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不是呢。” 林声答得缓,江浮等得难。 这句话模棱两可,是无论江浮想要什么都会答应,还是没有看穿江浮的心思,亦或者,不只是将江浮当作契约伴侣。 回答的究竟是哪一个问题,只有林声自己知道。 驶入海湾专道后已无来往车辆,漫漫长道只有她们还在雨中行进。 林声原以为自己这样回答,江浮会就此放弃不再发问,却没料到江浮事必求全的性子。 车速缓下,而后靠边停下。 江浮回头望着林声,收敛起了往日怯怯。 “给我一个尝试的机会好么,我只要两百天,如果不成功,我会彻底放弃离开。” 尝试什么,二人心中澄明,却各自没有戳破。 林声寡淡的神色皲裂,渐渐有了几分不自在。 “为什么是两百天?”她问。 “也可以是一百天、五十天,随你定,”江浮苦笑了下,“只是按以往相处的经验来看,这短暂的时间,我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两百天,是她私心里觉得林声能接受的最大限度。 约定的时间结束,能和林声破冰是她最想看到的结局。如果不能,她就会主动离开,这辈子不再见。 用这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时间,去追求一个周围设满防墙的人,想来也不会简单。只是这是江浮现在为数不多的机会,由不得多想合不合适,一旦林声离开海湾,错过后什么都不剩。 “我需要时间考虑,过几天——” “就今天,就现在,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江浮打断林声,罕见地强硬起来。 冯澄已经醒了,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感受着剑拔弩张的氛围,恨不得把自己塞到车底卷进车轮里。 阿绵压着冯澄胸口,好奇的探头看二人无声对视,没等看清就被冯澄摁住脑袋,一把塞回了怀中。 “好。” 被迫也好,主动也罢,林声终究给了回应。 江浮悬于细线的心落下,她知道林声虽然答应,却不会再主动回海湾。尝试所需要的见面机会,需要她自己制造和争取。 比起被林声拒绝,这已经是令江浮无比开心的结果。她再次启动车辆往海湾驶去,忽然想起一个被忽略的事实。 林声这次虽是私人行程,没在公众面前透露,可到底是深夜落地,公司那边不可能不派专车来接机,再怎样也轮不到她。 她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来接你的人呢?” “没人来接我。” 林声阖着眼睛,拧熄了后座的暗灯。 江浮调着挡风玻璃的雨刷速度,忽然觉得很无奈,“我不是三岁小孩,林声。” “接我的人临时有事,抽不出空。” 这个答案更没有可信度,林声好歹是皇港头部艺人,忙到没人来接机,实在难以说得过去。 她始终端着冷然模样,不愿多说,因为一旦回答,就得解释为什么临时决定让江浮来接机。 这恰恰是她最想回避的问题。 “没人来接我。”林声又重复了一遍。 就在二人无声相抗时,假睡的冯澄接了个电话。 传闻中抽不出空的司机声调粗哑,嗓门大得离奇,车内充斥着他的话音。 “喂,小冯助理,你们到哪儿了,我已经开上海山大道了,再有十分钟就能到机场。” 冯澄:“!” 江浮:“?” 林声:“……”
第75章 (一更) 透过后视镜,江浮的目光在林声冯澄之间来回逡巡。 有司机来接,说明这是林声临时改了主意,让她从海湾开车过来。 林声刚说完公司没派人接机,司机转手就打了电话,嚷嚷说着什么。 冯澄手忙脚乱关了免提,她依稀记得落地时,林声嘱咐过让司机调头回去,可她忙着拿行李,转头就忘了干净。 车内刚经历严肃的诘问对白,这样的氛围她根本不想醒过来,可现在再也装不下去,只能尴尬又心虚地赔笑。 “林老师,这怎么办?” “谁接的电话,谁去坐车。”林声一字一顿,似乎对冯澄关键时候掉链子很不悦。 冯澄笑不出来了,直声讨饶。 车辆行至在海湾专道的岔口时,林声忽然主动开口,“左转,去环郊住宅区。” 这是哪儿? 江浮对这个地名没印象,还没来得及发问,旁边的冯澄就弱弱地给了回答,“江小姐,我家在那儿,等下到了海湾,深夜再开车回来不太方便,劳你多走一段。” 除了江浮,无论是肖温冯澄亦或者乔颂今,没人在海湾老宅留住过。 某种意义上,她成了例外。 环郊住宅区地段似乎准备拆迁,很多住户都已经搬离,路面满是坑洼积水,夜里接触不良的路灯忽明忽暗。 冯澄的家挤在一众狭窄的筒子楼里,她下车后跳过几滩污水,吸着鼻子回头。 “林老师,我什么时候去接你?” 江浮似乎也在期待答案,从后视镜里看着林声。 “明……后……”林声忽然语塞,给不出一个确切的时间,她踌躇几息接着说道:“等我电话。” 目送冯澄上了楼后,她们才调转方向往海湾赶。 来回将近九个小时,回到老宅已近凌晨三点半。 阿绵早在路上睡饱,现在回了家反而生龙活虎,围着江浮来回转悠。 江浮被它晃得头晕,“回到你窝里去,别缠着我。” 见劝解无效,她放弃挣扎,转而看向准备上楼的林声。 “你要吃些什么吗,填填肚子也好。” 航班上虽然备有飞机餐,可江浮记得从八点多飞机落地到现在,林声都没有吃过东西。 “你可以不为我做这些。”林声又变回了从前那样,疏远客套。 反正刚刚争取了两百天,江浮不再像从前那样着急,她没有放弃,搬出了同样的说辞应对。 “不为你做什么,照顾阿绵那两万块薪资,我拿得不安心。” 林声最终默许了下来,她握着旋转楼梯的扶手,回头看向江浮,“你这次让我回海湾,是为了……为了那件事吗?” 那件事,哪件事? 江浮听得糊涂,注意到林声不自在的神色,她隐约回味过来。 “不是,”她诚恳地摇摇头,失笑道:“我欲望没那么强,林声,不要把我当成那种饱暖思什么的人。” 以她们现在的状态,能面对面平和地说话,已经是不易中的不易,江浮怎么敢奢求更多。 “那是为了什么?”林声还在执着。 她很少主动发问,一旦说出口,就势必要得到答案。 脱离了契约关系后,江浮变得很不同,她走到洗手台前,挤出洗手液在掌心揉出泡沫。 ““要我告诉你也可以,只不过作为交换,你得坦白一件事。” “什么?”林声觉察出几分不简单。 江浮冲干净手上泡沫,缓声和气道:“告诉我,在你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比起林声对她究竟抱有什么情感,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不想说。”林声别过了头。 她终究没有再追问,丢下这句话就转身上了楼,只留江浮自己在一楼为吃食忙碌。 江浮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渐渐浮起笑意,又渐渐被失望淹没,再无回响。 来日方长,她想。 擦干净手后,江浮走到厨房冰箱前,在琳琅满目的食材里挑拣,整个过程非常顺遂。可到了水果环节,她想起秦奈的话,左手在一众新鲜水果里游移,最后压着惧意在某盒水果上停下,再也没有移开。 夜里饱腹不好,江浮只熬了点淡油少盐的瘦肉粥,配了两块果酱面包。 虽然只是简单的餐食,做完一切,悬钟指针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半。 这样尴尬的节点,夜宵不像夜宵,早餐不像早餐。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坐着用餐,上一次还是在江浮买车之后,林声为了拍摄海难那场戏挪出了两天假期。 睡饱后到处闹的阿绵嗅到粥香,围着江浮讨好地叫,最后也得了几块鸡肉冻干配猫粮。 江浮刻意拖沓,一口粥递到嘴边迟迟没有咽下。 等林声吃完率先上楼,她才放下羹匙,看向那块被切去一半的面包。 …… 林声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她擦着滴水的发梢,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便听到外头传来时快时慢的敲门声,其中还夹着阿绵的抓挠。 她略作迟疑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立在门外的江浮就猛地倒在了怀里。 走廊昏暗无比,只有对门半敞的卧室倾泻出一线亮光。 “江浮?” 没有回应。 除了熟悉的龙桑草浅香,林声没有从怀中人身上嗅闻到任何酒气。 她感受着拂在颈侧的急促呼吸,又看到阿绵急得乱叫,于是艰难地把江浮扶到床上,没等退开她便怔在了原地。 江浮脸上泛着反常的红润,喘着气呼吸极其困难,红意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衣襟底下。 林声皱眉掀开江浮的衣服,只见平坦的小腹和腰间红疹蔓延,已经形成了大小不等的斑驳红块。 她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想打120,可港城医院离这里很远,救护车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考虑到影响,她最后还是打给了肖温,用简短语言把症状描述一遍。 “如果可以,你观察一下她的喉咙。” 林声照着肖温的话,曲起指尖顶开了江浮紧咬的牙关,在灯光辅助下看清喉咙后很快收手退开。 “发红,似乎有点肿胀征兆。” 肖温那头似乎在收拾药箱,“综合考虑是过敏,她吃了什么东西?” 江浮有过敏史,林声根本没有印象。 她迅速回掠从港城机场回来后的一切,最后将嫌疑点定在不久前的粥里面。 她快步下楼,却发现江浮已经把锅碗放到洗碗机里,就连处理食材的垃圾都一并丢弃,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讯息。 “瘦肉粥。”她道。 这个答案太过宽泛,粥里面只能看到些姜丝枸杞,额外放了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不过也不一定,”林声努力回想,“江浮明面上只喝了粥,我上楼后她又吃了什么就不得而知,因为她把厨余垃圾拿出去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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