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大人不慌不忙地按住沈於的肩膀,面露责怪,眸中不善:“此为陛下之意,沈将军还是莫要拂大家的兴” 沈於咬了咬牙,又看了几眼那些面露不满之色的将领士兵们,只好作罢。 婉儿率先接过身边宦官递过的一碗酒,向众人抬碗笑道:“一醉方休!” 人群朝美酒佳肴一拥而上,爆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趁士兵们欢呼雀跃,喝酒取乐之际,狄仁杰一把将沈於推入帐中,抽出利剑,将他逼坐在位上。婉儿将营帐放了下来,隔着一酒桌,坐在了沈将军的对面。 沈於冷汗湿透了后背,不敢开口。 婉儿朝凶神恶煞的狄大人看过去,恍若无人地询问:“谢府可围住了” 狄仁杰冷哼了一声:“自然” 沈於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婉儿见状,将一杯酒推到沈於面前。 哪知沈於满脸视死如归之色,将那酒杯一举夺过,一饮而尽。许是喝的太急,被呛得满脸通红。 婉儿叹了一口气,恢复往日的神色:“此事只关谢家,大人倘若识相,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沈於梗着脖子,甚为赌气:“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狄仁杰提议:“将他押去天牢吧,陛下自会发落” “也好” 上官大人将营帐掀起时,士兵们已是东倒西歪,醉醺醺的躺在营地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 “为何不现在动手?!” 狄仁杰看着这一情景,低声朝婉儿说道。他怕夜长梦多,若再突变,生起是非,可不好收场。 “只有鱼都进了网,才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婉儿看着泛起晨光的天际,笑道:“您不会以为此时谢家子嗣都归家了吧?” 狄仁杰默了默,这才拐过弯来,也笑道:“家里那位管的紧”接着又正色道:“派人去抓了吗?” “自然” 第二天清晨,上官大人带着诏书前来尚书府,谢韧看着那道明晃晃的诏书,毫不慌张地跪下。 “谢韧,意图谋反,即刻抓拿下狱!” 话音刚落,已经将谢府团团围住的六扇门一拥而上,他们等了一晚上,早就迫不及待了,转瞬间就将整个混乱不堪的谢家全部控制住。 谢韧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还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只能大呼:“臣冤枉!” 上官大人将一封信件扔到了谢韧面前,平静地回答:“证据确凿” 谢韧心下一惊,那个逆子!当真是将整个谢家都拖入了地狱!逆子!他几乎要吐血,可多年的政场经验告诉他,仍有一线生机,于是他哭诉道: “那是奸人伪臣迹,陷害忠良!” 他得再拖延些时间,等禁军前来解困,到那时,便....... 上官大人慢悠悠地粉碎了谢尚书的痴心妄想 “禁军将领沈於已降” “不可能!” 谢韧满脸不可置信,沈於是他一把提拔上来的义子,向来小心谨慎,只听他调动,怎会?! 上官婉儿伸出纤细的皓腕,宽大的衣袖再遮不住那掌心的物件,调动禁军的玉符。 “此信亦不假” 此句,犹如五雷轰顶,谢韧踉踉跄跄地站起,似是要对上官大人动手,六扇门的人赶忙向前欲挡住,上官大人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退下。 谢韧感到天旋地转,眩晕不已,又跌跌撞撞地后退,颤抖跌坐于地。他一撩官袍,无措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数年辛苦经营,一夕之间便毁于一旦,叫他如何甘心! “我谢家向来对李氏忠心耿耿,此赤诚之心,天地可见!” 谢韧老泪纵横,攥紧衣袍,朝转身欲走的上官婉儿痛骂道:“你为虎作伥,此举岂能得人心哉?必将不得好死!” 婉儿脚步一顿,又将一份奏折扔到恼羞成怒的谢韧面前,冷声道:“在下本敬您乃开国元勋,一生戎马,满腔赤忱。可您看看,上面哪件事不是您管教无方,纵容无度的后果。” 谢韧定了定神,细看后,近乎昏厥,此奏折细数了这些年来谢家嫡系,旁支的所犯之事,统共十大罪。言辞犀利,令人不寒而栗。字字泣血,令人胆颤心惊。 “这本您家事,在下本不该多下妄言,可您属实糊涂。” “这上面所诉之事,句句属实,皆府上公子借您滔天权势所为。” 谢韧面如死灰,呆若木鸡。 婉儿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只是淡淡道:“您倒是看看,哪件事对得起那上面那八个大字” 阳光撒在木制镶金的牌匾上,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为国为民,尽忠尽孝 此刻高悬明堂,边泛金光,像极了无形的神明注视着荒谬的人间。 谢韧终是无话可说,无言可驳。 “先帝曾赐予臣一张免死铁券” “若陛下不承认亦无用” 谢韧扯住了上官大人的衣摆,低声恳求道:“我曾与你父亲关系甚好,现只求莫要让谢家绝后” 见婉儿没作声,谢韧心下一横,欲纳头叩拜,却被婉儿急忙止住。 只见她长叹一声:“哪位?” “谢家庶子,谢奕” “好” “多谢” 谢韧被猛地拽了起来,昔日权倾天下,如今沦为阶下囚。萧瑟的晚风吹起老人早已斑白的鬓发,昔日那挺拔的身影却已然佝偻。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他便从志得意满的中年人到垂垂暮已的老者。他早已不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将军了,也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权谋家,只是个到最后还在为小辈们操心的老者。他老了,是真的老了。 他满脸泪痕地朝那身月牙袍道谢,恍若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故人早已逝去的身影。 泪水盈满了他早已浑浊的眼眶,这么多年的迟到的愧疚一涌而上,他失声痛哭:“庭芝,大哥对不住你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故人游。 谢家一倒,举朝弹冠相庆,群臣纷纷前来庆贺,更有名人雅士特地写了奏折,满篇文章洋溢着赞美和喜悦。 下朝的时候,右相更是高兴到连拍着上官婉儿的肩膀,笑得胡子都在颤抖:“好!干得好!” 又甚为感慨道:“我不如你啊” 婉儿低头谦逊道:“丞相大人谬赞” “怎会!” 右相近乎是乐到手胡乱比划着:“谈笑间,释兵权。兵不血刃,掌控全局。太妙了!”说完,又觉自己这样失了大臣风范,咳了几声,颇为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又大笑着大步朝前走去,留一句在风中久久回荡: “庭芝有女如此,足以瞑目矣!” 好在谢奕平日在谢府里便没有多少存在感,婉儿趁朝中权势变更,势力重新洗牌,一片混乱之际,将人从重重泥沼中拉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阴郁到沉默寡言的少年,婉儿颇有些头疼。 “你可恨我?” 少年懒懒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甚为疲倦:“有何可恨?” 婉儿噎了一下,她本来想说你若是恨我,就当好好活下去的 “我甚至很感谢你。感谢你把我从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撕扯出来” 少年稚嫩的眉眼间满是不符年纪的少年老成。 “谢家?” “当然,世上还有比那更恶心的地方吗?” 少年眼里满是厌恶,好像那并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家,而是仇家,叫他深恶痛绝。 他极为讽刺地笑了笑: “感谢你,和那群蠢货奇葩天天待在一起,我都快要窒息了” “果然,谢公的目光仍然老辣” 婉儿默默地想着,看向瘦弱和满身青紫的少年 “等会儿,有人会带你去沐浴净身。” 看着被仆人牵走的的少年 “你还姓谢,名奕” 少年闻言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却任由仆人将他拉了下去。 美男环伺,醉生梦死,甚至有些不安分的面首拿着酒杯不停地劝着,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就像恨不能将面前这人生吃了般。 在婉儿进来的那刻,所有人,不论是假装淡然弹琴的,还是吟诗作画的,抑或是执著灌酒的,皆停下了手中动作,警惕地看着她。 庭院中在一刹之间安静了下来,婉儿恍若未觉那要杀人的目光,径直走向被簇拥在中间的人。 太平有些醉眼朦胧,看到那身白衣来到自己跟前,风带起熟悉的冷梅香,刹时之间令她阵阵作痛的脑袋清醒了些。 “退下吧” 公主殿下下令,那些个杂七杂八的香粉脂水味着实令她不适,头痛的紧。 那些个面首面露不甘,执著灌酒的那位还恶狠狠地瞪了上官大人一眼,却也只能恨恨咬牙,徐徐退下。 公主殿下虽然喝了不少酒,神志还算清醒。她大抵是记得婉儿不喜那些个庸脂俗粉,形形色色的味道的,便起身,自觉地坐到离婉儿远些的地方。 婉儿却又轻轻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按住不安分的殿下,轻轻按揉着那人的太阳穴。殿下彻底放弃了抵抗,放松了全身心,慵懒地,心安理得地躺在婉儿腿上,安静地享受着过分温柔的按压。 “谢家被满门抄斩”婉儿低低地说,生怕惊扰了那人难得安静祥和的睡颜。 太平不自觉地拧眉:“嗯” 她长长出了口气,好像要将那满身的疲倦舒散:“天理轮回,报应不爽” “我将谢奕救了出来” 婉儿见那人眸里闪过一丝冷光,却听公主殿下道:“那老匹夫真是老不羞!竟然还有脸求你!” 又有些怏怏不乐,欺身揪住婉儿的衣角:“那今个儿便在我府上收拾个地,让人住下吧” “想来婉儿公事繁忙,也没有心思管小孩” 公主殿下坏笑道: “他不会介意他是以面首身份住下的吧?” 婉儿笑着,想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喜欢作弄他人?好在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于是她按耐下指尖的热意,不动声色地笑道: “怎会?” ----
第18章 没哭 再度出发的人闭目养神,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勾了勾唇角,却听外头傅阶倒吸了一口冷气。 “浦州太守干什么吃的!”随行的傅阶面色极为难看,像是要把造成眼前这一幕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孟昭亦面色不虞,他奉天命护送公主回封地,本要途经此地稍作休息,怎料却见到这般地狱场景? 太平没有说话,只是瞳孔颤抖了几分,嘴角抿的极紧。 房屋被洪流摧枯拉朽地摧毁,目之所及,流民遍地,饿殍遍野 他们进城之后接下来的这几天,所见到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那群人衣衫破旧,面黄肌瘦,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啃着来之不易的草根,艰难地咀嚼、吞咽好不容易从树上扒下来的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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