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原因。” “凡事总要有个理由。” “腻了。” 短短两字化作薄刀,无声割着江浮的心脏,带起卷裹着剧痛的失律震颤。 “那以后呢?” “没有以后。”林声的回答生疏而伤人。 “所以你那条博文,不是公式化的澄清,而是真的,真的想和我划清界限?” “如你所想。”林声静静凝望摆在茶几角落的木制沙漏,等它流尽又转回来,“只是江浮,我们之间从来都存在界限,没有划清可言,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不是吗?” 如果是几个月前,江浮很乐意放手,可现在心境早已产生许多微妙变化,她不愿就这么糊涂离开。 明明她们在海湾的几日相处里缓和关系,拉近了距离。江浮刚准备勇敢地迈出脚步追逐林声,就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个透。她想不通林声为何忽然转变态度,这样急切地想将她推远。 “你为什么……至少让我走得明白。” 林声原本对这件事保持冷处理,可昨晚她一直呆在阳台,听肖温说了许多许多。后来的话,触及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忧。 江浮的出现,使很多事情潜移默化开始改变,而这种改变,正是林声所畏惧的。 父母双双罹难给她留下了极深的阴翳,这些年她一直逃避所有感情羁绊,拒绝旁人的亲近示好,将全身心都放在治好林虞上。 从一开始的疏远抗拒,到后来僵化的关系愈渐破冰,契约关系形同虚设,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却各自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 肖温问林声,是不是对江浮动了真感情。 她说,只有生理诉求,仅此而已。 可这句没有逻辑性的回答,似解释又似回避。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除了发文公关别无选择。 孟行恪就像旧时代的家长,古板封建而控制欲极强,一直忌讳林声和女性私交过甚。 当初乔颂今卷入绯闻风波,其实只要林声帮忙发文澄清,一切就能迎刃而解。只是孟行恪顾忌乔颂今是敌对公司“良盛娱乐”的艺人,那段时间严密监控着林声各大社交帐号,让她最终在各大媒体围攻中遗憾退圈。 “我不知道你对江小姐是否真的仅是生理需求,你可以背靠皇港在各种风波里抽身自如,可以对网上的舆论抱着无所谓态度,任流矢中伤自己。” “江小姐却不同,她的事业刚起步,势必要受波及影响,如果孟董不满,阿虞在港城医院也会过得艰难。” 肖温的话向来没有棱角,却总能用最温和的方式,精准戳中心中软肋,将人拉回现实。 林声厌恶被人掌控,却在这样逼仄的掌控内活了整整十三年。她想起不久前和孟行恪的谈话,终究没办法只顾及自己。 肖温说得对,江浮来到新世界不久,一切都还没有落地生根,尚在医院苦苦挣扎的林虞也要仰赖孟行恪。 林声从短暂的回忆里脱离,原本就浅淡的情绪开始消解,一字一句说得伤人。 “我的确没兴趣了,江浮,没有人会一直困囿过去,那纸契约其实在回港城时已经失效,直到今日才挑明,确实不应该。” “可是,”江浮站在林声身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回港城这几个月,或者说你发烧那段时间,我们这一切该怎么解释?” 林声听出话音里隐忍的哽咽,把玩着沙漏的手莫名僵住,她攥了攥手,像从前不自觉想要回避某些事一样,“你这几个月替我疏解了欲望,如果需要钱或者别的帮助,尽管开口。” 江浮听着这刺耳的话,原本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砸在缠着绷带的右手,慢慢洇泯成暗痕。 “林声,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不是我的金主,没必要事事提钱,”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林声僵坐着的背影,“你一定看懂了我的心思,对吗,我从来不会掩藏自己,关于那些……” 关于那些在暗处疯长的情愫。 两个月短暂的相处给江浮带来了太多,她幻想能凭一己之力改变这段关系,到头来不过是半路夭折,连结局都看不到。将心思挑明后,那些压在心底难以启齿的话忽然像洪水冲闸,要讲出来容易得多。 “我早该摆明自己的位置,你解决需求的工具人而已,我不是叶弥,你也不是安涯。”江浮抹去泪水,艰难地勾着笑,想到林声看不见又落寞收回,“我下午还有专访,会在镜头前配合公关,你、不必担心。” 随着脚步声远去,房门开启又关阖,客厅里死寂一片,再无动静。 江浮要接受的专访在市区中心,她不想麻烦冯澄两头来回跑,没有第一时间回海湾,只是略微整理了仪容就离开了旧城区。 在专访镜头面前,江浮弯着克制得体的微笑,滴水不漏回答着主持人抛来的问题。 “我听说您在浮声剧组的杀青宴后,误入了林老师在圣罗夫酒店的落榻房间,8024和8025确实很近,走错情有可原,只是您能否解释一下这个。” 主持人话音刚落,身后屏幕立刻贴出江浮把霍伊摁在床上的抓拍照片,两人虽然衣衫整齐,但这样的姿势很容易让人想到别处。 “霍小姐说我昨夜擅自闯入林老师的房间,这点已经证实为虚,因为房卡根本不在我手里,其次,”江浮看向镜头,仍旧保持着谦和的微笑,“霍小姐口口声声说我意图对林老师不轨,小冯助理离开后就关了门,她是怎么进的房间?” 在赶来专访的途中,江浮就料到主持人会拿这个错位镜头说事。幸而昨夜冯澄跟着林声赶到现场后,熟练地用相机留存了证据。 江浮将冯澄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贴出,上面赫然是她用带血的手掐着霍伊脖子,而非所谓的强.暴。她解开了缠手的绷带,将昨晚崩裂的伤口示人,谣言不攻自破。 “林老师是我很尊敬和喜爱的演员,很荣幸能借浮声与她合作,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 饶是主持人见惯变故,看着掌心那条五厘米长的发白深痕,也不由得震惊。她心知这个问题已经收尾,倒是知趣地没有再深挖,翻了翻稿纸就换了话题。 “我看窥声老师之前的po文,好像关于水的剧情特别多,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冰川,暗河,瀑布,海难……这里面的亲密戏都写得非常勾人,为什么新文特地避开了这样的桥段,没有一处提及?” 如果按以前江浮的行事作风,她会很开心地回应。 【因为林声怕水。】 可随着主持人滑动屏幕,那些关于新文的讨论一条条过脑,全变成了离开旧城区前的对话。 她笑了笑,用绷带随意缠好暴露在空气里的伤口。 “我找大师算过,今年忌水。”
第71章 (一更) 专访持续两个小时,冯澄等得犯困,躺在后座直接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只看到外头飞速后移的树木,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张薄毯。 江浮坐在驾驶位,正用伤手握着方向盘往海湾行驶。 冯澄盯着手表指针,几次确认才相信自己睡过了头,困倦的脑袋瞬间清醒。她当惯了司机,第一次坐后面感到十分不适,于是嚷着让江浮停车换位。 “你在林声身边多少年了?”江浮主动开口。 “啊?”冯澄没想到江浮会忽然关注这个,以为她在为昨晚的闹剧心烦,开解几句后就收起了话痨属性,答得诚实,“等七月就满六年,怎么了江小姐?” “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冯澄沉吟着想了几秒,她曲起手指敲着车窗角落,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出酸气,“一个很有钱、很舍得花钱的老板,当然,是对江小姐而言。” “如果不是助理,以朋友角度呢,你认为她是怎样的人?”江浮还在执着,似乎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停止。 “这你应该去问乔小姐,或者肖医生,”冯澄失笑,半是调侃半是揶揄地回道:“林老师的性格那么冷,我跟她怎么可能相处成朋友。” 江浮踩着油门上高架桥,等行驶平稳后又问:“我回客房后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冯澄明显很不好意思,她捏了捏鼻子嘟哝着说:“我昨晚睡得比您还要死,醒来的时候,肖医生已经走了,只剩林老师枯坐在客厅里,发生了什么我也讲不清。” 她总觉得江浮现在的状态十分奇怪,可若要剖开来说得分明,又掰扯不清楚。 “江小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林老师就好了,我怎么会比她本人知道的还多,况且你们这段时间在海湾相处,不是有点破冰征兆了么,再努努力,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冯澄其实挺希望江浮和林声能从这段关系里跃升,她虽然没有撮合两人的想法,但将近六年的助理生活,将很多林声不轻易示人的秘密摆到了面前。 除了林声自己,没人比冯澄更清楚她对江浮的不同。 “昨晚的事确实是我粗心大意,所以江小姐有脾气的话尽管发出来,”冯澄捡起滑落的毯子,双手合十拜了拜,“怎么冲我骂都成,千万别憋在心底,闹出心病我的罪过可就难以洗清了。” 江浮只是笑笑,以沉默结束了这个话题。手掌似乎在长肉芽,痛痒感难以忽略,她最终在某个红绿灯路口靠边停车,将方向盘交还给冯澄。 租房网站五花八门,江浮从后座药箱找了点消炎愈伤的药涂在伤口,而后开始狩猎目标,可直至回到海湾,都找不到一处钟意的住所。 平日空荡无人的海湾老宅意外有了来客,那辆银白色的敞篷跑车大喇喇停在院子中央,挡住了去路。 一只提姆那灰鹦鹉扑扇着翅膀从二楼阳台飞出,随着愤怒的猫叫,阿绵跟着纵身跃下,庞硕的身躯无伤砸在花圃的吊床上。 “急了——急了——”灰鹦鹉光光停在长满荆棘的藤曼枝桠上,嘲笑着徘徊植株根部的阿绵。 由物识人,江浮不解地看向正在倒车的冯澄,“乔颂今,她来做什么?” “不清楚,”冯澄显然也注意到了刚才的闹剧,她摇摇头,片刻后又恍然,“林老师之前怕你自己呆着老宅闷出病,让乔小姐常来看你来着,不对,让光光常来看阿绵。” 冯澄虽是助理,手头杂事却不少,她没有多留,作别后就驱车驶离了海湾别墅。 一鸟一猫追逐打闹,光光似乎认出了江浮,连着喊了几声“美女好”,立刻扑扇着翅膀飞过来,枝桠被它搞得疯狂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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