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一个个万里挑一数十年才有望成就的武道宗师丢到战场上来杀敌,已经不是暴殄天物可以形容,放眼天下,兴许也只有人杰地灵的中原才有这般大手笔,不过后果可想而知,若这些宗师今日都战死沙场,中原江湖不仅元气大伤,恐怕今后百年都将一蹶不振! 耶律楚才的脸上再看不出半分笑意,嗓音冰冷道:“一剑曾当百万师,不过是那些半吊子读书人做的白日梦,你们中原还真以为自己有天大的能耐?区区几个宗师就想杀尽我北契铁骑?笑话!今日朕便让你们中原江湖就此消失!” 身边几名传令兵飞快领命而去,百架大床弩倾巢而出,与此同时,北契几名宗师也领着各自门派弟子前去助阵。我北契虽远不及你们中原高手多,但我们人多势众,整座江湖都可以为王帐拼死效力,就是耗也能把你们这些所谓的高手活活耗死在战场上! 大军右侧,冲杀在最前头的卜天寿眼疾手快避开迎面射来的巨型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而过,跟在后头的老鬼对他这般胆怯行径极为不屑,冷哼一声举剑便将那支势大力沉的弩箭一分为二,而后换上一口新气,与一条阵线上的武当老真人齐头并进。 一口气连斩数十骑的小天师也没拒绝这份好意,与剑尚未出鞘便斩下百骑的师兄谭济道一个眼神交错,同时撤出几丈远,给两位老前辈腾出大展拳脚的机会。 第二拨弩箭很快如约而至,体内气机正如潮水彭拜的老鬼大喝一声,剑气如虹,一线之上,甭管什么人马还是弩箭,寸寸崩碎,血肉四溅。再看一旁仙风道骨的老真人,出剑之间游刃有余,面前拦路之物,都在他风轻云淡的挥剑下一一丧命。 这拨弩箭准头更为精准,且章法有序,一箭接着一箭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饶是老鬼与老真人这般内力磅礴的大宗师也有衰竭之时,更何况,二人几乎是用一口气便向前杀进了数丈,但投射来的弩箭似乎没完没了。 一支堪比宗师一剑的弩箭朝着老鬼当头射来,将将斩杀对撞而来的十几名骑卒,老鬼已是躲闪不急,稍远处的姚碧虚见此情形,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当谭济道欲上前援手,一道玲珑身影从他身侧一闪而过,这位女子刀法大宗师并未出刀,仅是不讲理的一脚踹在箭头上,弩箭便在半空中打了转儿,中途还将附近几名骑卒横扫下马,而后当场“叛变”,反射回自家大营。 几名正在装填的北契士卒尚未反应,一根熟悉的巨型弩箭就扎穿了面前的床弩,崩裂的碎片或撞在胸口,或扎进他们未覆甲的血肉,不死即残。 赤白双刀在手的南泉柳朝大军后方眺望了一眼,只见一道青影孤身穿梭在那些攻城器械的大阵之中,于是转头对几人道:“此处便交由你们了,我去帮盟主一同收拾掉那些碍手碍脚的大家伙。” 眼见南泉柳化作一道凌厉刀光,一头扎进了骑军洪流,卜天寿拍了拍胸口,喘着气道:“完了完了,师兄,我怎觉着这女子那么英武不凡?你摸摸我心跳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谭济道淡淡瞥了他一眼,“师弟,有病就要治。” 一气已尽的老鬼脚跟一点,朝后倒飘数丈,正巧落在二人身侧听见这番言语,当下气的直翻白眼,连换气都顾不上,拿剑指了指另一侧战场,没好气道:“你看看叶白首那群人,都杀到咱们前面去了,你俩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天下第一人的位置还想不想要了!” “要!怎么不要,老前辈请看好了,我天师府剑法如何!” 卜天寿再度提气前冲,剑光流转,人马分尸,谭济道摇头叹气,为这个莽撞又爱出风头的小师弟保驾护航。 大军左侧,一柄巨剑在人群中上下飞舞,这个在东海打潮观潮半辈子的落魄剑客与后头叶白首五人拉开了近百步的距离,孤身陷阵却硬生生杀出了一个巨大缺口,每当巨剑落下便有几名骑卒连人带马被砸的血肉模糊,不是就能瞧见有些倒霉骑卒人马都被巨剑挑上半空,而后重重摔下,不仅自己没了生路还拉上一两个袍泽垫背。 如此大开大合耗费体力的杀敌术,不禁让出身“一家之剑便是天下剑术”王越剑冢的年轻剑魁暗自咂舌,而后他余光又瞥见那袭青衣以一种疯狂之姿撞入一架箭楼车内,眨眼间穿透而过,又接着不遗余力的撞入第二架,接连三四架楼车皆是被腰斩的下场,断掉的半截楼身轰然倒塌砸死底下一片北契士卒。 早在武林大会时,便见识过这位青衣魔头的嚣张跋扈,陆难行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嘀咕道:“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婆娘!” 一人双刀连斩几十架攻城器械,南泉柳从边缘一路来到中路大军后方,眼前景象已是一片狼藉,那袭青衣独立于一架楼车之上,衣袖飘摇,风姿绰约。 两个年轻女子身陷大军之中,周遭持盾持刀的北契士卒竟无人敢上前。 几十名武夫打扮却披甲在身的人影悄然将二人团团围住,犹如独立于世的慕容冬青冷笑一声:“南庄主,你我各自一半?” 南泉柳缓缓将双刀归鞘,但手不离刀柄,淡然笑道:“好啊,谁也别抢谁的。” 慕容冬青眉头微蹙,却也未计较,她轻轻抬脚一跺,脚下楼车顿时四分五裂,青衣如同一片离枝落叶飘向人群,于此同时,归鞘双刀寒光炸裂,血光飞舞间,便有数颗人头抛向高空。 正当厮杀中,一道浑身包裹着黑袍的人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出现在南泉柳身后,袖中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惨白手掌,朝着南泉柳的天灵盖当头拍下! 另一头,慕容冬青一手刀穿透面前一名武夫胸口,尚未来得及抽身而退,那武夫身后猛然窜出一个身影,慕容冬青只觉耳畔响起一阵细碎的破空声,自己那只透胸的左手便传来钻心痛楚! 慕容冬青瞬时将体内气机催至巅峰,一掌凶狠拍去,那人也不正面迎敌,极为从容的倒退出数丈。此时慕容冬青才得以看清,偷袭她的人也是女子,一袭紫衣飘飘然然,宛如万军丛中悄然绽放的一朵娇花。 青衣对紫衣,两个女子身世境遇皆不同,却都因为同一个人在战场上不期而遇。 堪堪躲过致命一抓,左肩一片鲜红的南泉柳退至慕容冬青身侧,余光瞥见那抹紫衣,低声提醒道:“此人是那位坟山山主,据说对敌从来只出一招,见过她出手的人都死了,你当心些。” 慕容冬青依旧满不在乎道:“江湖上不是说,高手都是一招分胜负,等我收拾完她,再来帮你宰了那个黑袍老怪。” 说着,慕容冬青竟挑衅般朝那袭紫衣够了勾手指。 紫衣巍然不动,笑意盈盈。 只下一刻,便不见了踪影。 周遭北契士卒只觉眼前一花,只有眼力极佳的弓箭手看清了那两道快如雷霆的青紫身影正面相交,却并非意料中撞在一处,仅仅是交错而过。 中原江湖的武林盟主说到做到,一招分胜负,便是一招分胜负! 紫衣身形摇晃了一下,再支撑不住,双膝跪倒在地。 慕容冬青虽略胜一筹,但也没好过多少,不等站稳身形,便吐出一口鲜血。不料那黑袍当真是无孔不入,趁着南泉柳一瞬分神之际,一个闪身来到慕容冬青身后,枯骨夺命的指尖离她背后仅一寸之遥。 不顾伤势正要上前阻拦的南泉柳猛然停下了身形,因为那只手再也没可能触碰到青衣的半分衣角。 慕容冬青缓缓转过身,便见黑袍之下那张布满沟壑的苍老面孔瞪大了满是惊恐的双眼,五根修长手指正死死掐住他的脖颈,黑袍老者大张着嘴,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声,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那只手按着缓缓往下压。 骨头断裂再碎裂,没有料想中的血腥场面,只是黑袍下迅速涌出一大滩血迹,最后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剩下一堆骨肉相连的肉泥。 这位北契提刑客的大头目,兴许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是这么个惨绝人寰的死法。 慕容冬青别过脸,不去看跟前那袭光芒夺目的蟒袍,小声嘀咕道:“多管闲事。” 在中路大杀四方,连破三千铁甲之后赶来救人的李长安笑容无奈,转头望了一眼仍在奋力厮杀的左右两侧,沉声道:“你二人往后撤一撤,别再如此意气用事了。” 慕容冬青默不作声,南泉柳倒是听劝,而后抬刀指向不远处的那袭紫衣,“此人如何处置?” 李长安微微摇头:“她已身负重伤,不用去管。” 待二人离去后,李长安走到紫衣跟前,嗓音柔和道:“北平郡那间小院我已经买下来了,你若愿意,想住多久都行。” 话音刚落,紫衣猛然抬头,眼前却已空无一人。 耶律楚才望向那袭如入无人之境,离她也越来越近的商歌藩王蟒袍,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应当穿上那身龙袍来的,这样她们二人才算般配啊。至于那白衣,再如何天仙下凡,又怎比得上人间至尊来的高贵? 那些中原宗师虽给北契骑军带来了不小的折损,但她身后仍有十万龙精虎猛的精骑,故而耶律楚才仍旧可以心平气和对身边那一骑道:“我已经感觉到楚寒山来了,这里无需你操心,专心应付你的对手便是。” 宇文盛及放声笑道:“末将征战多年,还从未有过这般畅快的时候,大战当前,竟能与势均力敌的对手倾力一战,那末将就不与陛下客气了!” 言罢,这位北雍神将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古阳关城头,一袭儒衫负手而立,遥遥感应到那股霸道气机,他微微一笑:“谁道我辈书生无胆气。” 而后他转头朝不远处的两个女子拱手抱拳:“二位姑娘,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薛东仙与陆沉之齐齐抱拳回礼。 她们二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战场,是为了策应那十几位中原宗师在力竭之后撤回关内。 两个女子一如那年在流沙城相遇,并肩而立,相对无言。 直到陆沉之看见有两股北契江湖武人组成的百人骑军,分别朝两翼汇入,她才缓缓开口道:“薛姑娘,我们该出手了。” 眼蒙黑纱的薛东仙抬了抬头,“伍长恭在哪一边?” 陆沉之提起那杆王霸枪,“左边。” 分别之前,薛东仙轻笑道:“原本我以为李长安不会让你来此涉险,就像她的两个徒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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