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难道说……谢鹭苦思,想吹散心中迷雾:难道殿下已做打算?以天神名义给众人一个交代?这签筒里……全是生签?! 谢鹭想到这里,不由惊喜。这才符合事情到这的道理。她转念一想姜珩羽为了自己欺戏天神,心中不安。 话既出,便只能向前。谢鹭感激又愧疚地看了看姜珩羽,抓着签筒跪于天神像前,举两指于额边,即开生死签于神明。木签撞击筒壁的声音,哗啦啦让谢鹭忐忑。何易晞性命大事,她终是惴惴,便拿自己先做验证。 “她既为我妻,我与她应共见于神明,先定我的生死。”说完,有签从签筒中蹦出,被谢鹭凌空抓住。 签角包银,赫然于众人眼前。 死签。 当然是死签。 姜珩羽闻得谢鹭要先为自己抽签,心中急惧,还未得发一言死签已现。谢鹭盯着手中银白签角,双唇微张难以置信。她不甘心,把签扔于脚边,运力强开封死的签盖,要看看怎么就能抽出死签。 姜珩羽见她开筒,焦急惊惧都瞬间冰凉,只看她抬头相望,眼中泪光惊诧万分又失望之极。 凉意从心尖刹那窜上头顶,让姜珩羽再装不了平静,杀意无可抑制地冲出嘴角。 “给我杀了她!你给我杀了她!”姜珩羽挥臂指住地上的何易晞,眼神狂乱,泪水夺眶。她没能看准任何一人,却立即有人领命,剑影勾光向何易晞扑去。 “砰!” 有沙尘拍地而起。似飞盾挡在何易晞身前。大响未落,简岑就被按住脑袋掼于地上。待众人看清,她已连人带剑摔撞于帐布上。 尘落土定,姜珩羽瞪着护在何易晞身前的谢鹭,震惊于她与简岑此刻战力的悬殊。她本以为这两人武力不相伯仲。 “你……突破了第七重关?!” 谢鹭不答,默默抱起何易晞,走到天神像前,忽地奋袖出臂攥拳把天神像砸飞! 被始山人顶礼膜拜的神像就这样摔碎于地,灰头土脸。众人不曾设想过竟有人对神明如此不敬,皆胆战心惊,似看鬼般瞥于谢鹭。惟有简岑推开阻在眼前的亲卫,冲进这狭小的战线。 “让开!我要弄死她!” 简岑左手捂额,右手执剑,血流满脸,居然开口都不结巴了! 剑锋指背,谢鹭对身后破天的杀气置若罔闻。她把何易晞抱坐于原本供奉天神的方椅,弯腰解开何易晞脖子和四肢的白绳,捏袖擦拭脸上的祭符。 “谢姐姐……”何易晞竭尽力气,将谢鹭映入眼帘,不舍闭上:“你还生我气吗……” 谢鹭用衣袍裹好何易晞,呼气笑道:“生着呢,等打退了岐尧跟你算总账。好了,闭嘴。”她伸手蒙上何易晞眼睛,不让这个重伤的小猫再伤神。 有力气就舔舔毛,脸都擦得黢黑。 白绳绕椅,把何易晞牢牢固定住。谢鹭用绳子穿出两个背带,打死绳结,反身连人带椅背在肩上,也不看姜珩羽,只望向誓要弄死自己的简岑。 何易晞倒头靠在椅背,和谢鹭贴在咫尺,轻声笑道:“别勉强……媳妇。” 谢鹭捡起刚刚搁在地上的签筒,把盖子盖好,然后扭动头颈,舒展筋骨,咔咔作响。 “一点也不。”
第八十六章 谢鹭解下细辫的发绳叼在嘴里,抬手把披散的头发全部束起。烛火摇晃中,她的眼神深邃地注视恼羞成怒杀气腾腾的简岑,准备迎战。 “护卫殿下!”简岑抹额甩掉脸上鲜血,挑腕振剑,喝令帐中亲卫们收回心神。亲卫们既得队长令,纷纷抽刀剑在手,要保护公主,围杀瓮城郡主。 刀刃层叠,站位如卦。谢鹭见亲卫们皆眼神如箭训练有素,整个营帐瞬间似铜墙铁壁一般,忽然想起贾先生杜撰的鬼街外地狱,没料到在自家公主这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鹭苦笑,唏嘘世事不可预料:那条血路,居然是要在这里杀出。 杀气和怒火让简岑开口都不磕巴了。上一次姜珩羽见她如此还是两人初见她血战六名仇家高手最终得以存活的时候。一场厮杀的大戏即将开幕,姜珩羽却似游离戏外般任由两位亲卫挪身相抵,把自己挪到帐角护住。 真的是鬼街百日人间千年。数月前为了主君逃生而甘愿赴死的姐姐,此刻把仇敌护在背上不惜刀剑相向。失而复得的侍卫长,还没等惊喜平复就在众目睽睽中犯下了再清楚不过的叛逆。作为公主作为统帅,姜珩羽应该即刻下令,诛杀谢鹭。可她却在烛光摇曳下的叼绳束发中,心生悸动。 爱与恨同照面,与梦中悔与愧相呼应。悔失去,恨虐杀,愧……愧于爱不该爱。 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她? “谢鹭……你还是我的侍卫长吗?” 谢鹭听得姜珩羽发问,终于转头看去,见妹妹满脸泪痕心中也是酸楚不已。她轻叹,扯下黑玉腰牌,走去放在榻前案上。 “我不配。” 谢鹭向来不会阴阳怪气,所言所行是觉得自己违命主君是真的不配。 话音刚落,谢鹭就抓紧双肩系绳侧身。剑锋斩风,从她眼前劈下!哗啦大响,质地坚硬黑玉腰牌被劈成两半,矮案也碎了一地,案上的那个木盒随之掉落,里面的骰子烟管等物四散滚开,唯独那个作弊的签筒被谢鹭之前盖严好好放在地上,才避免暴露秘密的命运。 姜珩羽看见木盒里东西被打翻,仿佛荒唐过往的遮盖被当众揭开。可她无心仓惶,只眼睁睁地盯着那半粒落到谢鹭脚边的药丸。 谢鹭躲开简岑第一击,果然从容不迫并不勉强,还有余力注意到那半粒药丸。她微蹲双腿,拾起药丸,凑近鼻尖嗅闻,忽地脸色大变,怒瞪姜珩羽:“这是……” 姜珩羽心头惊颤,脸都白了几分。 谢鹭见只有半粒,以为姜珩羽复食水梦散,怒其不争又急又担心:“你如此疯狂,难道是吃了……” 疯狂…… 没有吃水梦散,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疯狂? 难道是因为后知后觉,失去之后才惊觉锥心的苦痛和当年二姐之死截然不同? 思念蜿绕,辗转反侧……再拥抱不到时才想抚摸你每一寸肌肤。连梦中相见都成奢望才想亲吻在你唇上…… 命运的时差让姜珩羽不敢自我承认,缠绵悱恻的不止姐妹,远不止姐妹。她羞于面对对保护自己而死的姐姐动了妄念,却万想不到惩罚竟如此残忍。 失而复得,即刻又得而复失。 谁能不疯狂?换作是何易晞,她也得疯! 姜珩羽难堪到晕眩,仿佛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委屈地大喊:“我没有!” 吃了水梦散的的确不是她,她可以坦然委屈。 谢鹭捏碎药丸,剑锋又来,向她鬓边斩去。她也不躲,只脚下运力,挪身如风,翻手似电,眨眼就闪到简岑身旁,一把抓住挥剑的手腕。 剑花再翻,剑柄竟绕到谢鹭手中。谢鹭握柄收剑,反手摸摸背上何易晞的脸蛋,留下简岑径直向帐外走去。 “谢剑。” 她不去夺姜珩羽腰间她自己的佩剑,偏要人家简岑的剑,还不忘道谢。 简岑诧异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右手,不知谢鹭怎么地就把剑夺去。之前她尚以为是自己没做防备才让谢鹭袭中,而刚才这招好像在帮她认清事实。 这分明是吊打。姜珩羽所猜没错,谢鹭已经关开七重。谢家剑法破关如渡劫。被消颓绝望逼入绝境,如果能跨过这道坎,回头一笑又是人间来。所以郭萱雅才会觉得谢鹭春风拂面好似重生一般。庆幸何易晞不准郭萱雅等提前叫醒她,否则破关不成还会身受重伤。如今谢鹭剑法霸道一如破关之前,速度已不输剪烛刀法。 “啊!”简岑长啸,跺步跃于半空,衣襟四开。六道幽光破风而去。形似匕首的剑刃扎住帐布,操纵剑刃的丝线交错纵横,封住谢鹭何易晞的去路。 丝剑罗网,这才是简岑真正擅长的兵刃。小如飞刀暗器的锋利剑刃由吹毛立断的钢线御控,极速拉挥之间似布下剑网。 这类兵刃并不多见,谢鹭也吃一惊,眨眼又一道寒风擦耳朝她后脑刮去。谢鹭赶紧顿足运力猛然前倾。被绑牢在椅子上的何易晞随之反方向前倾。丝剑掠过颈后,从头颅和椅背之间射过。 嗡! 青丝飘洒,散于半空。何易晞披背的长发被剑气所切,只剩齐颔长度。 “晞儿!”谢鹭未待站稳,急反手向何易晞摸去,被立即脸贴手安抚。 “没事……活着……” 谢鹭稍稍安心,亦明白刀兵终不能免。她抬眼见剑丝又向面前逼近,当下不再迟疑,大步前扑,竟张开嘴巴把丝线咬在齿间,挑剑绕线缠丝于刃,扯得简岑险些趔趄。 一声低喝,剑啸刺耳,简岑只觉得手中将勒进血肉的大力顿消。坚韧的钢丝竟断于谢鹭手中剑锋,悠悠荡下。 简岑再抹一把额上遮眼的新血,接住队友扔过的长剑,拽紧余下几只丝剑向谢鹭冲去。 一时间,剑啸四起,帐布道道划破,灌进扎脸的寒气。亲卫们都快看不清两人之间劈斩刺削的招式,不敢轻举妄动,只不自觉地向姜珩羽聚拢,怕钻腾如长蛇的丝剑万一脱了手会误伤公主殿下。 终于,数十招过后,最后一只丝剑也被斩中七寸,黯然坠落。简岑身中四剑,虎口震得破裂,血顺指尖纹绣剑刃。她大口喘息着,驻剑在地勉强不让自己跪倒。就算如此竭尽全力,她也未能伤谢鹭一招。 丝剑已断,她没有任何胜算。弄不死人家,就要被人家弄死。刀光剑影的道理就是这么朴实残酷。她回首看了看重重保护下焦急无措的姜珩羽,心中突然牵挂了断。 即便暧昧亲昵皆是为他人作替,她也要为公主殿下拼死一搏。 简岑丢开长剑,赤手空拳向谢鹭手中剑尖撞去。胸膛被扎透的瞬间应该能绕手身后,扭断瓮城郡主的脖子。 可惜以命相搏同归于尽的路数谢鹭可太熟悉了。谢鹭顺势垂剑出掌,拽住简岑右臂,把她挡于身前。 最后一招也被看穿,简岑见自己右臂毫无遮挡地被人擒在掌中,只要抬肘相击立马就能断成几截。她绝望闭目,不再徒劳挣扎,只望自己死亡的片刻能给属下们争取一点布阵的时间。 “剑阵!” 命令喊出口,手臂剧痛却没袭来,胸膛也没有被剑刺穿。谢鹭没像她预料那般废她右手,也不会等亲卫们回阵。她提腿远远踢开简岑,击倒身前零星几柄剑便冲出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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