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欲言又止。 苏轻罗挥挥手,“去吧,待会儿烧桶热水,我想泡个澡。” “好。”青鸾应声出去。 苏轻罗抚了抚额头,是有些许低烧的样子,好在不严重,出个汗,熬过今晚估计也就没事了。 青鸾着急地出门,行色匆匆。 这边院子里还没有出去,就撞见岑玉秋过来。 岑玉秋喊住她:“青鸾。” 青鸾见着岑玉秋,有些吃惊,连忙行礼,“县主。”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岑玉秋拧眉,凑近一看,见她脸色有些发白,“不舒服?” “不是我。”青鸾摆摆手,又想到苏轻罗的叮嘱,立即垂头,“县主,我还有点急事,就先告退了。” 话一说完,岑玉秋刚抬起手,嘴巴都还没张开,人已经跑远了。 “怎么这么急?”岑玉秋纳闷道,“这是要去哪儿?” 她回过头,目光落在屋中,屋里点着灯光,不像是没人的样子。 不等她思虑清楚,边上走来一名丫鬟,岑玉秋记得这是院里新来的丫鬟,这段时间却连人家叫什么都忘了问。 “县主,您回来啦。”丫鬟见着岑玉秋,高高兴兴道。 岑玉秋点头,“嗯。” 刚应完,她又将人拉住,“少夫人在房里吗?” “在房里。”丫鬟应道,“少夫人这些时日行动不便,大多都在房里待着,一般没什么事不怎么出门。平时除了青鸾姐姐,不让我们进去,也不见客。” 岑玉秋望着屋内的灯火,叹口气:“那不是憋坏了。” 丫鬟似是想起事情,连忙问道:“县主现在要喝梨汤吗?少夫人让人在厨房炖了梨汤,说这些天有些干燥,等县主一回来就立即端过来给您喝。” 岑玉秋诧异道:“少夫人知道我今日回来?” 丫鬟摇头,疑惑道:“少夫人应当不知道吧?这几天,天天都让厨房准备着,也给王妃和府中其他下人都准备了一些。” “你端到房里来吧。”说罢,岑玉秋往屋子里走去。 岑玉秋快步往屋子走去,偏偏走了几步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 她站在门口,屋内的灯光能将苏轻罗的影子映到窗户上,身姿盈盈,弱柳扶风,好似开个门那半大点儿的风便能将人给吹到了。 岑玉秋敲门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后又举起来,站在门口犹豫再三,有些情怯。 屋外已经起了夜风,将岑玉秋纷乱的思绪吹散。 岑玉秋抬起手,再门上叩响三下,“叩叩叩——” “进来。”苏轻罗背对着门站在床边,伸手去旁边衣柜上方取东西,可手伸了半天也掏不到里面的衣物。 苏轻罗费劲地踮着脚尖,可挨了打的屁股使不上什么劲儿,便缩回手,“青鸾,帮我将里面厚实些的中衣拿出来。将县主那套也取出来,今晚让人送过去吧。现在一日比一日冷,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睡得好不好……” 岑玉秋听着她柔软的声音,话语间分明是暖人心的字,却好似刀子一般往她心里捅。 这三天,也就借着宋相宜的名义来给她传过一次话,说她这些时日不回来住,仅此而已便一句话也没有给她交代了。 也不知道苏轻罗当时听到又是何种心情。 是不是她也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自己。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便日日让人煮梨汤,给她找保暖的衣物送过去,还有屋子里那么亮堂堂的烛火,她记得苏轻罗从前分明睡前也都是要熄了灯的。 岑玉秋站在她身后,个子比她高了一些,仗着手长脚长的优势,左手搭在她肩上扶稳她,右手伸出去取衣服,“我来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气好似在耳边擦过,苏轻罗为之一颤。 她往后一步,忘了自己原本踮起的脚尖,这一慌张,便踩到岑玉秋的靴子上,然后便更加手足无措,整个人一动,险些往后栽倒。 岑玉秋连忙右手收回,好在左手本就搭在她肩上,眼疾手快将人扶住。 岑玉秋左手扶着她的肩膀,右手搂在他腰间上。柔软的腰肢好似真只有半寸宽,一只胳膊便将整个人都搂到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见人没摔着,岑玉秋舒了一口气。 苏轻罗慌里慌张地站好,整个人有些晕头转向。 她堪堪站好,连忙说道:“抱歉。” 岑玉秋顺着她的目光,垂眸瞧着自己穿着一双绒面黑靴,被踩上一个脚印便尤为明显,“没事,鞋子本就是拿来穿的,弄脏了很平常。明日让丫鬟洗洗就好了。” 苏轻罗有些不敢抬眼,声音又低又软,“我不是说这个。” “嗯?”岑玉秋看向她。 只见苏轻罗脸颊微红,讲话的时候,真诚却又好似难以启齿,“我不该事事瞒着你,是我错了。” 岑玉秋僵硬地站在远离,双手已经在身后紧张地握成拳。 开了口,苏轻罗便觉得后面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 她继续认错:“我家中情况有些复杂,此前一直没有同你讲过。但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同你讲清楚。” “我五岁时母亲离世,卢月成为苏府的继室,此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从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嫡小姐,成了一个被继母囚禁屋中的雀鸟。我从小就饱一顿饿一顿,时不时还要挨她的打。有时候,她找不着我的错处就会找青鸾麻烦,打她出气。” 讲着讲着,苏轻罗声音哽咽,往事不堪回首,越说越难过,“爹爹宠爱卢月,从不管后院里的事,我与他告状,经常还会挨他的打,后来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岑玉秋听着皱起眉,见她浑身颤抖,伸手去抱住她,“好了好了,不要说了。” 温暖的怀抱一点点融化苏轻罗的心,将她身上的寒意驱赶。 她摇摇头,双手抱紧岑玉秋,脸埋在她身前。 “小时候,苏琴歌喜欢的,我就一定要让给她。她不喜欢的,扔了也不会给我。卢月说,让我学琴棋书画是为了给苏琴歌争面子,为她做个好名声,寻一门好亲事。所以我也讨厌她。” “说我冷血也好,无情也好,可苏琴歌她当真是杀了人,凭什么要我委曲求全为她求情?这不本就该是官府判的吗?” “那天他们二人登门找我,可嘴上却都是在说以前对我有多好。他们对我真的好过吗?那日我清晰地记得,卢月还骂我,说我抢了苏琴歌的亲事,说我才是应该去坐牢的。” 苏轻罗好似要将所以都苦楚都倒出来,讲着讲着,她的抽噎声便越来越明显。 岑玉秋紧紧地抱着她,给她拍拍背,“不想说就别说了。” “我要说。”苏轻罗抽噎了一下,继续道,“本来就是苏琴歌不愿意嫁过来,卢月要我嫁过来。聘礼早都下了才改的婚事,一分钱没有到我手上,如今却说是我抢了苏琴歌的东西。杀人的也是苏琴歌,怎就在他们嘴里,成了我应该去坐牢的?” 岑玉秋握紧拳头,从未有过如此愤恨的情绪。 她吸了口气,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安慰道:“都过去了,现在没事了。” 苏轻罗点点头:“嗯。他们占着我娘亲留下来的东西不给我,却还要将它们都卖了。我处处忍让,是他们太得寸进尺。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想拿回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 “你为军中事宜已经够忙了,我不想招你烦。更何况,这件事若你插手的话,旁人只会觉得我仗着权势罢了,到时候我真是成了薄情寡义之人,我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带着稀碎的哭腔,一下子就能将人的心都搅开一道口子。越说到后来,便更加得小心翼翼。 或许,她不是怕别人误会自己,更怕的是岑玉秋会误会自己。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岑玉秋稍稍松开她,见她眼珠已经打湿了整张脸,自己身前的衣襟也浸湿了。她伸出手,将苏轻罗脸上的泪花抹开,“做错事的人是他们。” 苏轻罗抬起眼,终于才有勇气面对她,眼里的泪花还在滚动,她竭力解释:“可是我隐瞒了你好多事,我总是觉得自己可以处理,我不喜欢麻烦别人。” 岑玉秋捧起她的脸,郑重其事道:“我不是‘别人’。你找我的任何事,都不是麻烦。” 苏轻罗怔愣,她从未想过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答案。 岑玉秋继续道:“你尝试着多依靠我一些。取不到衣服的时候,可以让我帮你拿;累了的时候,可以让我给你按按;口渴了饿了,让我去给你买东西。” “可这样太麻烦你了,你怎么可以做这些小事。”苏轻罗拧眉。 岑玉秋在她眉心摁了摁,“这不是麻烦,这婚后生活。你我已经成婚,我就不是别人了。” 苏轻罗听得脸颊微红,望着她清亮澄澈的眼眸,死水般的心境被扬起层层涟漪。 她好像告诉她,能不能以后不要不理她,能不能以后多陪陪她。 话到嘴边,苏轻罗都咽了回去,最后变成: “那,我现在,可以亲你一下吗?”
第53章 屋内灯火通明,原本昏黄的烛火此时变得氤氲暧`昧。 苏轻罗将话讲出来之后,自己脸颊也变得通红。 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映着岑玉秋那张茫然的脸,是试探,也是恳求。 双手不知何时,已经不安分地抓在岑玉秋的衣襟上。只轻轻抓住了一点点,便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岑玉秋的目光落到她莹`润`饱`满的双唇上,因刚刚的抽泣变得格外通红,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而面前的人,却无辜又胆怯地眨了眨眼睛。 浓黑的睫羽微微煽动两下,像是刚刚在人心底放了一把火又将火苗吹起。 岑玉秋顿时觉得喉咙发干,点了点头,“嗯。” 苏轻罗眼睛从方才起便一直没有在她脸上移开,像是要捕捉着她所有的呼吸,与指尖微微用力的颤动。 得到应允之后,苏轻罗反倒更紧张了。 以前的自己总是偷偷藏着小心思,怕被发现,又怕不被发现。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么让人害臊的话,不是偷偷摸摸,是光明正大,以“岑玉秋娘子”的身份,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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