,有时觉得自己就是清扬皇兄。” “相信我,不会熬太久,左相已在你的阵营,接下来是武将。听闻那个尧妃在后宫也是任性之徒,尧领将可是城防军的总教头。”魏清遥动作轻缓,说起宫中各事,语气淡然,仿佛洞察一切。 “清寂日过后,他必定会为女儿抱打不平,昭如宫那主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朕可以坐山观虎斗,收拾掉他,不能收为己用,便将他除掉,换成自己人。” 魏清遥莞尔一笑:“璃姐姐已非当年的璃姐姐。” “清遥还是当年的清遥,心如明镜,秀外慧中。” 当年魏清璃女扮男装回宫路上,魏清遥骑马赶来,虽说当时已用针改变声音,但她依然一眼认出了魏清璃。 两人幼时曾同塌而眠,每日朝夕相处,她怎会辨不出兄妹二人。 哪怕容貌再相像,她也知道眼前人是公主,并非太子。 魏清遥比任何人都懂魏清璃,她也从未因魏清遥是忠王女儿而与其疏远。 为了助魏清璃稳坐皇位,魏清遥将计就计,以太子离世,悲伤过度为由搬离忠王府,暗中笼络势力,搜集情报,与父对抗 。 她并非要置父于死地,只想灭其野心,安然终老。她更想帮魏清璃以女皇身份在位,让贺朝女子翻身为己做主。 清寂日,四年一大忌,已成国忌。太后会携同皇帝贵妃百官,出发至皇陵祭奠,魏清遥必须出现。
198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