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那日祁风给洛清河提过的出身雁翎飞星营的云玦。 洛清河让她横跨偌大一州,星夜兼程去寻了眼前车内的人。 车内传出一声轻笑,而后便有人掀了帘子。 咸诚帝子息不丰,年过而立才有了这第一个皇子,赐名长卿。传闻这位齐王殿下的生母在他出生后不久便薨了,也不知当时的咸诚帝存了什么心思,没让他养在中宫膝下,反而是指去了贵妃那头。 那位贵妃便是晋王的生母,算起来,他们二人或许要比起同慕长临更为亲近些。可惜慕长卿这个皇长子实在是有些文不成武不就,只喜欢到处闲逛,对比之下大概咸诚帝也觉得心烦,早早封了王爵把人打发出了京城,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味道。 云玦从前没见过齐王,这第一眼只觉得……果然京城传闻不是虚的。 马车上的锦衣人半支着下巴,唇角勾起点笑意的模样很是随意。他生得不像咸诚帝,约莫是像了已逝的母亲,俊是俊的,可惜瞧着太阴柔,乍一眼看过去差点会以为是个女子。 云玦清了清嗓子,说明了来意后把洛清河写的书信转交给了王府的管事。 “边郡动霆鼓,银枪寄飞星。”马车上的人把玩着手里的镯子,一手接了书信却没拆,面上反倒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稀客啊……阁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竟然有一日你家主子会让人来请我帮忙。”说到此还啧啧摇头,“少见,当真少见。欸傅安,今儿个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 马车前的人勒紧了缰绳,闻言道:“今日日出东方,王爷,没人在同你开玩笑。” “啊……”慕长卿摸了摸下巴,露出个很是遗憾的表情,“好吧,既然如此……阁下随车马来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诶对了,此处人多耳杂,不方便。” 这副不着调的样子让云玦没忍住眼皮一跳,但身负重责,又是有求于人,她当然也就只能应下来。 慕长卿见状轻轻哼起了小曲儿,抬手示意车夫放了车帘。 回了落脚的宅子,这位闲散王爷更是没什么规矩,屋里点着炭火,他就这么倚坐在软榻上,若是放在京城给礼部的人瞧见了,能参好几本。 云玦站在下边,道:“敢问王爷,现下可以谈了吗?” “嗯,谈,自然可以谈。”慕长卿眯起眼,支着下巴看她,“你家主子的信我看过了,不就是要我去一趟钦州?我这种闲人,走一趟本也没有什么,不过么……” “不过什么?” “即便我去了,能有用?”慕长卿连连摇头,似是慨叹,“唉,堂堂雁翎主将竟然落到同我这个闲人借人的地步,真是时也命也。但这钦州的守备军少说也有好几万呢,我这带出来的王府护卫也不过百余人,啧,我是真想不到你家主子能拿这些人做什么文章。” “这些,恐怕无需王爷来操心。”云玦抬眸,很轻地笑了一声,“王爷只需看过信后,予一个答复便是。” “也是。”他笑得坦荡,仿佛真就一幅混吃等死的纨绔做派,“一代名将,哪里用得着我这种人来操闲心呢?不过……恕我直言,云护卫,即便现在动身,真的赶得及吗?” “只要殿下愿意。”云玦扶着刀,微微倾身,“何时都来得及。” 慕长卿笑意更深,他拖长音应了声,手里还攥着那枚珠玉翡翠的镯子,堂前沉默须臾,他干脆利落地把镯子一抛,也不心疼会不会直接砸坏了。 “行,这事儿本王应了,你可以给你家主子递消息了。” 云玦得了他一句准话,也不拖沓,直接拱手弯身道:“多谢王爷,为保王爷安全,卑职会等您同往,告退。” “不送。”慕长卿摆了摆手,向后靠在了榻上。 脚步声渐远,又在不久后复起,只不过这回走进来的是齐王府那位叫傅安的管事。 “王爷,已经吩咐了下人准备。只是……”他欲言又止,“您当真……当真要去钦州管这种闲事?若是宫里晓得了……” “哈?知道便知道呗,大梁立贤不立长,你看本王这做派像是能威胁到她宝贝儿子的样子?”慕长卿撇了撇嘴,“与其把心思放到我身上,不如盯着希璋呢。去掉我,他跟慕长珺一个嫡一个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至于这钦州嘛,也算不上闲事,我猜啊,真打起来也没我们什么事。再者说了……” “权当做还洛氏一个人情,顺带着加一个满足我好奇心的机会,其实也不亏。” 战鹰飞掠过穹苍,在黑夜里盘旋在村落的上空。 洛清河站在树下,朝着头顶打了个呼哨,黑点俯冲而下,落在她手上。 纸条看过即毁,碎屑散落在夜风中。 作者有话说: 韩荆是五十四章提过的兵部尚书x不记得名字可以试试全文搜索(? 然后慕长卿提的希璋是慕长临的字。 讲一个姬友吐槽。 她:你让齐王一个咸鱼强行上班简直丧心病狂。 我:他那叫上班吗,明明是公费旅游。 姬友:那小温算什么? 我:……上班之余支教吧。 感谢在2022-01-19 23:23:13~2022-01-21 23:3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寂寞生柯 1个;
第57章 湍流 五日之期转瞬即逝。 日头依旧高悬天穹, 风起草野,吹得人的衣袂也跟着四下纷飞。 洛清河照旧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瞧见温明裳坐在农舍的那一方小院里瞧着村口的那棵老松。她把食盒放到了桌上, 两个人这么沉默着用了早饭。 “不着急?”洛清河睨她一眼。 “若是明知刀悬于颈,急也无用。”温明裳拨开碗筷, 从袖袋里摸出了那块北林的木牌, “况且若是不出意外,白日里咱们里见不到他们的人, 运气再好些,可以直接避过也说不准。” “你做了什么?”洛清河把新亭挂在了腰间, 眸子微眯。 “一点小花样, 可以拖他们片刻时间。”温明裳拨弄着木牌,“但只是缓兵之计, 该来的还是会来, 大概半日吧。” 洛清河一挑眉, 道:“余出这半日,不是给你自己的吧?你在等什么?” “和你在等的, 恐怕异曲同工。”温明裳深吸了口气, 侧头去看她的眼睛, “正面相迎下下策, 那就不妨剑走偏锋了。不过眼下……你今日不去周围转转了?” 洛清河看着她指尖在木牌上转了个圈, 耳边是那阵摩擦的咔嗒声, 她歪了下脑袋,道:“若是需要,倒是可以再去。” “那便去吧, 正午也不必回来。”温明裳笑笑, 回头收回了木牌。 “权当做我请你旁观一出戏。” 过了时节, 即便是正午的日头也变得温吞,望津刚给乔知钰送了吃食,便听见外头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那不是行人能弄出的动静。 他心下一沉,快步往村口跑,可还没到地方,就瞧见了列队而立的捕快。 “你们是什么人?” “官府的人。”领头的人身上还穿着飞鱼服,腰间挂着牌,即便是经由长途奔走也能瞧出其人面上凌厉之色不改,“你是这村中人?” 望津紧皱着眉,不冷不热道:“是,穷乡僻壤,不知官府之人来此何事?”他的态度称得上放肆,但对方却没有追究这个的意思在。 “把村子里的所有人叫出来,就眼下。”那人手里拿着马鞭指了指村子,“稽查江湖逃犯,还望见谅。” “稽查逃犯需要将整个村子的人汇聚在一处吗?”望津半步不动。 “这便不是你该问的。”领头人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侧头对着手下人道,“若是你不去,来人,搜。” “慢着!”望津跨步拦在那些捕快跟前,咬牙道,“我去。” 领头人不冷不热地应了声,这才没让手下人动作。 望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村子。 不多时,村中所有人便被叫到了村口。这村子本就是乔知钰当年安置那些案子中幸存的幼子的地方,把所有人都唤出来也不过二十余人。 温明裳站在前头,在捕快开口前把挤在前边的孩子往后退了些。乔知钰看着她动作,又看了看领头的人的那身飞鱼服,握着拐杖的手送了些。 “这位官爷。”温明裳道,“眼下所有人都在此处,不知可有寻到你们口中的朝廷要犯呢?” 捕快垂眸看她,反问道:“你不是村中人?此处荒僻,何故来此?” “听凭师命,来此拜访故友。”温明裳仰着头,“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将我拿下仔细盘查一番。” 这话说得坦荡,纵然是官府的人也没有随意将人拿下的理由,可这一回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人凝视她须臾,抬手一挥道:“拿下!” “凭什么?!”那日温明裳进村子时喊望津的少女不平地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挡在温明裳跟前,“她又不是匪寇,你们不能无故拿人!” 温明裳却把她一把摁在了身后,轻轻摇了摇头,“无妨。”她走到了近前,任凭捕快给捆了自己的手。 然而下一刻,那领头的人又道:“其余人,一并带走。” 人群闻言登时愤愤,但下一瞬,乔知钰忽然咳嗽了两声。 “先生……”望津回过头,眸光愤然。 “既如此……”老人抬手示意他住手,“我们便走这一趟吧。” 这话便是妥协了。众人闻言偃旗息鼓,个个垂头丧气的。 捕快把人一个个带上了囚车,尔后一张黑布扑面而下,把囚车遮了个严严实实。 “老实点。”外头的人冷然道。 马蹄声复起,囚车随着行进而颠簸。 望津在不久后从腰间摸出了小刀,割断了温明裳手上的绳索。 “多谢你。”他闷闷地道。 温明裳应了声,但却没接话,黑布隔绝了日头的光晕,也遮蔽了她眼底划过的一抹并不明显的愧色。 远处山坡上,骏马垂首刨蹄。 洛清河端坐在马上,看着这队人走上官道,在岔路口分路而行。 “六扇门啊……”她拍了拍马儿,低声道,“稽查江湖人,州府对其知之甚少,分而出城后又重新聚拢,伪造成官府查案,有点意思。” 寻常人不认得那身飞鱼服,乔知钰定然是认得的,看众人的反应便知道是她开口服了软。州府叫不动六扇门,那这些人就只可能是温明裳叫过来的,六扇门速记查案是专长,若是认出自己也不奇怪,但多一个相熟的人就多一分破绽。 州府若是要名正言顺地对村子动手,要么寻人暗中下手,要么就是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先把人押入大牢。温明裳说耍了些小花样拖延了半日,等的是六扇门,黑布一遮,纵然半路上撞见州府来的人,也有充分的理由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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