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更何况她从小便已经习惯了只靠自己一人。这件事她自己就能解决,她怎么会,又怎么敢去骚扰岑玉秋。 若是岑玉秋知道她这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真的能接受这样的她吗? 唯独岑玉秋,她一点都不敢去赌。 “今日跟你说的话,你转头就忘了吗?”岑玉秋被气糊涂了,天知道她今日骑马赶到衙门的时候,撞翻了多少个摊子。 可换来的是什么?还是一味的隐瞒。 世人都说是以真心换真心,偏偏今日在公堂上见到她的时候,岑玉秋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在她面前都像个笑话。 “不是这样的。”苏轻罗摇摇头,她支撑在床上,想要起身,可身上的痛意越来越明显,她已经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我是不想你担心。” “你这样做我就不会担心吗?”岑玉秋质问道,“这件事分明你只要同我说一声,我便能为你解决。可你呢,你宁愿上衙门挨板子也不愿与我讲?” “还是我真的就不值得你信任?” 话说到后来,岑玉秋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嘶哑难听。 苏轻罗想解释,可半天嘴巴也张不开。 岑玉秋心中怒火越来越大,怕自己会说出什么过激的话,直接转身出门。 苏轻罗看着岑玉秋离开的背影,立即从床上站起来。 但身下实在疼得厉害,她刚往外挪,整个人就险些从床上摔下去。 门口的青鸾见着岑玉秋出来,立即跑进去。一进门,就看到苏轻罗上半个身子已经挂到床外。 青鸾惊地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来,“小姐。” 苏轻罗望着门口,屋外那个总是衣袂翩翩的红衣少女已经不见身影。 一想到这里,苏轻罗的眼泪顿时滚落下来,“青鸾,她生气了。” “小姐,你别这样。”青鸾将人重新扶到床上躺好,“大夫说你这些日子都不能乱动的。” “她真的生气了。”苏轻罗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啊……” 自母亲死后,苏轻罗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无能为力。像是小时候母亲给她买的最爱吃的糖葫芦,被她亲手弄丢后,她便不爱吃甜食了。 “小姐,县主待你这么好,没有什么是说不清楚的。”青鸾企图安慰她。 泪珠低落在枕头上,在白布上漾开水花,“是啊,她待我这么好……” 这一别,便是三日后。 苏轻罗将父母状告上官府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完全掩盖了钱家出事的那阵子热闹。 有人说她薄情寡义,好歹是养了她这么多年的人,竟敢将父母状告上衙门。 也有人说苏成不是个东西,当年苏家刚到漠北,也全靠苏成娶了大户府上家的姑娘,这才在漠北落脚。 此后苏家发达,也是全靠这位新夫人的娘家。当年柳家可是漠北第一富商,若不是后来柳氏分了家,大家东奔西走,哪里有苏家说话的份。 官府重新升堂受理此事,找来向苏成购买宅子的客商,拿出订金字据。苏轻罗接来母亲柳香云的娘家人作证,亦是拿出早已经被她私藏起来的房契。 苏成在柳香云死后,将妾室扶正,苛待嫡女。这本算家事一桩,最多不过是件丑闻罢了。可嫁妆一事涉及钱财,受官府管辖。 在苏轻罗成婚之后,苏成并未将柳香云的嫁妆交给其女苏轻罗,甚至私吞苏轻罗的聘礼,这在开元律例中乃是重罪。 这么多年苏成与卢月做的腌臜事儿不断被苏轻罗在大堂之上揭露,羞愧不已,当下要对苏轻罗动手,被官府扣押,又以伤人罪被关入狱。 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苏府与苏家仅剩不多的家财重新被判给苏轻罗。 苏轻罗从官府出来,并没有感受到十年夙愿已偿的高兴,反而心中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压着怎么也喘不上气来。 “已经三天了。”苏轻罗刚从官府门口出来,连忙问青鸾,“县主还没回来吗?” 青鸾安慰,“小姐别担心,宋大人不是让人送口信来,说这些日子一直住她那儿么。” —— “这个点儿,顺利的话,升堂也要结束了,你不去看看?”宋相宜坐在书房一旁的椅子上,扔着手中刚弄来的玉佩玩。 这可是上好的金镶玉,白玉无瑕,金子镶边,衬得十分贵气。最重要的是,这可是都城顶好工匠的手艺,她托人做了小半年才拿到手。 岑玉秋坐在桌前,翻着刚送来的边境文书。 听到话时,她顿了一下,随后立即假装漫不经心地回道:“你都说要结束了,我去做什么。” 宋相宜手中握着玉镯,双手撑在膝上,严肃道:“你们小俩口闹闹脾气也都闹三天了,什么气也都该消了吧。” “没生气。”岑玉秋道,“最近都是去临县准备粮草,回去太晚。” 宋相宜掏掏耳朵,纳闷问道:“那你还要在我这儿住多久?总不能等她好全了吧?我看她皮开肉绽的,少说也要个把月啊。” 个把月? 岑玉秋抬眼。 宋相宜又说:“这些时日粮草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我们得回边境了。” 岑玉秋沉默片刻,这么重要的事她自然没有忘记。 可是哪里放得下心啊。 宋相宜见她眼神闪烁,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人家都能下地走路了,今日不是还亲自去府衙?你要是真担心,就回去看看呗,过两天咱们回到边境,你可想见都见不着了。” 手中握着的笔迟迟没有下去,墨汁从笔尖滴落下来,在洁白的纸张上晕开一片。 宋相宜见她分明很想回去,索性当个好人,走过去将她拉起来,“走吧走吧走吧,我家就这么丁点儿大,你要睡回去睡。” 在宋相宜推动下,岑玉秋半推半就地来到门口。 她还是有些犹豫,“那我回去了?” “快走快走!”宋相宜挥挥手,像是要故意赶走她似的,还特意直接将书房门关上,得个清静。 这些日子,岑玉秋时常神游天际,宋相宜全然看在眼里。 一起搭档这么多年,难道岑玉秋这点小心思她还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么。 见着终于把人赶走,宋相宜高高兴兴地从手腕上将玉镯摘下,乐呵呵地举起来继续欣赏,“真是难得一见的美玉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忽然传出“砰”地一声巨响。 紧随着,宋相宜手中的镯子“啪”一声掉落在地。 宋相宜回过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岑玉秋,“岑!玉!秋!” 岑玉秋看着地面上碎掉的玉镯,愣了片刻,转而立即说道:“我回来是想同你说一声,今晚我不回来住了。但明早去收粮,咱们还是要一起。收粮一事,还需再征收些时日。” “……”宋相宜心疼地望着地面上的碎片,怒吼道,“快滚——!”
第52章 天光云影,屋内昏黄,人影倒在地面上被拉的纤长。 青鸾手上持灯点蜡,套上火红灯罩,屋内红光一片,与屋外橙黄夕阳交映生辉。 “小姐,今晚也要多点几盏吗?”青鸾手中拿着火折子侧过身。 “点上吧,万一她晚上要是回来看不见路,撞到了怎么办。”苏轻罗讲话有气无力。 她坐在屋内圆桌前,面前的水是刚换上的,苏轻罗跑了一天竟也不觉得口渴,浑身觉得不得劲儿,也没有去倒水喝。 青鸾犹豫了一下,说道:“可夜里太亮了,小姐不是一直不喜光的么。这几日来,夜夜都睡不好。” “点上吧。白日里睡得太多,入了夜就舍不得睡了。” 身下垫了软垫子,苏轻罗坐着还是有些不舒坦。 三天前要上衙门,她便已经做好落一身伤回来。四十棍打下来,偏偏这几日伤口不是最疼的,疼的是屋子里格外的冷清,疼的是那天岑玉秋看她的眼神,好似要将她的心挖出来一般。 苏轻罗长叹一口气,“青鸾,我真的做错了吗?” 青鸾也跟着叹气道:“小姐,你这三天日日问,夜夜问,难道心里就当真没有答案吗?” 苏轻罗拧着眉,愁色更浓。 是啊,一个小丫鬟都知道的事,偏偏她怎么就追着人家要答案呢。 苏轻罗坐立难安,双手捂着脸,“是我错了。我处处博她可怜,事事上都要多算计一分,却忘了她应当最不喜欢这个样子的。” 青鸾见着,于心不忍,“小姐,你别这样。” 在苏府那么多年,若是没有小姐,她恐怕不是被卢月打死,也早就被赶出苏府又卖给牙婆子。对她来说,小姐做的这些事不算什么过分的事,也是回回看到她以本伤人,只有心疼而已。 苏轻罗咬了咬唇,眼泪又来落了下来,“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我不去争,不去算计,我能活到现在吗?” 青鸾走上前去,抱住她,“小姐,要是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我们就走吧。” 苏轻罗指尖松动,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着盈盈泪光。 她嗓子嘶哑,艰难地开口,“青鸾,我不想走,我想见她。” 青鸾知道她口中的人是岑玉秋,便将苏轻罗拉起来,“那咱们就去找她。” 人已经被拽起来了,苏轻罗却退缩了。 她摇摇头,将手抽回来,“还是不要打扰她,她最近已经很累了。” 青鸾一口气憋在心口,瞧着她们两人分明都是在为对方好,却都在闹别扭。 苏轻罗看着性子软糯可欺,实则是个非常执拗的人。 青鸾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也不想她在继续想下去,便为她转移话题道:“小姐,苏府已经拿回来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您知会我一声,成么?” “接下来……”苏轻罗抬眼,陷入苦思。 接下来的事,她还从未想过。事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以前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收回,哪里还有空想这么多。 苏轻罗扶额,受了凉有些头疼,“接下来先去找人清点一下,再等我想办法吧。” 青鸾见她一直揉脑袋,连忙问道:“小姐又不舒服了吗?本来一身的病都没好几个,这旧伤又添新伤,很容易出大事儿的。” “我没事。”苏轻罗摆摆手。 青鸾将她扶到软垫上坐下,“我去找大夫。” 苏轻罗拦着她,“去端碗热水来就好,捂捂汗就没事了。小毛病而已,不要惊扰别人。”
115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