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是的我造的孽,便由我亲自送你走。”离剑歌抬手,掌心薄雾升起,细碎的冰霜凝结而起,她翻手下压,冰凌逐渐拉长,最后竟变成了剑的形状。 她手轻轻滑动,空中划出一圈冰剑,锋利的剑刃倒映在她眼中,离剑歌五指一屈,冷冷道来:“死在我手里,是你的荣幸。”说罢她用了八成功力,将寒霜飞剑射出。 谭无心终于笑不出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想起身可根本躲不过,这无数根冰霜剑密集且迅如闪电,自己只能等死。 反正该做的都做了,死就死吧,她微微闭眼,等待万剑穿心。 忽然一道黄色身影闪现,以掌对剑,只感觉到一股碰撞之力,这一杀招被人化解了。 离剑歌望着来人,瞳孔瞪大,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眸间也瞬时温柔。同时,许连心和上官世青也很快赶到,两队金甲卫冲进后院,遁甲对着红衣谍士,长矛对外,齐刷刷地将现场所有人包围。 挡下谭无心致命一击的正是魏清遥,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来一趟云罗钱庄。她扫了一眼梧桐树下的尸体和四周七零八落的红衣谍卫肢体,便知道这里刚发生过大战。 “遥儿......”离剑歌只是望着她,轻轻喃了一句。 再见离剑歌,听到她唤自己名字,魏清遥心中骤然酸楚,信念被摧毁,看什么都是阴暗的,正如此时的云罗钱庄,在黑夜笼罩下的血色,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因果轮回。 谭无心见是魏清遥救的自己,当即发出得意之笑,终究是亲生骨肉,即便由别人调教长大,也是母女连心。 她以为魏清遥是舍不得自己。 离剑歌的内力回收,专注在另一只手上,官如卿这次的走火入魔比之前更加棘手,连她都难以控制,现在只想保住其性命。 真的到无法挽救的地步,只能废掉官如卿一身武功。 这是离剑歌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因为阴魑死了,世上应该无人能够研制出解嗜亲血咒的解药。 除非司徒常青还留了后手。 “师尊!”许连心和上官世青惊见这惨状,当即走到离剑歌身边。 官如卿被点住穴位,人虽醒着,可意志已被地狱天罗支配,流血的七窍,也被止住,只是那张布满红色经络的脸,透着嗜血的可怖。 “你来。”离剑歌看向许连心。 “是,师尊。”许连心知道如何去运用功法,这些早年她都学过,后来自己参悟又提升了一重境界,只要离剑歌稍微点一点,她便能掌控自如。 许连心满目心疼,望着官如卿如此,心中沉重不已。她扶着人原地坐下,开始专注地以功力压制。 官如卿的瞳色由鲜红异变成深红,可见受功法反噬已深,若非离剑歌及时赶到,她定会性命不保。 但司徒常青真的会任由她出事不管吗? 离剑歌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茫然起来,哀痛的心情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苍凉。上官世青从来没见过师尊这样的眼神,好似心底的防线被击溃了,悲痛欲绝后的冷静,是一种悔憾和绝望。 “师尊......”上官世青望着那些死去的同门,悲上心头,上前一个一个探脉,发现都已经没了气息。 而躺在班若凤怀里的阴魑,瞳孔已经散大,人已经彻底瘫软。 她抚上阴魑的脖颈,还有微弱的气息,但已是回天乏术。 “让我走吧......”阴魑嘴唇忽然微微抽动,那眼角落下的热泪,在班若凤的额前化开,烫伤了她的心。 “你说过你不会死的,你是鬼医,专跟阎王爷抢人的不是吗?”班若凤紧咬下唇,强忍的泪水,终究还是决堤了,她这辈子还从未流过泪。 可此时,却怎么都止不住。 阴魑似乎无法回应,眼睛已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也逐渐失聪,她只是不断地喃喃:“阿凤,阿凤......” “我不要下辈子了,我只要此生,阿魑,你不要走,好不好?”班若凤把藏在心里的话,尽数倒出:“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你恐惧太阳的那一刻,我就很心疼,你被尊主惩罚时战战兢兢的样子,让我想保护,我也开始对你产生好奇,想看见你面具后的样子。” 班若凤说着哽咽了,可她依然努力让自己维持语气的平静,这些话藏在心底很久了,她知道阴魑想听,今天她要全说出来,还来得及吗? 老天爷,能不能给她说完的机会,能不能让一切还赶得上? 阴魑不知是否能听见,但豆大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下流。 “你在沼泽林不惜毁去假肢也要救我,我才知道你......”班若凤想到那天,痛并着快乐:“那一刻我就决定,哪怕你犯过错,也要保护你,你明明是个娇俏可人的姑娘,明明好不容易从阴暗处走出来,却不能见阳光。但没关系,我可以做你一辈子的太阳啊,听见没有?” 她拭去泪水,忍哭的表情,痛苦挣扎的面容,让声音也随之沙哑,班若凤也重伤自身,若阴魑真的要走,不如她陪着一起走吧。 “阿魑......我喜欢你。”班若凤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在阴魑的额前落下轻轻一吻,温热的泪水落在阴魑的脸上,她涣散的目光好似闪了闪,脸上肌肉动了动,可还是没有太大反应。 班若凤抚摸到她的断肢便痛彻心扉,为何要这般残忍,为何几次死里逃生,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 她的阿魑都这般惨了,老天为何这般不公?! 离剑歌走来蹲下,探手去探她的心脉。 “离尊主,求你救救她。”班若凤开始哀求,她别无他法,阴魑是鬼医,鬼医怎会死,不会死的,她不想接受。 “以命换命也行。”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离剑歌身上,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就像上次那样有惊无险,可为什么每次遭难的都是阴魑,她宁愿是自己啊! 离剑歌眉头紧蹙,微微摇头:“五脏六腑俱裂,本尊救不了,她若能自救,也根本无需别人出手。” “可她明明还有一些微弱的气息和脉象,她没死!”班若凤不相信这个残忍的事实。 “是,但也是凭意志吊着一口气而已,你若愿意,本尊能做的就是让她当个活死人,永远在你身边,若不愿意,就直接送她走吧。” 班若凤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接受这件事,她看向怀中的人儿,说是还有气,可与死人又有何分别? “你先考虑考虑,我去给她报仇。” 离剑歌的淡淡语气中,透着对徒弟们的疼爱,她不善言辞,不苟言笑,从来都是严苛教徒,少予关心,但却一直默默地关注每个人。 阴魑也好,其他人也罢,死了便死了,但被杀之仇,一定要报。 这么多年了,每个徒弟都没有让她失望,只是年轻时就在战场见多了死人,也经历过太多次生离死别,对这种失去,她没有太多的情感表达,只在沉默和平静中,悄然爆发出悲悯的力量。 这些痛,是她咎由自取,或许最该遭受惩罚的人,是自己。 离剑歌走向魏清遥,冷眸如霜,脚下生风,周身压不住的强大内力,让每一步都卷起尘土:“我要杀了她,为我的徒儿们报仇,你要护着她吗?” 两人四目相对,魏清遥千愁万绪袭上心头,想起谭无心那些话,心渐渐冷却。 谭无心不言不语,望着她们像仇人似地对决,真是大快人心。 “我的母妃,是善用兵法,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第一女将离玉华,是吗?”魏清遥从小便以此为荣,虽从没见过母亲,可临摹过无数张画像,她是正统皇家血脉,又是离玉华的女儿,这样引以为傲的出生,一直让她正气浩然,正义善良,所以她刻苦练武,研究医术、兵法,熟读百家。 她想做个和离玉华一样的女子,她想成为忠王一门的骄傲,可是......怎么会这样,一切都变了,这些都是假的。 离剑歌面无表情,早就心有准备,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你的亲生母亲是你身后那位,她杀了我徒儿,今日我定要杀了她。”她平静地说。 最不想听见的话,最不想面对的现实,还是发生了。魏清遥感觉自己好似要被黑暗生吞活剥一般,只觉得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涌动的气血,让她忿忿地拔过身边金甲卫的佩剑,指向离剑歌。 “我若不许呢?”她从没想过有天会与离剑歌拔剑相向,这个自己曾经视为亲母,活在心中多年的敬畏之人,会是一切的刽子手。 上官世青见状,箭步上前,挡在离剑歌跟前:“郡主,你若要杀师尊,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果真,谁都比她重要。 魏清遥冷笑:“上官世青,你以为本郡主真的舍不得杀你吗?” “我从没这么觉得过,但谁都不可以伤害师尊。”对上官世青来说,离剑歌便是母亲般的存在,在这世上,师尊和太后就是她底线,谁都不可以踏过这条线,哪怕是郡主。 可她不会对魏清遥动手,她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 “世青,你让开。”离剑歌摆手,她无惧面对今天这个局面,当年种下的因,今日得这个恶果,应该自己承受。 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爱徒,许连心、上官世青、官如卿,连同那个已经隐退的郭湄,她们能好好活着,便是离剑歌最大的欣慰了。 反正,云歌也还是放不下天下和魏清璃,不会与她走。 而她当年的一念私欲,做了这些事,最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得到,当真可笑。 “师尊,弟子......”上官世青不愿,郡主怎么能用剑指向师尊,她不能允许这么可怕的事发生。 “为师的话也不听了吗?” “我!”上官世青双拳相握,紧张不已,她不管那谭无心是长着跟师尊一样的脸,还是郡主的生母,这些都与她无关。 在上官世青的世界里,师尊做一切都是对的,哪怕是作恶。 她要保护也必须听话,离剑歌少有严厉的声音一出,上官世青便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开。 离剑歌凝视魏清遥,缓步上前,把心口对着她的剑,露出释然的轻松笑意:“我亏欠了许多人,尤其是你,今日既然你得知了真相,我便给你一次机会。” 魏清遥并非真的想杀离剑歌,只是怒气上头,受到现实打击之下,才抽出了剑。 离剑歌凑到剑前时,她的心已经在颤抖,只是硬着头皮才没有后退,心中确实有怨,有恨。活着最大的支撑倒了,她如何面对?如何去接受这个手段残忍,杀人如麻的恶人是自己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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