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牺牲自由的方式,把江浮留了下来,可在她眼里,这种牺牲不值一提,因为她在孟行恪的掌控下本就没有自由。 只要江浮不问,她不会主动坦白这件事。 肖温提速上高架,忽然正色问:“你对江小姐,是什么感情?” “契约牵绊,没有感情。”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从前,而是现在。” 林声说话向来非是即否,现在她却敛目沉思,片刻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不像答案的答案,“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清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一边害怕江浮的接触,又期待江浮的接触。从机场回来时,江浮提出两百天的约定,如果她真的没有丝毫的感觉,会答应才是笑话。 她面对江浮时也不可避免存了私心,带着侥幸心理,觉得路走到死胡同还会有路,水流到尽头会汇入更宽阔的河流。 可事实是,短时期内,或者往后更长的时间,她都被迫呆在孟行恪的掌心,对待有关江浮的一切,必须慎之又慎。 “林声,我希望你好好权衡利弊,江小姐离开海湾就一定是坏结局吗,不要为此作无谓的牺牲。” 林声没有再回答,而是转移话题反问道:“为什么她还没有醒来,不是说呼吸平缓就没事了吗?” 肖温知道这是林声一贯回避的方式,她叹了口气,“过敏患者大体发病症状都差不多,可每个人都有着细微差别,江小姐脱离了生命危险,却还没有醒来,具体原因我没法断言。” 随着车辆猛然拐弯驶入隧道,原本好好坐着的江浮往林声这边偏了过来。在她反应过来时,江浮已经靠在了她的肩头。 碎发拂过颈侧,牵连起似有若无的痒意。 林声浑身不舒服,她想将江浮扶正,可一番动作之下,原本只是靠在肩头的脑袋滑得更低,从肩头到胸口,再到小腹,最后枕在了她的腿上。 “……” 车内光线暗沉,伸手难辨五指。 林声不知道,江浮其实已经醒了过来。
第77章 (一更) 孟行恪在港城医院的股份里占大头,早从车辆驶入开始,她们的行踪就在严密监控中。 深夜医院各处已无患者走动,只剩值班的医护,这些医护又是孟行恪精挑细选的人,口风很紧。 林声为了探望林虞来过无数次过,并不避讳在她们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戴好深檐鸭舌帽和口罩,就弯身将江浮抱下了车。 不知是不是错觉,搭在肩上的手缓缓收紧圈住了她的脖子,怀中人还偏进里侧,将脸埋在了她的胸口。 林声第一反应是看向肖温,而不是怀疑江浮已经转醒。 “她为什么会……” 深夜停车场只剩她们三人,潮湿的凉风缓缓吹拂。 肖温暗叹口气,走去摁亮电梯的上行键,“你低头看看江小姐。” 林声顺势低头,江浮穿得单薄,只有居家T恤和一条刚刚及膝的中裤,长腿在外晃晃荡荡,甚至连鞋子都没穿,红痕未退的脊背在冷意里轻颤。 她这时才想起在海湾时太过心切,只给自己换了挡风衣物,忘了江浮。 因为心有愧疚,林声变得没那么在意怀中人僭越的举动,电梯门开启就抱着人走了进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江浮这次过敏引起了身体潮热,受冷风吹拂完全没感觉到冷意,即使再降几度都能顶住。 她偏头圈颈的动作,完全就是故意而为。 事先联系的医护早已推着担架床在电梯门口等候,她们看了眼被遮挡面庞的林声,半秒就匆匆错开,守矩地推着江浮往诊疗室走,又是输液又是抽血。 化验检测并不能立刻定位过敏源,结果需要等待至少四个小时。 林声默默出了病房,还没走到走廊尽头,便听到前台医护压着声的细碎话语。距离隔得太远听不真切,其中隐隐约约夹着“孟董”“薛秘书”之类的称呼。 那医护望了眼江浮病房里忙碌的同事,见无人出来又安心低头汇报。 面前的记录册忽然投下一道阴影。 她怔怔地抬头,发现林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面前,面庞隐在帽檐阴影下,透着说不出的沉郁。 “林……小姐,您好。” 她还没来得及挂断,手中忽然一空,有线电话就落入了林声手里。 “林小姐,这是前线急救,”医护被这变故吓到,神色慌张地起身,“关乎患者生命安危,请不要随意抢夺。” 林声偏过身,在走廊顶灯的冷光下,医护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里头情绪搅涌难宁。 “薛秘书,出国前我和舅舅的那番谈话,你不是不在场,既然同意她留在海湾,就别咬得太紧。” 林声留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医护看着那愈渐走远的背影,怀着惴惴捧起电话低声道歉。 “抱歉薛秘书,我没注意到林小姐会走过来。” “今晚的事我们一定保密,绝不往外说,深夜只有几个值班医护,没有其他病患看到林小姐抱着江小姐来医院。” “她们还在检查,貌似是过敏,林小姐的私人医生也跟着同来,估计是她预先处理过,才缓解了江小姐的病情。” 医护一字一顿回答着薛秘书的问题,直到林声走入病房才敢放声说话。 因为吃饭时林声离开过一段时间,医生没办法粗略定位具体的过敏源是哪些类别,自然做不了皮下点试,抽血后只能耐心等待结果出来。 肖温不知何时离开,只留林声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静静望着躺在病床上输液抑酸的江浮。她很少以这种姿态看江浮,那次落水高烧的记忆还清晰可辨,带着种隔世的恍惚。没想到才过去不久,她们就以这种方式再次独处。 肖温的话近在耳畔,交杂着无数杂乱难分的思绪,搅动着林声的心。 她似乎被推上了中界限,已经分不清对眼前人怀抱着怎样的感情。 比没有感觉多一点,又比喜欢和爱少许多,交织其中的,分明是顾虑。 孟行恪越想控制她的人生,她就越迫切想逃离这囚笼,江浮是唯一的钥匙,可她顾忌着林虞,总不敢接过。她怯步不前,主动权落到了江浮手里,只要江浮伸手推拉,她就可能回到从前两不相干的状态,或者跌入新关系。 四个小时里,林声坐在沙发里想了许多,期间医护几次进来换药,都没有将她拉回。 过敏源检测结果很快出来。 元凶是蓝莓。 林声看着那张IGE值异常的化验单,想起很久之前工人和她汇报的进项。 江浮从不挑剔要求,送到海湾的食材总是那些种类,蓝莓每次都在果蔬单子中。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身体的过敏史,可她昨晚却误食了蓝莓。 林声将化验单折起,给冯澄发了条消息,让工人以后不要再往海湾送携带蓝莓的食物。 外头天光大亮,暖阳从没拉窗帘的窗户投射进来,毫不吝啬照在江浮身上,刺得她很想抬手遮挡眼睛。 可想到坐在病床旁守候的人,她还是蜷着手指按捺住了冲动。 林声看着在薄光照耀下颤动不息的睫毛,不是很确定地轻问:“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 她又说:“我看到你的眼睛在动。” 眼皮下转动的眼珠立刻停止,就连睫毛也恢复成恬静未醒的状态。 江浮这时才隐约回味过来,昏睡状态不该有反应,可现在想清楚为时已晚。 林声这句话是在诈她。 “你昨晚是不是吃了蓝莓?”林声收回目光,低头翻看手里的化验单,“幸而肖温来得及时,有蓝莓过敏史,你应该比任何人都上心。” “是吧,记不清了。” “江浮,”林声显然不相信这个搪塞似的回答,“你是过敏休克,不是喝醉断片。” 她见江浮不愿多说,倒也没再多问。 四小时的抑酸脱敏治疗后,江浮身上的斑驳红疹已经消散无几,只有脖子上残留着因呼吸道发痒而挠出的血痕。 她转了转已经拔去滞留针的手,“是你送我来医院吗?” “肖温。” 江浮被哽了下,问得更具体,几乎要把话揉碎,“我昏迷后,是你抱我下楼吗?” “肖温。”林声还是同样的回答。 恰在这时,肖温带着早餐盅进了病房,她心思细腻,莫名觉得二人之间蔓延着奇怪的氛围。 江浮没能撬开林声的嘴,于是换了对象,带着答案问问题,“肖医生,昨晚是你抱我下楼的吗?” 林声没料到江浮会如此大胆地问出口,她知道肖温从不会说谎,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肖温笑答:“不是,江小姐生得高挑,我力气弱,自然抱不动。” 昨晚冯澄不在海湾,只有她们三人,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林声已经摘了口罩,却把帽檐拉得更低,挡住了眼睛。 江浮莫名从这动作里看出几分心虚,她昨晚上了车才从休克状态中转醒,不清楚在海湾时发生的种种,却清楚地知道到达港城医院后的每个细节。 确实是林声抱她下车无疑。 她这样问,只是想林声不再逃避,亲口承认。 原以为肖温的话把林声堵入了不得不坦白的死胡同,却没想到她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江浮正色而语。 “是阿绵抱的你。” 江浮:“……” 正将温粥舀到小碗里的肖温听到这离谱的回答,眼底也不由得染了几分诧然。 “你先吃早餐,我去看看阿虞。”林声说着,也不管她们信不信,立刻起身出了病房,只留江浮和肖温面面相觑。 林虞的病房在五十层,昨晚来得太迟,林声没有特地去搅扰她,现在被尴尬的气氛所激,正好找个理由离开。 顶层医护并不多,她们认得林声,打照面后颔了颔首就各忙各事,任她进了A512病房。 林虞已经睡醒,早餐放在托台上快要凉透,也没有吃一口。这几个月秦奈和江浮总是来探望,她受到积极的情绪渲染,已经褪去了几分孤僻阴郁,青涩的不见血色的面庞上多了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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