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间,殿上的目光尽皆转到了柳文钊身上。 “我……” 温明裳抿了下唇,把笑意忍了下去。眼下工部也好柳家也罢,本就是风口浪尖,谁曾想柳文钊自己要往刀尖上撞。 他一个根本未曾看过半点卷宗的人,哪里说得出个子丑寅卯来? “好了。”咸诚帝拍了拍眼前的桌案,“既无异议,那便以此处置。” 这便算作是一锤定音。 朝会散后,三法司的人还需留下来商议结案后的杂事,故而温明裳没跟着一起出来。 洛清泽跟着自家姐姐,出了宫门才长舒了口气道:“这人真的有完没完啊。” 洛清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柳文钊,她摇了摇头,道:“人多耳杂,别说了。回去换身衣服,去羽林上差吧。” “哦……”洛清泽拧着眉,余光瞥见柳家兄弟等在宫门外,没忍住又道,“阿姐你看那边,这是在等什么?” 洛清河看了眼,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一点。 下了朝会还站在门前……还能等谁? “阿姐?”没等到回应,少年又多唤了声。 “应当是等人。”洛清河含糊搪塞了句,“你先回去,我……” 可惜话音未落,身后人声便至。 “将军,世子。” 来人冲他们一拱手,大红朝服上的云鹤纹样栩栩如生。 洛清河神色微凝,正色回礼。 “苏侯爷。” 安阳侯,苏恪。 洛清泽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问了礼。 靖安和安阳是世交,品阶也一般无二,依制他们其实无需向对方行这样的礼,但若论年岁,他们是小辈。 “将军可有空?”苏恪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洛清河的身上,“若是有,可否过府一叙?” 洛清河回头看了眼宫门,她略略皱着眉,冷风把发冠上坠着的珠玉吹得琳琅作响。 “将军有旁的事?”苏恪见状道,“若是要紧事,那便晚些也无妨。” “不必。”洛清河深吸了口气,温声回道,“世伯既开了口,我自然要走这一趟的。”话及此,她回头看了眼,“宗平,让栖谣过来。阿呈,你先行回去。” 两个人皆是应了声是。 洛清河这才侧过身牵了马。 “世伯,请吧。” 作者有话说: 安阳苏家,看过上一本的就……艾特一下小苏( 虽然现在她这个时间线还是个孩子x 下章应该是最后一点剧情。 感谢在2022-02-13 17:13:29~2022-02-17 00:1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大喜毛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ra1412 1个;
第67章 惩戒 温明裳紧随赵婧疏行出宫门的时候被柳家人堵了个正着, 三法司的人面面相觑,目光在两方人身上来回梭巡,末了随意找了些借口散去。 虽算得上半个同僚, 三法司的众人也多佩服这样年轻的女子能有如此胆识不顾亲族名望,但看这架势, 明眼人都清楚多半是要来兴师问罪了。若是牵扯到内宅, 那这就是家事,外人是管不得的。 赵婧疏瞥了眼面沉如水的柳家人, 回头冲着温明裳道:“寺中还有事需收尾,温司丞今日要一道处理了吗?” 这算是给了一个台阶。 柳文昌看了她一眼, 言简意赅地跟了句:“你祖父在府中等你。” 远处的玄武大街人声鼎沸, 阒然间风穿街巷,吹得草木枝条胡乱摇曳。宫门的金环微微晃动, 在略微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里显得有些刺耳。 “我知道了。”温明裳眸色沉沉, 她侧过身, 朝着赵婧疏行了一礼温言道,“少卿大人且先回吧, 杂事我明日会寺中再行处置, 不会误了时辰, 大人不必担心。” 赵婧疏面色冷凝, 柳家把柳老大人都搬出来了, 其间所含威慑她当然也清楚。话已至此, 她也只能点头放人。 “如此也好,此案拖得太久,明日若是不得空, 也不急此一时, 权当做把原先休沐补上吧。” 温明裳朝她略一低眉道了句谢, 这才行至柳文昌跟前,“阿爹,伯父。” 柳文钊冷哼了声没理她。 “走吧。”柳文昌似是满意她的知趣,连带着声音也柔和了些许,“眼下回去,还赶得上午时一道用饭,莫让你祖父等急了。” 温明裳垂着眼,含糊地应了声便同他一道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长街喧扰被隔绝在马车之外,时不时有审视般的目光落在温明裳身上,叫人顿感如芒在背。 高门宅邸巍然伫立,大门开合的声响沉闷而渗人。 温明裳在间隙里抬眸,入眼的是院中荒草覆雪,寒鸦栖松。 这哪是去正堂的路,分明是去祠堂的。 往来家丁的问礼声不绝,但尽数如同没瞧见她一般,还有些面有戚戚然的,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堂下寂静无声。 老人拄着拐杖背对着他们,他的身形已然不复当年,但久居高位,立于堂前便已有了昔日气魄。 两兄弟给老太爷问了礼,而后立于两侧无声。 “回来了?”他没转身,开口时声音是上了年纪的喑哑。 温明裳知道这话是同自己说的,她深吸了口气,屈膝跪地一拜,哑声唤了句祖父。 柳老太爷微微侧头,似是幽幽地一声长叹。 温明裳没抬头,却知道这声叹后柳文钊走到了自己身前。她眼睫颤了颤,还不待有旁的想法,一巴掌就骤然扇在了她脸上。 柳文钊这一打用了大力,差点把她带倒在地上,掌间冰凉,面上却是火辣辣的疼。 唇齿间似乎也隐有血气弥漫。 柳文昌眸光微动,似是有些不忍地偏过头。 柳文钊似是还想抬手,却被老爷子叫住。 “够了。”老人慢悠悠地转过身,瞳眸深深,不见老态,他被搀扶着坐在首座,端起茶水饮了些许才道,“裳儿,打你这一巴掌,可知为何?” 温明裳撑起身重新跪直,哑声道:“不知。” 茶盏放于桌案,磕出清脆的响。 老人一手搭在腿上,似是低笑了声,复而问她:“那……你可是心中有怨?” “柳家待你,便当真如世人所言那般情薄吗?” 温明裳不答,只是听他继续道。 “幼时若无柳家,你何以入国子监,何以得阁老青眼有加?少时若无柳家,你何以入北林,得他萧承之毕生所授?”老太爷面有失望之色般摇头,“何故不予你姓氏,你难道不明白?母家出身寒微,若你无建树,凭你身上流着的那一半血担了柳家姓氏,朝堂之上这便是你难平的软肋。” 言下之意昭昭。 温明裳只觉得这话恶心,她抿了下唇,舌尖扫过满是腥甜。 谁稀罕这个姓氏。 “说话!”柳文钊见她低头沉默,斥责道。 “我无此意。”违心之言,说来也是刺耳,温明裳依旧没抬头,祠堂没点炭火,满室寒凉,她跪得越久,越觉得遍体生寒。 “既无此意……”老太爷抬手示意柳文钊收声,“那何苦自伤其势?” 果然来了……温明裳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道:“职责所司,陛下亲笔诏书,不敢有违。靖安府同行,不可不为。” 柳文钊闻言怒道:“你还敢提靖安府?!洛清河那个……” “文钊。”老爷子打断道,“说的也没错,靖安府在呢,哪敢有违?雁翎军士二十余万,天子亦是忌惮三分,这便是重兵在手的世家。咱们呢,不过动动嘴皮子的文臣,比不得这等威望啊……” 这话明褒暗贬,任谁都听得出来。温明裳抬眸跟座上的老人对视,在心里默默揣测着对方的思量。 柳家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檐上一声轻响,似是风扫瓦砾。 “世家尚分高低。”老爷子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有些做得了同僚,有些却是做不得。崔阁老做过天子侍,这些想来不必我再多言。靖安府眼下尽数握于洛清河一人之手,世子年少,你若是想择一人做倚靠,洛氏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温明裳闻言却是一愣。 这话的意思是…… “世家多少好儿郎。”老太爷轻飘飘地开口,“不必念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你就是给姚言成做妾室,也别盯着洛家的世子。” 温明裳听罢没忍住抽了口气,末了却又觉得有些可笑。 柳家人脑子里是不是只有这么些事?即便是,她与靖安府的世子才见了几面?扯洛清河都好过扯那小子…… 堂内一片寂静,许久之后才听得声音复起。 “想不明白,便在此处想清楚了。”老爷子被搀扶着起身,“不必去西苑寻你娘,我叫管事把她接去暗房了。她身子不好,让大夫瞧好了再送回去。” 温明裳猛地抬头,面上的从容骤然生了裂纹。老人的瞳眸深沉,像是要把她看个透彻。 “阿爹。”在须臾的无言后,柳文昌忽而道,“即便是要走,也让她们母女二人见上一面才是。” 柳文钊转头错愕地看了他一眼。 “也好。”老爷子摆了摆手,“那便见一面吧。” 可惜话音未落,院外却是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管事踏进来先躬身扶手,而后附耳到老爷子耳畔说了些什么。 温明裳瞧见他缓缓皱了眉。 “倒是叫人意外了……”老人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陛下金口玉言,点了三殿下做主责人,老夫还想着王妃近段时日体虚,殿下应当留府照看,倒是不曾想……也罢,裳儿,起来吧,端王府的人在外头候着,莫要让人觉得柳家不知礼。” 端王府?温明裳勉强撑着起身,掌骨被冻得僵硬。管事却不理她眼下情状如何,拖着人就往外走。 北风呼啸,府中的枯枝被摧折殆尽。 府外的确有人备着马车,温明裳同那人见了一礼,掀了帘上去,抬眸时却是一愣。 栖谣戴着帷帽,抬手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多言。 待到离了柳家宅邸,温明裳方才开口问她:“栖姑娘这是……” “奉命行事,大人不必多想。”栖谣倒是一如既往地冷着脸,“靖安府的招牌在大人家中不大好用,故而择了旁的。” 温明裳叹了口气,道了句谢。 马车绕了一圈,停在了侯府的后院,外头的府兵分列两侧,见到人下来沉默地拉开门。 栖谣把人带去了内院,而后冲她一点头,“主子稍候便会回来,还请在此稍待片刻。”末了也不待温明裳回话,她推开门出去了。 平日里侯府有客也是在正堂,少有直接把人带到内院的。温明裳跟着进来的时候多看了两眼,除去花了一块地方做演武场,这座侯府甚至比柳家要空旷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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