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卿紧握着缰绳,在晋王面前佯装焦急地呼喝。 “京中有细作!开门!” 窗外雪打风吹,好似在烛影跃动间将人重新拉扯回曾经的雪夜,只是如今天地更易,为人鱼肉者迟来地有了变化。 “九年了。”慕奚说,“地府之下,请陛下与那十万冤魂……谢罪罢。” 剑落血泼,最后一缕香散尽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些阴间笑话,狗皇帝到了地府还要被太宰皇帝暴打一顿(。 你个败家玩意天胡开局打个稀碎(。 感谢在2023-06-10 23:21:11~2023-06-12 22:5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呼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展程 1个;
第263章 河山 染血的长剑被抽离, 玄卫执剑向后退了半步,隔着几层阶,如太医正一般单膝跪倒在慕奚面前。 “殿下。”她摘掉了面具, 但原本的面目仍旧被殿中的暗影吞没,“东湖副统领秦江尚在宫中, 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东湖营中直属天子的心腹众多, 天子骤然崩殂虽理当由储君即位,但这些人心中未必真正认可慕长临, 清正如沈宁舟,她的心也一样是偏的。薄情寡恩也好, 假仁假义也罢, 真正属于天子的玄卫的确由咸诚帝一手扶植,他们忠的是咸诚帝本人, 而非所谓正统。 如今宫中有人胆敢弑君, 那么比起太子是否应当即刻即位稳住局势, 这些人更看重的是谁才是那个幕后真凶。 她和慕长临皆在殿中,若无证据自证, 那么这些人就会顷刻间倒戈向晋王。东宫的卫队没有抵抗数万羽林精锐的可能, 一旦如此, 即便慕长临能顺利登基, 手握两营的晋王也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所以今夜无论如何, 慕奚要让这几万东湖营心甘情愿地为储君俯首, 她在宫外留下了一颗种子,温明裳能在宫外让它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而此刻,便该让世人相信弑杀天子者另有其人了。 太医正两鬓已斑, 他沉默地向着眼前的长公主再度叩首, 道:“臣, 虽死不足道。惟愿来日我大梁清流重现,盛世永安。” 慕奚沉默了须臾,她在此刻忽地想起血溅大殿的阁老,这些旧人被困在重檐下的各处,但他们的心始终没有走出往昔的荣光,能汇聚起人心的从不是主事者的身份,而是一个高悬于顶的希望。 所以咸诚帝永远不会明白,术式的制衡只是旁门左道,天下人心之所向的不过一颗体恤万方的慈悲心。 哪怕只是为了这一线可能,都会有人为之肝脑涂地,前赴后继。 阴影中陆续有人走出,掌中刀刃已架在了太医正颈侧。 慕奚闭眼,道:“开始吧。” 雪中雀鸟横渡,殿中烛台转瞬倾覆,火光点燃了垂帷,转瞬焚烧直上。 月上中天,殿外值守的羽林郎将片刻前见到长公主与太子先后入殿,他眼神往殿门的方向不住地张望,心里还在嘀咕着究竟出了何时让天子深夜传唤此二人。可没成想下一瞬只听得一声巨响,殿门轰然打开,两个人影倒飞而出跌落在雪地里,随之响起的还有一声刺耳的炸响。 “怎么回事?!” 羽林当即上前,其中御前行走者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陛下!是陛下!” 滚落在地的天子早已成尸首,唯有血滴顺着胸前深扎的短刀滴落。 玄卫喘息地支撑起身体,她肩臂处满是血痕,好似将将历经一场恶战。剑刃上满是裂痕,她在羽林簇拥上前时高声道:“抓刺客!太子和长公主尚在逆贼手中!” 此话一出犹如激起千层浪,羽林闻言骤惊,最前方的甲士顾不上再查看天子伤口,齐齐拔刀冲上阶,可还不等踹门而入,火势正盛的一截博古架便被抛了出来。 羽林们连连后退,浓烟呛得一众人止不住地咳嗽。为首的郎将胡乱地抹掉面上被熏出的泪痕,透过了黑沉的烟气看清了殿中的景象。 他在这刹那间满心悚然。 殷红的鲜血喷洒满地,将殿中氍毹染得不成样子。原本入内替天子看诊的太医正颤抖地站在一旁,他手里拿着把短刀,另一只手以白绫勒住了长公主的脖颈。羽林们心中大骇,正要冒险上前,只听闻又是一声响,太子自身后猛地撞开了医者,短刀铛的一声落地,太医正手脚并用,正要爬起来,太子先一步抢过了刀狠狠地扎入他的腰腹。 老迈的医者吃痛,不受控制地后仰,仰面倒入了正燃烧的垂帷。 一时间惨叫声回荡在空茫的大殿中,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好似顾不上其他,他率先扶起长姐,一把将人推向了大开的殿门。羽林们刚刚上前接住人,只听得太子口中刚道出“刺客”二字,余音便断在了燎然的火光里。 短刀复而坠地,随之被一脚狠狠踹倒的还有慕长临。他口吐鲜血,脏污晕红了蟒袍的暗纹。行凶者停在了他的身侧,好似拎起一条狗一般把他提了起来。 火舌顺着层层垂帷游曳直上,眨眼间便将殿中丝萝焚烧殆尽。高峻的宫殿浓烟滚滚,厚重的梁柱不堪重负,在噼啪的爆裂声中摇摇欲坠。 浑身黑袍的刺客们手握长刀站在烈火中,刀刃正死死地抵住太子的咽喉。 “要么退。”首领森然地开口,“要么死。” 话是官话,但这口音十足的蹩脚,郎将登时想到了过去数日里被天子钦点追缉的北燕细作。但他来不及深想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混入禁宫之中的,太子尚在他们手中,大梁今夜失了天子,若是储君再有闪失,不单是奇耻大辱,还会令得江山飘摇! “不、不要退!”慕长临啐了口血沫,嘶哑着挣扎道,“他们……手中有……天子金印!”话音未落,又是一拳狠狠地击打在他额前,这一下半点不曾留手,直将人打得眼冒金星。 众人登时哗然。 驿马案伪造的天子金印已可令山河动荡,今夜若是真正的金印为人所盗,短时间内消息无法传至全境,还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 北境还在打仗啊…… 刺客没有耐心,她手中的刀扣得更深半寸,寒声威胁:“退!” 殿中还走了水,若是再不退,即便刺客不杀太子,他也要被活活困死其中!郎将呼吸急促,一咬牙,挥手示意周遭围堵的军士收刀后撤。 “退开!勿伤太子殿下!” 刺客挟持着人一步步走下解,他们背身相护,警惕着周遭羽林的异动,一旦羽林们流露出半分想要上前的意图,他们的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割下大梁储君的脑袋。 郎将紧跟在他们周围,他背后都被冷汗浸透,牙关还在打着颤。刀垂在一侧,他跟了须臾,借着擦汗的间隙飞快对身侧的亲兵耳语。 “速去城门报秦副统领!” 亲兵不动声色地点头,小步后撤消失在了人群里。 宫城大门紧闭,翠微与禁军汇集肃立在外,颇有山雨欲来之兆。秦江看着眼前分毫不让的二位亲王,只觉得脑袋隐隐作痛。东湖副统领这个差事听着风光,但却不是什么好差事,与从前的金吾不同,东湖只听命天子本人,凡有诏命皆听统领传唤,他就是沈宁舟手底下一个跑差事的。 夜闯宫门是禁忌,就是沈宁舟在此都不敢放人轻易入内,秦江哪敢越俎代庖,若是无事,事后追究起来皇子们顶多罚俸禁足,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是以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叫人去内宫中先行查看情况再做打算,怎料慕长卿连御赐金牌都扔到了他面前。 “这,二位殿下……” “本王只问一句。”慕长卿抢了慕长珺的话头,疾言厉色地质问,“若是宫中此刻当真出了事,你可担待得起?” 秦江的确不敢担,可仅凭一面之词放人也是真不行。他来回踱步,又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兵,末了一咬牙,道:“二位殿下所言的确不无道理……但规矩二位也是晓得的,这样,二位殿下可否留所带兵马于宫外再随卑职入宫?宫中东湖戍卫者众,若当真有细作潜入其中,也定然足够,卑职已传令下去,调各处守备者前往陛下寝宫,必可保无虞。” 这个提议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慕长珺听罢仍旧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潘彦卓的那句提醒模棱两可,他自然拿捏不准到底是真细作还是……这世上敢且能于宫禁中弑君的唯有慕奚一人,先帝去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给咸诚帝,但他一向偏宠孙女,故而这些年……一直有传闻,真正的太宰遗命早被转交长公主。 慕长珺原本是不信的,毕竟坐拥此等重器者如何能甘愿退守皇陵?更何况她当日甚至没有以此救下靖安侯,哪怕事后天子自罪,也是靠的洛清河自己!可当九瓣梅出现,又被咸诚帝辗转交由慕长卿时,晋王还是犹豫了。 他并不害怕长公主以太宰遗命杀父弑君,他甚至心中还隐隐有所期,如果坐上那个位子的是长公主,那他退一步,或许也不是不能相安无事。 慕长珺真正畏惧,亦或说绝无可能接受的,是慕奚大费周章做了局,又转手将硕果赠予了慕长临! 他自傲自负,哪怕心知自己是咸诚帝扶植起来制衡对方的棋子也绝不愿为之低头。不过占着大义名分,真论帝王之才,如此优柔寡断之辈怎能赢他,怎配赢他?! 慕长卿可不管晋王如今是如何心绪翻涌,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佯装挣扎后重重点头,道:“也罢!陛下安危自当最为要紧!那便听秦副统领一言,我兄弟二人只身随你入宫!” 秦江看了眼晋王,见他虽面有不悦却未反驳,如蒙大赦般连连颔首,道:“好!那二位殿下即刻随我来吧!” 话一出口,自当没有收回的余地。身后的宫门缓缓关闭,他点了一队值守的羽林随行,一路沿着行道向内疾行。两侧宫灯影影绰绰,风雪未止,穹顶无月,光芒都好似被暗影一口口吞吃。 一路宫人如常,好似并无什么异样,秦江心中稍定,暗自嘀咕着哪来的什么细作。但明面上的功夫仍是要做,他看了看方向,叫住一个正掌灯向这边走来的宫人。 “去正阳宫的路上,可有见到巡查的羽林?” 宫人闻言目光闪烁,她像是努力回忆着这一路的见闻,少顷后恍然道:“回将军的话,倒是约莫小半个时辰前见过郎将,不过今夜风雪大,宫中来回行走也费劲得很呢,想来……是耽搁了吧?” 宫中行道平直,又有内侍局专人清扫,哪来的什么因雪耽搁?要么她根本不曾见过奉命的羽林,要么就是她在信口胡诌!慕长珺登时沉了脸色,他正要上前呵斥,却再迈步前再度被慕长卿抢了先。 齐王是半点不管身后面色青黑的弟弟,兀自上前背手道:“哦?那今夜宫中可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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