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的叫声传到二楼,始终不见人影的乔颂今终于现身,她举着杯白葡萄酒走到阳台,慵懒倚着雕花栏杆,笑得妩媚姝丽。 “好久不见,江小姐。” 江浮把站在她肩头嘲讽阿绵的光光放到地上,迈步走上了石英阶梯。算起来她和乔颂今只见过屈指可数的两面,谈不上熟络,可不久前在游艇派对上,乔颂今说过以后有问题可以随时咨询。 十三年交情在,确实会对林声有更深的了解。 江浮想在临走前夕,花掉这个机会。 乔颂今踩着恨天高,慢悠悠走下旋转楼梯,而后搭腿坐在江浮旁边,以过来人身份开导。 “江小姐貌似不太开心,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不用过于在意,阿林入圈这么多年经历过无数次,基本都炸不出水花,过几天就会平息,睡一觉起来又是晴天。” 江浮起身关好一楼入户门,将吵闹的猫和鸟挡在外头,却没料到它们会从窗户蹿入,没多久就把严肃的谈话场合搞得鸡飞狗跳。 “光光,不许闹,”乔颂今摇着高脚杯,嗅闻那馥郁甘醇的酒香,等光光回到身边立正站好,她才又接着说:“看样子,江小姐不是因为这事恼心,说说吧,有什么可以帮你。” “关于林声。”江浮直视乔颂今在精致妆容衬托下的勾人眼眸,答得毫不避讳。 林声罕见公关的举动,变作投湖石子,在网上激起一圈圈悠荡难止的涟漪。乔颂今已从冯澄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所以今天闲着没事,才会晃晃悠悠开车逛到了海湾。 她像个坐诊医生,一针见血。 “我猜,或许阿林在公关后说了什么,江小姐听听也就罢,别太往心里去,很多时候你以为她在故意伤人,其实只是情急下的自保举措而已。” 听着乔颂今似宽慰似解释的话,江浮压抑的心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那抹浅显的心思已经被窥知,她为林声的话伤心不假,却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打算从乔颂今入手,找一个破局良策。 “林声之前,是否有过恋情?” “江小姐,你现在真像个狗仔,”乔颂今勾着手指,让光光停在手背,“不过我还是诚恳地告诉你,没有,我认识阿林这么多年,她唯一的绯闻还是当年出演船坞后和我,当然,只是网友谣传的而已。” 答案在意料中,世上男男女女那么多,江浮不知道谁曾走入或将要走入林声的心,她只是遗憾,遗憾自己刚刚决定追逐,就被迫拦停了脚步。 今早离开旧城区,江浮一半是气恼林声将她几月的陪伴和金钱挂钩,一半是伤心要就此割断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可在回海湾的路上,她迅速冷静下来,靠着自我情绪消化想通了很多。 一段关系只要双方都逃避,除了中途夭折没有别的结局。现在林声因为某些不能为人道的缘由想要退守,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作主动方。 “说来冒昧,我要向乔小姐请教一样东西。” 乔颂今摸着光光的脑袋,掀起眼皮看来,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江浮无意识揪着绷带绑好的活结,吞吞吐吐说道:“该怎么,怎么追女生?” “江小姐不如直接问我,怎么追阿林,”乔颂今在情海浮沉多年,浑身被染了个透,她看穿了江浮的心思,“原来江小姐苦恼的是这件事吗,恕我直言,这就难办了。” 江浮没有反驳,低头又抬头,等着余话。 “追阿林,这可比公关难得多。” “我不怕难,只怕没有机会。” 乔颂今啧了几声,“阿林这人,既不吃硬也不吃软,待人处事全凭心情,你看霍伊搭戏到现在,得过她一个好眼色吗,对于你们的相处方式,我也不太清楚,没办法过多置评。” “所以?” “所以你们相处这段时间,阿林最担心什么?” “我死。”江浮想起跨年夜那晚,在洝州穿城河畔失败的自杀经历。 “说真话,江小姐,这样我没法帮你。” “这就是真话。” 乔颂今闻言,上下打量了江浮很久,将信将疑,“你现在给她打电话。” “她不会接的。” “她会接。” 江浮笑得苦涩,“乔小姐或许早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回到海湾,是因为她已经决定彻底斩断一切,这几天我就要收拾好行李搬离这里。” 乔颂今没有多问细节,凭着多年和林声相处的经验,知道事情远没有江浮所说的这样简单。 “我要教江小姐一招,欲擒故纵,字面意思很浅,你自己理解,待会儿怎么发挥我帮不上忙。”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帮江浮,只是将光光往角落赶,亲自给林声打去电话,没两秒就接通了。 林声没有说话,她知道乔颂今在海湾。 电话被递到江浮手里,她在乔颂今鼓励的目光下,艰难地开了口,“合约已经结束,我想回洝州。” 林声以为江浮即使离开海湾,最坏的结果也是留在港城继续写作事业,没想到她会临时起意要回洝州。跨年夜那晚亲眼目睹的事忽然挤入脑海,让她无法不多想这句话的含义。 “你还想回去吗?” 江浮知道,她问的是原世界。 跳到洗手台边缘梳理羽毛的光光听到林声的声音,立刻飞扑回来,没等它兴奋地喊“老婆好”,就被乔颂今一个巴掌捂住了嘴。 “阿绵认生。”林声继续说。 话外之意,就是打算让江浮继续留在海湾。 “是吗,”江浮记着乔颂今的话,叫了几声阿绵,对方始终缩在窝里,根本不愿意搭理她,“它刚刚还踢了我一脚。” 林声接下来的话,打乱了江浮所有腹稿。 “你留下吧,我周末要飞国外。”
第72章 (二更) 早上的火药味尚未消散,林声却能以平和姿态通话。不知是掩盖情绪的能力太强,还是真的对这件事不屑一顾。 她原以为分开后江浮会留在港城,现在事与愿违,去洝州后会发生什么,两地相隔数千里,已经不是她所能掌控的范围。如果那天杀青宴不让江浮参加,就不会发生这一连串的烦心事。 “海湾那栋房子我不会再回去,空着没用,你留在那也好,这段时间不要到市区来,等风头过去再活跃于公众视野。” “照顾阿绵的薪资会照常汇到你账上,只是我们之间不会再有更多联系,往后要是阿绵有什么问题,告诉冯澄去处理就好。” 这是林声第一次将说出口的筹算收回,清早那番剖白,让她隐隐察觉到了江浮的心思。 从前二人对话,惶恐的是江浮。 现在二人对话,不安的人成了她自己。 她害怕回应别人的靠近,当初签署离婚协议后又订立合约,是觉得她们各取所需,事态的发展尽在掌控。 可人心最是善变,她的纵容和漠视给了江浮错误的信号,使这段关系愈渐不可控,开始有脱轨征兆。 现在从分别的节点回头再看,她的心境始终如一,江浮却早已变得不同。江浮希望能脱离这被契约束缚的关系,更近一步。而她对所有过度的亲密都怀着警惕心,害怕更近一步。 林声之所以想让江浮搬离海湾,是顾虑到当初孟行恪语义深深的警示。他说过只要不闹得人尽皆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因霍伊而掰扯到公众面前,就注定这件事不会善了。 临时改变主意让江浮留在海湾,她就必须在飞往国外前,主动去见一次孟行恪。 这些话直白得没有任何回旋余地,即使江浮再迟钝,也听出了更深的含义。 以后不是关于阿绵的事不必特地告知,即使阿绵真的出了什么状况,通知冯澄就好,不要联系她。 “你还回来吗?”江浮急声问完,又觉得这话很怪,林声只是说要飞国外,又不是移民。她喉头滚动数下,换了问法,“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声避开了这个问题,“是否决定回洝州,给我一个答案。” 如果江浮决心留在海湾,她打算挂断电话后就去公司,和孟行恪面谈。 江浮当然不想离开,只是乔颂今说过林声软硬不吃,如果真的应下,就是默认了林声之前的话,以后不会主动联系。 她做不到。 “给我一个理由,林声。”江浮学着林声的语气,将心底疑虑问出口。 “没有理由。” 江浮紧张地搓着指尖,听到这句话,手机渐渐从耳边滑落下来。 乔颂今见她打起了退堂鼓,顾不得捂光光的嘴,立刻倚靠过来助攻。她把摊开手放到江浮面前,笑意吟吟扯着谎。 “江小姐,后天飞洝州的航班挺多,你看这个怎么样?” 她的手保养得很好,细长尾指上带着一枚勾勒小银蛇的荆棘戒,在棱窗射进来的阳光衬托下,闪烁着细碎亮眼的光芒。 江浮看着那空荡的手心,瞬间意会,她重新拾起信心,在小鹦鹉光光的嚷叫声里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忽然希望我留下,起码给我一个理由。” 林声的隐晦心思被推到人前,可她不想提及,仍旧保持着那套说辞。 “没有理由。” 乔颂今早就摸清了林声的别扭性格,她深深叹口气,决定再加把火,“江小姐,今晚的航班还有票,需要吗?” 她做足样子,似乎真的在帮忙订机票。 林声信了,只是她自己也讲不清缘由,这像是本能的驱使。 早上江浮带门离开,她就把对话复盘了一遍,发现的确是自己说得太重。江浮说过不需要报酬,可她还是将几个月来的一切和金钱挂钩。 她害怕在这段愈发不可控的关系里迷离,更怕江浮因为自己而受到孟行恪的伤害,所以才会决定让她暂时搬离海湾,等风浪宁息再做打算。 可在她渲染过重的话里,一切都变了味,也让江浮会错了意,继而产生回到洝州的心思。 “阿绵需要人照顾。”林声还是不肯说。 “真是嘴硬……”乔颂今嘟哝了声,难得表现出几分语塞,她捂着光光的嘴,推了推江浮使出杀手锏,“江小姐去收拾东西,我现在闲的没事干,亲自送你去机场。” 江浮不理解乔颂今的意图,果真把电话给她就上了楼。 “乔颂今,”林声听见脚步声走远,顿声忍着情绪,“你不要趟浑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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