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风弦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有些预感,不敢奢求太多。 所以,她在信中将“等你回来”涂掉,她可能等不到她回来了。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柳珹要置她于死地也无妨,只要尧夏安好,莘澄安好,姜毓安好……就好。 就好。 柳言看着她削瘦但依旧挺立的背影被月光拉得越来越长,张了张嘴,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竟然有些心疼风弦。 不过,她自己既然选择隐瞒如安的下落,那就别怪自己无情。 她收起最后一丝怜悯转身隐在夜色中不见。 —— 风弦在柳絮和柳霄面前拿出一袋花种。 “这里面是许多花卉的种子,你们一人选一颗回去种,不许多拿,种到开花后再带来。” 柳絮和柳霄有些疑惑,上次割稻这次种花,风弦方法多样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两人还是接下。 “殿下,您先喝药吧。”映月端着一碗熬得乌黑浓稠的汤汁进来,摆放在风弦面前。 风弦想要推脱,“先放在那吧。” 映月笑着,却没有照做,依旧站在她面前等她喝下去。 “映月,少傅这气色这几日一直不见好,怎得越补越差了?”柳霄皱着眉看向那稀奇古怪的汤汁。 映月害怕她下令彻查,赶紧搬出听风吩咐过的话来。 “殿下身子本就不好,前几日虚不受补才落得现在这般,听太医说了需得慢慢进补,不可操之过急。”映月笑着,像是一只狡猾的豺狼,“陛下还专门过问了此事,也是关心殿下。” 柳霄听她提到柳珹,便彻底放下心来,毕竟母上现在都封她为少傅,已是无上荣宠,不可能还要加害于她。 “既然如此,少傅快喝了去吧。” 柳霄也跟着映月看过来。 风弦闭上眼,身子晃了晃,微不可闻地点头,“好。” 姜毓和柳絮看向她的眼神皆是担忧。 映月拿走喝得干干净净的药碗,俯身道,“那奴先退下了。” 风弦摆手示意知晓。 下学后,柳絮照例待在那满是琴曲的书架后挑选书,见姜毓坐在门前看着消失在宫道尽头的风弦发呆,跑过去打招呼。 “姜毓,你有没有觉得少傅……风弦她最近有点奇怪?”柳絮并不嫌弃地上脏,坐在她身边。 “嗯,风弦她的身子真的在变得越来越差,而且每次我问起此事,她都闭口不谈。”姜毓想了想,主动提到了映月拿来的药,“你说风弦那么抗拒喝药,会不会是……” “药有问题?”柳絮帮她接下去,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查一查。” 姜毓没吱声,再次目送她离开。 —— 经过风弦这些天的悉心照料,质子殿的鹤望兰大多都存活了下来,她给柳絮柳霄的种子都是长得快容易活的小野花。 “种出来了?”风弦见两人来时都带着一个花盆。 两个花盆,一个华丽一个质朴。 其中,柳絮的质朴花盆中不仅有一枝雪蓝花,还有许多细嫩的小草和不知名的淡紫色小花攀附在上面,玲珑可爱,生气勃勃。 反观柳霄的花盆中,一枝独秀,但长势却没有柳絮的好。 “为什么?”柳霄有些垂头丧气,自己明明命御花园找了最肥的土壤和肥料。 风弦去质子殿查看鹤望兰的时候碰到了柳絮,她知道她能说出为什么。 “柳絮,你说说你如何种花的。”风弦淡笑着看向她。 柳絮脸上红扑扑的,有些紧张地将花盆抱到面前让众人看得更清楚。 “我种花是选了冷宫里的土,那里的土是荷塘的淤泥,很肥,但太湿润种子也会被泡发,就夹杂了土地上的杂土混合起来,土地中还有其他花籽也就跟着一起发芽了。” 柳絮指了指攀在雪蓝花枝叶上的淡紫色小花,“这种花叫做夕颜,虽然朝开夕逝,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呢。” “可我给花用了最好的肥料,怎么还是长得不高,花也只开一朵?”柳霄郁闷极了,没想到柳絮比她做得更好。 “这样的花不是很娇气,施肥太多会烧苗的。”柳絮解释,“烧苗伤了根本自然就长不高了。” 风弦走过去,端起柳霄华丽的花盆。 “种花如治国,只有选好土壤方能百花齐放。”风弦强撑着些力气,说着,“柳霄,你记住了吗?” “少傅……”柳霄看她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眼中终于出现一丝担忧,但被柳絮拦下。 “咳咳……今日就到这,你们明日各做一篇文章出来。”风弦捂住嘴咳嗽,连手帕都不敢看就急忙将其塞回去。 今日是姜毓生辰,她想先去准备金钗。 “是。”两人退下。 柳絮跟着柳霄回到东宫主殿。 “皇姐,我在少傅的药渣中发现了这个。”柳絮拿出一小包还湿润的药渣。 柳霄打开一看,里面的药物捣得很碎,根本看不出原来到底是什么药。 柳絮心思细,她知道此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来求助柳霄。 “我专门请宫外的大夫看了,里面名贵药材不少,更有药中之宝贝母,却辅以驱寒镇神的乌头……”柳絮想起柳霄并不懂药理,抿了抿唇解释道,“乌头本就毒性大,虽说功效也好,但上次映月都说少傅虚不受补,怎得还用乌头贝母?” “还有,贝母与乌头药性相□□用毒性不容小觑,医书都言‘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芨攻乌’听风当御医三十余载怎会不知?” “皇妹是说,有人要害少傅?”柳霄转念一想,“可听风都是受命于母上,按道理不应该犯这样的错。” 柳絮心头一震,该不会是母上…… 柳霄还是不相信,她按住柳絮的手将药渣抽出来收好,“此事不得妄下定论,本宫再去查一查。” —— 风弦接过曲娆手中的金钗,向她道谢,“多谢曲统领费心了。” 曲娆朝她笑了笑,“殿下在宫中要什么好东西没有?何必去宫外打这金钗?” “宫中的东西精致却冰冷,没有一点人情味,宫外首饰铺中打的金钗虽然手艺平平,但总要更合我心。”风弦耐心地向她解释。 “不过按照殿下的描述打的样式,这金钗也好看得紧呢。”曲娆不便久留,赶忙告别,“属下还有差事,先行告退,殿下请便。” “曲统领慢走。”风弦微笑朝她点头。 手中的金钗小巧,掐丝祥云的装饰,尾部还有一朵金兰花,花蕊还别出心裁用了小金珍珠点缀。 一看就用足了心思。 晚边。 风弦带着姜毓回到质子殿。 种在花圃中的鹤望兰已经露出蓝紫色的花苞,含苞欲放的,像极了年少娇俏的女孩。 风弦拿出金钗和犀角梳,站在姜毓身后帮她束发带金钗。 “姜毓……以后就是个大姑娘了。”风弦帮她拢好最后一缕发丝,将金钗端端正正地插在她乌黑的发间。 金钗之礼后,便可自立门府;冠冕之礼后,便可娶夫生子。 “风弦……”姜毓转身抱住她,将头埋在她身前,不肯让她看见自己抑制不住流出的眼泪。 风弦轻拍她的背,“这是开心的事儿,别哭,笑一个。” 谁知姜毓哭得更凶了。 咳咳,她就说自己不会安慰人。 风弦回抱住姜毓,没有再说话。 大梁苍凉的夜色下,两个孤独的灵魂靠在一起相拥取暖。
第57章 柳珹抱着新降生的柳朝,听着柳霄的话笑意不减。 柳珹用食指勾了勾柳朝白嫩嫩的下巴,让怜谷将他抱回钰卿那去,这才正眼看向柳霄。 “宣听风。” 怜谷空了手,立马又跑出殿外找听风。 “臣拜见陛下,太女殿下。”听风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柳霄拿出药渣丢到她面前,“你为何要害少傅?” 听风一听,急忙朝她坐的方向叩首,“臣冤枉啊!不知何处惹了殿下不痛快,竟让太女殿下大费周章来养心殿亲自面圣询问此事。” “你少油嘴滑舌,这药渣混着贝母和乌头,药性相冲毒性巨大,少傅的身子怪不得越补越差!”柳霄看向柳珹,“母上,听风不是个糊涂人这次竟做出这种糊涂事,若不是阿絮和儿臣发觉,少傅她恐怕……” “恐怕什么?”柳珹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不过一点小事,听风事事亲力亲为,年纪大了抓错药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不通药理,风弦还教了你们这个?”她转移话题。 “少傅没教这个,不过有心者事竟成罢了,少傅身子已经被这药败成那样,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柳霄看向听风,心中似有什么东西开始碎裂。 母上这样袒护听风,怕是不好办。 自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听风不再服侍风弦。 “那你认为该如何?”柳珹看向她头上缀满的富贵珠翠,真是自己的好女儿,为了个风弦倒开始动自己身边的人来了。 柳霄放低姿态,跪在她面前,“儿臣不敢妄议母上身边之人,听太医为太医院榜首,位高名重,三十余年的功绩自然可抵这点小错。” 柳珹见她松口,心中微微放松。 “听太医年纪大了,服侍母上和少傅二人难免力不从心,不如让太医院别的太医负责风弦的病情,也好让听太医歇歇。”柳霄用柳珹的话来赌众人的口,一时之间殿内鸦雀无声。 听风不知该如何反驳,“一切听陛下的安排。” 柳珹这几个月都无暇顾及风弦的病到底如何,她想起了听风给的仙陨丹。 不过要是病得太过,到时候就不好玩了,“行,朕改日就去看看她。” 柳霄天真地笑了出来,“是。” —— 八月,又是柳珹的万寿节。 这次万寿节,因为南疆大胜,纷争倒是少了许多,尧夏特意派遣了风岚来大梁送礼。 “圣上,这是尧夏国之瑰宝的千年南红原石,上面……”风岚站在一个遮着红布的展台前,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风弦,正准备在自己阿姊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就被打断。 “什么破石头尧夏还好意思拿来送给圣上?”温宿的游语。 这次游苏让柳珹诞下一子,对大梁有功,温宿一国又因西域贸易更与大梁关系交好,一时风光无量。 在座的都是精明人,没人愿意得罪温宿帮尧夏的风岚说话。 风弦在新一任的萧太医照料下,身子也微微好转,但气血瘀滞和肝气郁结总要慢慢调养。 她并没看向捣乱的游语,而是鼓励地笑着看向风岚。 风岚瞬间感觉自己的内心充满了力量,“温宿王女怕是孤陋寡闻了吧,不过这色彩鲜艳的宝石温宿那地儿确实没有,怪不得不认识,只会叫破石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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