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本就不是缺金银的人家,可不是仨瓜俩枣就能摆平的。 眼下苏成本就掏不出什么钱来,还有卢月怂恿着,想必已经将主意打到房契上。 一想到这里,苏轻罗眸光晦暗。 青鸾走了进来,“小姐,他们已经离开了。” 苏轻罗嗤笑一声,眼里仿佛重新有了光彩。 不多时,苏府又平添了一桩笑话。 当日,苏成便与卢月提着一堆东西,到何三公子府赔不是。 谁曾想,二人连府门口都没有踏进去,就被何三夫人亲自拿着扫帚赶了出去,还将所有东西都砸在他们脸上,嘴里嚷嚷着让他们拿那贱蹄子的命来赔。 这话是要多脏又多脏,听得旁人都觉得羞愧。 “明知道何府在吊唁,他们还敢去,简直……”青鸾骂着骂着,一时词穷,“简直……” 苏轻罗在书房将笔放下,合上折子,嗤笑出声,“简直没有脑子。” “对!简直没有脑子!”青鸾应着。 苏轻罗从梳妆台前站起来,从抽屉底层取出来一份文书,藏于袖中,“走吧,咱们去添把火。” 青鸾不知她要做什么,想着是去给苏家找不痛快,立即高高兴兴地跟上去。 —— 官府衙门口,苏轻罗带着斗篷,一身素衣站在路鼓前,击响敲打。 鼓身赤红,鼓面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响,因常年没有人击打一时落了几层灰下来。 一旁的青鸾被粉尘呛得连咳几声,往边上退了一步,“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吧。” 苏轻罗神色如常,双手紧握鼓槌,神色坚定,双手也更加卖力,“不用,这事儿我要亲自来。” 满腔的怨愤与不甘,似乎就在她双手中被击打出来。 苏轻罗将对苏家所有的情绪都付诸手中,在这一刻,想要全部发泄出来,敲了一下又一下,接连不停。 敲响数声后,围观前来的百姓越来越多,众人就见一身形单薄的女子,手握双鼓槌,敲得震天响,想来是有天大的冤屈才来击这面鼓,心中敬佩又好奇。 衙门打开,两名衙差拿着水火棍从里面出来。 官衙里行色匆匆,李县令边跑边戴着手上的官帽,走到大堂上。 惊堂木一敲,“将人带上来。” 府门外两名衙差左右站在苏轻罗身边,见她穿着打扮不似一般百姓,不敢靠的太近。 苏轻罗跟随众人进门,摘了斗篷,门口立即围上来一众瞧热闹的百姓。 李县令原本还在收拾自己,见着来人,握着惊堂木的手一抖,差点失去威严。 原本还在找位置的李县令立即站好,连坐着都不敢坐下。 “县主夫人?怎么是您呢?”李县令四十有余,在这里为官也有二十年,对漠北的事略知一二,自然也是去了漠北王府的婚宴,见过这位一直在旁人口中传闻的苏轻罗。 王府婚宴上一见,那么大一桩事,还真叫人难忘至今。 不过她这个节骨眼上过来,难不成也是为了苏琴歌一事? 一想到苏琴歌如今还在牢狱待着,李县令又看看苏轻罗若是为这事求情而来,着实觉得左右为难。 苏轻罗没有端县主夫人的架子,而是先行礼道:“民女是来递状纸的。” 听到“民女”二字,县令了然。 门口已经围着一众百姓,李县令只有秉公执法。他坐下道:“击鼓者,须得受丈十棍。苏氏,你可确定要告状?” “是。”苏轻罗将袖中文书递出,“这是民女的状纸。” 李县令勾勾手,让人接过来。 状纸到了李县令手中,他淡淡扫了一眼,越瞧着脸色便是越难看。 这些达官显贵的事,平日里本就是最难处理。可如今是县主夫人亲自击鼓,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状纸,李县令也不算糊涂,自然不会不受理。 李县令神色有些难看,望着苏轻罗道:“苏氏,按照本朝律例,状告父母者,需先丈责三十。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告?倘若不告,领击鼓之罚便可自行离开。” 事到如今,苏轻罗心中毫无惧意,唯有心中畅快不已。 这些律法,她筹谋十年,怎会一无所知。好不容易这次让她抓住了机会,自然不会功亏一篑。 这次不止要告,她还要让苏成和卢月把这么多年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 “民女确定要状告苏成与卢月二人,多年霸占我母亲嫁妆,如今要将她陪嫁的房子变卖,其罪难容!”苏轻罗字字说得咬牙切齿,铿锵有力。 如同重石砸落,这一番话在民众之间轰然炸开。 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苏轻罗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却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县令扶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摆摆手:“击鼓与状告二事合并,先丈四十。” 青鸾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苏轻罗被衙差扣着,连忙冲上去跪下,“县官大人,我家小姐自小体弱,四十丈下去可是会要命的啊!让我来,我来替小姐受罚!” “胡闹!将她拖下去!”李县令让人立即将她拉开,“无关人员再冲撞公堂,一并受罚!” 青鸾被拉到门口去,衙差夹着水火棍,将所有人挡在外面。 青鸾见状,一时慌乱无措,随后便推搡开人群往外面跑。 府衙内,衙差已经拿来受罚凳让她躺下。 “行刑。”李县令将令牌扔下,捂住眼睛不敢看。 这要是让县主知道了,他这官还能做下去吗? 行刑的两名衙差也是面面相觑,可指令已下,他们只有行使的本分。 二人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棍棒,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轻易放水。 “啪——”地一响,棍子落在皮肉上,发出声音很催,一听便能感觉那人身上毫无半两肉,一下子就打着骨头上去了。 苏轻罗双手握成拳,疼得冷汗直冒。 她双手紧紧地抓着上面的绳子,勒住自己双手,让自己意识清醒一些,不至于昏过去。 紧接着,一棍又连着一棍,苏轻罗仿佛疼到了麻木,双眼涣散。 “哎哟,这不得真打死人啊。” “这衣服都见血了。” “别看了,别看了。” 百姓中,有人捂住自家小孩子的眼睛,就连一些大人都不忍直视。 到了后来,苏轻罗已经感觉不到木棍拍打下来的疼痛,而是衣料在这一下下中摩擦着伤口,让人窒息。 岑玉秋策马赶来,也不顾身下的马匹还并未站立脚跟,直接在官府门口一跃而下。 “让开,都让开!”
第51章 官府门口早已被百姓围堵得水泄不通。 岑玉秋极力往里面跑,听着众人议论声声,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顾不上了。 好不容易挤进门口,岑玉秋带着宋相宜直接推开那两根挡在门口的水火棍,冲了进去。偏偏还是晚来一步,棍棒上沾了许多血,四十丈刚刚打完。 岑玉秋眉间一拧,上前亲自去将苏轻罗扶起来。 “县主。”李县令见着岑玉秋,连忙想从桌案前下来。 岑玉秋将人扶起来,见着苏轻罗脸色苍白,衣裳沾血,简直像是被掐住喉咙一般呼吸困难。 岑玉秋头也没有抬起来看李县令,冷冷地说道:“县官大人,已经受完罚,我作为亲眷,可否带内人先回去了?” 按照规章制度,递交状纸后,需一到五日的审查,再由衙门正式升堂受理。 岑玉秋没有并没有用自己的身份施压,李县令却听得浑身汗毛直竖。 李县令重新坐下,手中惊堂木一敲,正式受理此事,“退堂——!” 此事一定下,青鸾便立即从后面冲过来,想帮着岑玉秋扶苏轻罗。 岂料岑玉秋将她挡开,“我来吧。” 说罢,不等苏轻罗反应,便觉得身子忽的一空,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来。 丈刑结束后,挨过打的地方连风吹过都疼得让人发晕,苏轻罗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原本还是觉得身上疼得厉害,可见着岑玉秋那张脸,不知为何便感觉不到疼痛了。 苏轻罗知道自己此时完全不能动弹,这次被抱在怀里,心里却十分难受。 她并不想让岑玉秋见到自己这副模样。 —— 回到王府,岑玉秋让青鸾给她苏轻罗上药,上完药后才敢进来。 青鸾端着血淋淋的盆子出去,地上一堆沾着血的衣裳都为来得及抱走,便给岑玉秋关到门外。 青鸾端着盆子站在门口,眉心已经拧成一团,焦急又不敢离开。 “怎么了?”桑秦在院中站了许久,自然也见到这一番场景。 自上次桑秦被接走后,听说第二天又给送了回来。但如今已经没有人看管着桑秦,桑秦在王府中进出自如,仿佛真成了这里的“贵客”。 突然的出声,让青鸾煞白了脸。 她撇过头,就见桑秦正往这边走来,就连宋相宜也站不远处。 青鸾目光重新回落到门里,神色十分担忧。 桑秦见她担心,故意让她分心:“你再动动,盆里的水可要全洒了。” 青鸾垂眸忘了一眼,往边上角落里倒了去,收着盆继续担心。 桑秦见她还是这么一副“哭丧”的模样,探问道:“她们这是吵架?” 青鸾瞧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将她一把拉过来,往院子外面带,“不要乌鸦嘴,你别在这里呆着!走,快走!” 桑秦半推半就,任由着青鸾把自己赶出来。 一同被赶出院子的,还有站在一旁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的宋相宜。 屋内静默了许久,二人都没有打算先开口。 苏轻罗已经上了药,换了新衣裳,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她,如今只能趴在床上。 岑玉秋坐在桌旁,与她始终不近不远,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中,还是率先缴械投降,“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苏轻罗将下巴靠在枕头上,不敢与瞧她,“没有。” 冰冷的两个字落到岑玉秋耳里,如同冰锥刺骨。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三次还是这样,事事不同我商量。”岑玉秋目光落在她脸上,脸色冰冷,“苏轻罗,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苏轻罗感受到她在生气,却在这伤人的话语中极力否认。 这几日来,岑玉秋为王忠的事,时常夜里才回来。其中的忙忙碌碌,苏轻罗看在眼里,也很心疼。公务之事本就足够繁忙,她哪里会让自己去给她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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