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直属三法司,州府还没有胆子大到贸然得罪这些立在黑白道之间的人。 分道而行,则是另一种保障,即便州府觉察到有异,也要思量一下该先从哪一条路追过去,眼下着急的可不是温明裳这个中枢外派的司丞。 能算计得这样准确,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就想好的。不过能调动六扇门,恐怕三法司庭前会审的结果还不止于此。 只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洛清河摇了摇头,调转马头抄了小路。 囚车上待了小半日,一众人都有些精神不济。温明裳算着时辰,在日暮时分觉察到马蹄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前头的声响。 “六扇门的千户?啊,在下府台大人亲卫,奉命前来查办要务,不知这阵仗是?” 来了!温明裳指尖揪住了衣摆。 “奉命稽查要犯,怎么,府台大人要插手吗?” 来人连忙否认,转而道:“虽说稽查要犯……但千户大人这拿的人会否太多了些?” “嫌犯精通易容之术,自然不能大意,逐一排查也是常理。江湖奇门诡道繁多,要在下教一教诸位吗?还是……诸位要来教一教我六扇门该如何办案?” 字自藏锋,半点面子不给。 来人深吸了口气,压着火气不发,只能道:“不敢,既如此,千户大人请便,可不要放跑了要犯!” “不劳费心。” 看来这一关算是混过去了……温明裳暗自松了口气。但……恐怕之后还没那么简单。 车马远去,但州府来的那队人却还未走。 “大人,车辙很深。”随行的人提醒道。 “我知道。”适才说话的人烦躁地一甩马鞭,指了几个人,“你们暗地里跟着人,若是有什么蹊跷,直接杀了,我们照旧去看看,若是有异即刻往回赶!” 被指到的人垂首领命,调转马头便绕路追了过去。 眨眼暮色四合,只是这一夜注定漫长。 车马在林间停下,而后一阵窸窣声,黑布也被一把扯下。 火光映亮了整片林子。 温明裳换了一会儿才睁眼,囚车的门被拉开,她跟着指引下了车走动,环绕四周发觉四辆囚车而今只剩下了这一辆。 “今夜就在此处落脚。”那个千户冷不丁来了句。 望津哼了声,扶着乔知钰在树边坐下。 河水潺潺,近在咫尺。 捕快们没刻意拘着人,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被关了大半日,趁着这个时候跑到了河边。温明裳揉了揉发酸的腿,正想走到河边去净手,忽然就听见一声破风声。 紧接着便是锋刃相接的声响。 “什么人?!” 一击不中,暗地里的人已经有了奔逃的架势。 “追!”六扇的千户下了令。 自然有人随着这样的变故护在了老人和孩子的身边,但有些跑远了的,在短短的时间里自然拉不回来。 夜色里寒光一点,又是一箭。 “当心!”捕快只来得及把那孩子一推。 但河岸湿滑,这么一推又没个轻重,女孩踉跄了两下,骤然间跌进了河里。 暗中的□□手射出这一箭后便想逃之夭夭,可谁料一转身,径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脚。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狠狠地踹中了胸口。 这一脚力道够狠,他喉头省甜翻涌,撞上树干时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他还想挣扎着起身,刚一抬头映入眼中的便是森然的刀锋,寒光一闪而过,几乎就在眨眼睛,殷红的血喷涌而出,人头落地。 □□手眼中最后看见的是女子冷厉的一双眼。 洛清河收了刀,只来得及看着一眼就跃下斜坡往河边赶。她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是还是让人射出了那一箭,落水的声音即便是在这边都清晰可闻。 河水湍急而冰冷,莫说这种半大的孩子,就算是个身体康健的这么扎下去也是凶险的,但温明裳却没犹豫,直接跟着跳了下去。 她在济州长大,水性算得上不错,这么一下子还真的给她牢牢抓住了那孩子的手。 层层浪涌,被她抓着的孩子已经呛了好几口水,温明裳把人紧抓着往自己这边拽,尽力往岸边游。 “温姑娘!这边!”岸上有人扯着嗓子喊道,跟着伸过来的还有一根树枝。 温明裳来不及多想,伸手拽住了末梢。岸上的人见状赶忙把人往回拉,虽说多水势湍急,但好在人够多,不多时便近了河岸。 那孩子还清醒着,温明裳推了她一把,把人先推上了岸,小姑娘抽噎着,被风一吹浑身打着哆嗦,却还像是一副尽力想忍着哭腔的模样。 温明裳缓了口气,水太冷,她现在也觉得四肢发僵,岸边的人忙着去瞧孩子的情状,只有望津回头看了眼还在水里的人,眸色一时有些复杂。 适才捕快护人的样子他都看见了,他心里怎么想的温明裳能猜到一些,但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算有人给他把壁垒打破,里头的人恐怕一时也是彷徨的,而今种种,皆是意料之中。 且等等看吧。 然而人的心思一松,身子原本绷着的那根弦也就断了,河岸湿滑,温明裳手上一滑,扑通一下坠下去呛了口水,不过下一刻,有人抓着了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拽了出来。 温明裳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撞进了那人怀里。 背上忽而一暖,带着温暖的氅衣披到了她身上,把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洛清河单膝跪在河岸边,呼吸微沉。她低着头,垂下的一双眼睛里倒映出温明裳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水汽把她的发尾濡湿,两个人在这样呼吸交错里四目相对。 温明裳没来由地一愣。风吹得她有些头疼,但就是这样隐约的痛意里,有什么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姑娘!抓紧别松手!”似乎有个声音在耳边骤然间回响,声音的主人似乎同样年少。 眼前恍然间看见华灯初上,那个伸手把自己从荷塘里拽上来的人的面容也随着灯火烛光模糊开,叫人看不真切。 但在某一瞬,她似乎看清了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夜风呼啸,温明裳打了个哆嗦,从那样的回忆里缓过神,这才发觉自己被洛清河扶了起来。 “可有受伤?”洛清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温明裳摇了摇头,道:“无事。” 洛清河沉默须臾,抬手把氅衣帮她往上提了点。她半扶着人没松手,转过身,恰好对上了那位千户的目光。 尔后那束目光下移,落在了她腰间。 他看的是新亭。 作者有话说: 她俩不算青梅,有缘见过而已(? 这个案子结束解释一下屠城的事情上卷就结束了,我也想写她俩贴贴qwq但是要一步步来,不知道底细怎么谈恋爱呢(。 感谢在2022-01-21 23:35:19~2022-01-23 23: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8章 拆分 然这束目光很快从她身上移开来, 千户收刀归鞘,抬手吩咐手下的捕快加强戒备。 “那头无人,若要更衣可以去那边。”他指了指西北的方向。 洛清河道了声谢, 扶着温明裳往那头走。 西北角点着篝火堆,驱散了深夜里的寒, 马匹被拴在树边, 见到有人过来甩了甩鬃毛。温明裳脱了披在肩头的氅衣,凑近了火堆才长舒了口气。 “那个放箭的人呢?” “杀了。六扇门追过去撞见的那几个人也一样。”洛清河从马上的包袱里翻了件干净的衣裳给她, 随后便背过了身,“那些人是死士, 我不杀他, 即便擒住了也会自尽。府台手底下的人,不像是李怀山派去追杀的那些, 后者为利, 而这些人……” “孔肃桓毕竟在钦州当了这么些年的府台。”温明裳褪了外衫, 侧过头看她的背影,这边离扎营地有些距离, 她的声音又轻, 那头自然是听不到的, “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但笼络人心的手段, 从来不系于财一字上。有亡命之徒为利而亡, 亦有志士为情义二字舍生……虽说这些人算不上志士,但道理是一样的。” “能有人拘于情分为他卖命,这手段可比李怀山高得多。”洛清河垂着眸, 指尖在刀柄上划过, “今夜的刺杀不过是个开端, 这些活计于这群暗部出来的人而言恐怕已是常事,你只能骗他们一时,至多明日午时,马队就能赶上囚车。” 这是迟早的事情。 火堆上架着枯枝,温明裳把湿透的衣服小心地挂在了上边烘烤干,而后才道:“直面其人是迟早的事,我本也没想着偷梁换柱能换个彻底……你且转过来吧,我换好了。” 洛清河依言转身,她的目光自刀上收回,抬眸看向火堆旁的人的时候却蓦地一滞。 此时身处郊野,即便是四下无人,也不可能如在屋舍内更衣那般自如,是以温明裳虽然换了身衣服,但外衫却也只是虚虚披在身上的。 火光暖融融地拢在身上,女子的肌肤在光晕地映衬下愈发显得白皙无暇,像是被人反复把玩过的温玉,她衣领微敞着,锁骨的线条在淡青的衣襟下若隐若现,水珠子从鬓角发梢滑落,一路坠入衣襟。 这样白的面色其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此时这副撞入洛清河眼中的景致,却让她莫名想起了昌南的冰裂纹瓷。 洛清河拇指轻轻蹭了一下扳指,把目光收回来,这才将适才的话题继续下去:“六扇门查案要的是暗字,飞鱼服太张扬,若非必要其实并不会穿,这是三法司才懂的规矩,外人未必会知道,尤其是钦州这种远离京畿之地的地方官亲卫。” 而此刻,这位前来接应的千户却穿着飞鱼服。 简直就跟活靶子一样。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是温明裳授意的。 “你应该瞧见了囚车分了好几条路。”温明裳系好腰带,她正了衣衫,这才抬眸道,“假使四路皆有人看护,而唯一一个明显的标识是身着飞鱼服的千户……洛清河,若是你来选,你会觉得这是个陷阱还是把它当作目标?” 洛清河闻言笑了。 “既是陷阱,也是目标。” 账册和乔知钰皆在此处,这是州府最为忌惮的证据和证人,他们若要动手毁去,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二者。可这身飞鱼服太显眼了,显眼到不得不让人怀疑究竟是障眼法还是故意为之。 州府比她急得多,在如此的紧要档口,急就会失了判断。 “那么……你说他们会如何选呢?”温明裳也跟着她笑,火光把她的瞳眸映得剔透,也照出了藏在深处的狡黠算谋。 “最稳妥的做法,依旧是分兵。”洛清河迈步过去,她外头原本罩着的氅衣被披在了温明裳身上,眼下穿的是内里的那身劲装,愈发衬得人身形修长,“但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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