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官如卿坚持留下一起,她定会受到重创。 离剑歌拭去额角冷汗,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外走去,用了离心功最高功法,让她原本有些内乱的气息,雪上加霜。 她踉跄地走了几步,手颤抖地抬起,想找东西扶时,却被一个温暖的掌心托住。 抬眸间,杜庭曦温婉动人的眼神映入心底,一如当初那样,让她的心狂跳不止。
第92章 心不受控 久违的温柔和暖意袭上心头, 离剑歌望着托住自己的手,百感交集,她指间微微动了动, 在牵与不牵之间徘徊, 杜庭曦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她的影子。 曾经在一起的种种映入脑海,碎片般的记忆组合成一幕幕美好的景象,柔化了离剑歌刚毅的心。她曾想远离世俗,行尸走肉地活着,一心研习至高武学, 把自己创造的功法流传下去, 也不枉来人间一趟。 她想忘记, 想放下, 却是做不到。 远在苍云峰,心在凤离宫, 在爱与恨的悬崖峭壁行走, 一面爱得深入骨血,无时无刻不想着念着, 一面恨得咬牙切齿,不甘被抛弃,被世俗和皇权打败。 她恨这世间的一切,恨杜庭曦的选择,也恨自己那不争气的心,总也无法抽离。 离剑歌缓缓抽手,被杜庭曦拽回, 她上前一步,眼中透着难以诉讼的情愫, 眸光许许,牵挂至深。 “你治璃儿可是会自伤?” “内功治病是会损些真气,稍作调息便好,没有大碍。”离剑歌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情表情,心中早已千头万绪,像打了无数个结,纵横交错。 她刻意避开与杜庭曦对视,怕自己再次沉沦,既然做好离别的准备,不该再贪恋。 “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 “你看着我。”杜庭曦拉了拉她的手,离剑歌转眸直视她,有些心虚。 杜庭曦太过聪明,有颗玲珑剔透之心,想瞒着什么,并不比容易。 “先前我积郁成疾,病入膏肓,明明感觉命不久矣,有天却突然好转,很快康复。那晚我晕倒后,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了你。你瞳色变紫,青丝变白,沧桑几许,已不似我当年认识的玉华,可你看我的眼神不曾变过。”杜庭曦说着抚上离剑歌肩头,眼中流露出期待:“无论你面容如何变化,哪怕换张脸,我都认识你的眼睛。” 离剑歌眉头微蹙,果真叫她猜到了。 “我以为那天只是个梦,我以为你在召唤我,我以为我们要在地下团圆了。”杜庭曦眼眶微红,手无力地滑下,攥住离剑歌的衣袖,难忍悲痛:“其实不是,是你去了,是你救了我,是不是?” “为何你会这么觉得,可能就是梦而已。” “你到底是为了绝自己的念想,还是为了断我的想念.....”杜庭曦隐忍着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没能绷住情绪。 世人都说太后无泪,杜太师和先皇乃至太子离世,杜庭曦都不曾落泪过,唯有当年的离玉华的去世,让她潸然泪下,甚至崩溃晕倒。 能让杜庭曦落泪的人,只有离玉华。 “不绝念想还能怎样?去皇宫抢走你?”离剑歌挣开杜庭曦的手,忿忿说道:“就算我真的有心带你走,你也不会走,我能如何,我还能做什么?”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你觉得我是能做到看着你死,还是能做到真的将你弃之不顾?”离剑歌脸色越发苍白,唇口甚至有些干裂,她内耗之伤只有自己知道,影响至深的便是给杜庭曦治病那次。 前后多次忙着救人,身体有些不堪重负,这次幸好有官如卿鼎力相助,才能事半功倍。 她眼见杜庭曦每日闷闷不乐,心牵朝廷和天下,不忍再拖着。所以,即便身体还没恢复,依然强行给魏清璃治病。 没有一年半载,她无法恢复如初,所以早几日,晚几天有何分别? 杜庭曦闻言痛心疾首,不知是不是离别的情绪高涨,还是猜到自己是离剑歌所救,掩埋深处的深情,总是控制不住地往外涌。 “我们不吵了,让我陪你回无剑宫行吗?”她语气软了下来。 离剑歌不言不语,心中不愿,又不忍拒绝。通往无剑宫的路,狭窄陡峭,杜庭曦没有武功底子,寸步难行。 “不行吗?”杜庭曦恳求的语气,有些沙哑:“我想走之前看看你待了十几年的地方。” 离剑歌怎么可能拒绝得了杜庭曦?否则她不会耗损内力救魏清璃。 “走吧。”离剑歌挥了挥衣袖,杜庭曦抿了抿嘴角,走到她身边,嘴角含着涩涩笑意。 走出凤澜轩,鬼桥、鬼末低头屈身,另有八人等候在外,见到杜庭曦出现,当即下跪:“叩见太后。” “你们怎么会在此?”杜庭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认出这些都是当初随行的地字门护卫。 “离尊主准许我等上山,等候太后回宫。” 杜庭曦心中一疼,看向离剑歌,哑然失笑:“你费尽心思把我弄来,又煞费苦心地送我走,当真用心良苦。” 离剑歌低眉,没有接话,只是吩咐道:“阿末,安顿好这几位,让他们提前熟悉回京路线,跟随暗护的几名弟子做下山前准备。”交待完她继续向前走,杜庭曦皱眉,无奈地跟着。 “是,师尊!”鬼末作揖完后看向鬼桥,满脸惊讶。 “怎么了?”鬼桥问。 “师尊刚刚叫我阿末。” 鬼桥点头,也觉得不可思议:“从未见师尊这般柔软过。” “师尊平日虽看起来严厉苛刻,但其实嘴硬心软,否则怎会冒险将阿南尸体带回?又怎会拼力救鬼煞。”鬼末意味深长地看向鬼桥:“兄长,苍云峰虽冷,应该及不过地下之寒,这里偶尔还能见到太阳,你在那里能见到什么?” “师尊就是太阳。”鬼桥满怀愧疚地说:“我会恕罪的,为了你,也为自己,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 鬼末欣慰的点头,但愿他能说到做到,随即领着地字门人,为下山做准备。 无剑宫在苍云峰最高处,因为离剑歌常用轻功行走,且不让弟子轻易上无剑宫,所以并未开凿方便的山路,普通人行走难如登天。 她在前,杜庭曦在后,狭窄的通道,只有一条结了冰的乱阶。离剑歌慢下脚步,转头看向杜庭曦:“路难走,就送到这吧。” “我自己走,不会麻烦你。”杜庭曦坚持向前,她小心翼翼,防止脚底打滑。 离剑歌无奈地摇头,知道劝说不动,只好默默跟在身后,随时保护着。 “苍云峰本就冷,越往高处寒气越重,你能受得了么?”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杜庭曦毕竟曾是太师千金,后又入宫当了皇后,一直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如此恶劣的气候。 “你能受得住,我为何受不住。” “我是练武之人,你怎好与我相比。” 杜庭曦沉默不语,这是她唯一的坚持,不会轻易放弃,离开前就看一眼,就一眼就好。 她靠信念而活,这些年一直如此。可再大的信念,也抵不过雪枝凌乱,银装素裹的荆棘之路。杜庭曦走了会有些体力不支,踏上台阶时,不慎打滑,险些摔倒,被离剑歌稳稳接住。 “都说你上不去了,就是不听。”离剑歌语气嗔怪,却背过身来,微微弯腰:“上来吧。” “可你身体......” “不过就是损耗了些内力而已。”她往杜庭曦身边靠了靠:“你不熟悉此路,勉强行走,只会遇险。” 杜庭曦眉目微扬,身体前倾,轻轻扶住她的双肩,离剑歌托起她双腿,背上身来,一步一步往上。 少时出去游玩,离剑歌常在不平之地背她,还教会了杜庭曦骑马。杜庭曦虽然是文弱千金,马术却是一流。 分别的年月,好似消失了,两人近身相靠的瞬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两人相互依偎的时光。那时候离剑歌还是女将离玉华,杜庭曦还是太师府才华横溢的杜云歌,两人一文一武,像琴瑟和鸣的夫妻。 杜庭曦双手环住她,倚靠着离剑歌的头,忍不住说:“苍云峰再冷,也冷不过红墙砖瓦,那阙楼高筑的皇宫,只能看得见宫墙,四季交迭,我一直看着院中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数着日子,就这么熬过了二十年。” “熬......”离剑歌心中一痛,说到熬,到底谁更熬? 她脚步沉重,每上一阶都能感觉到寒气加重。 “你知道苍云峰的夜比别处深吗?”离剑歌心中的苦和痛被杜庭曦勾起,她喉咙发涩,夹着丝丝苦笑:“你知道无剑宫的夜有多深吗?你知道等每一个天明有多漫长吗?” “我知道漫长黑夜的煎熬。” “你不知道,你总说这里冷,可你不知道,心冷之人,根本感觉不到身处之地有多冷。”离剑歌甚至不敢回望这十几年来的孤寂惆怅。 她不敢放纵自己,终究还是敛着一腔深情,只有她自己知道,住得越高,心就越落寞。 杜庭曦心如刀割,眼露悲伤,双手勾住离剑歌脖子,稍稍歪头望着她侧颜,出神许久。除了这样望着,还能怎样?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得见无剑宫的影子,剩下的只有入殿的台阶。 离剑歌微微仰头,舍不得将杜庭曦放下,如果能这样一路走下去,其实也未尝不好。 可惜,路都有尽头,离别总有时,一切也会终结。 “放我下来吧。”听见耳边轻盈的声音,离剑歌这才弯腰,杜庭曦落地后,依依不舍地离开温暖。 她看向无剑宫,只觉得四周一片荒凉,冰凌高低不平地挂在屋檐下,两边被更高的山峰悬崖包围,瀑布变成冰河挂在山壁。 这里安静得可怕,仿佛远离人间,住在云端,回望上来的路,像条陡峭的天梯,也像一条绝路。 杜庭曦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她独自在后宫多年,很少与人接触,也不喜多言,但至少有上官世青陪着,偶尔也会去花园走走,去诵经念佛,理一理国事。 可陪伴离剑歌的只有,冰冷的崖壁、钻心的寒风、层层薄雾和山脚下隐隐可见的武贤郡。 “走吧,路滑小心点。”离剑歌往前走,杜庭曦一步一步而上,每走一步,就像踏在心坎上,窒息而沉重。 离剑歌内伤未愈,真气乱窜,她很怕在杜庭曦面前倒下,不愿露出受伤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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