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唉,说起来脾气好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女儿家做将军就够惹眼了,若是再如她阿姐那般,做言官的可是又要头疼咯!” 这个距离,就连温明裳都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更遑论是洛清河。 但洛清河却什么都没说,甚至温明裳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悠闲地转动着手上握着的那支箭矢。 约莫是注意到温明裳听完了这场私语,加之那两人的脚步声渐远,洛清河这才侧过眸看她。女子的发半束着,余下的披散在肩上,她今日在劲装外头罩了件水色的大袖,好看是好看的,但就是瞧着愈发不像个专于武事的将军。 清隽得像是无拘无束的驾鹤东来的云游客。 “小温大人是想问什么吗?” 温明裳已经不想去纠正她偶尔叫自己的时候前头缀着个小字的习惯了,她只是状若无意道:“将军不去管这些个人吗?” “管什么呢?嘴不是长在人家身上吗?”洛清河笑笑,她握着箭矢的手忽而定住,三指捻住了箭身,须臾地停滞后,箭矢被她直直地抛掷出去,稳稳地钉在了靶心上。她这才拍了拍手,继续道,“况且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捏造的东西。” 温明裳后知后觉注意到她左手拇指上戴着的扳指。 所以那一日射来的那支箭是…… “即便他们说的是……嗯,扬武将军?”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她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称谓,只好喊了人的封号。 洛清河搭在刀柄上的手垂下来,她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又很快地恢复了惯常的模样。温明裳看不清她眸子深处究竟是个什么神色,就如同看不懂这个人。 “也没说错。”洛清河道,“若是五六年前,他们确实会挨揍。至于我……我确实不像我阿姐的。” 休憩的帐子近在眼前,温明裳掀了帘子,刚想回头跟她讲到此便好了,却又听到身后的人补了一句。 “我比不上她。” 春猎结束后的几日,温明裳时不时会想起这句话。她其实并不懂洛清河为什么要补这一句,一来说到底她无缘得见那位扬武将军洛清影,二来她跟洛清河本算不得有什么交情可言。 这座长安城说大很大,可比之天下也不过方寸,巧合见了几次面也说得通。 交情……委实算不上了。 好在这些思虑不过偶尔闪过,吏部的调令一下,温明裳把翰林的牌交还给了沈知桐,算作正式调离了翰林院。洛清泽这个羽林郎的护卫在这之后也撤了,崔德良给她寻了旁的跟着,总算是不那么显眼。 沈知桐前一刻还在感慨说日后在大理寺可没法跟在翰林一样清闲了,尔后就跟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你归家前等我一等,先生叫我带你去个地方。” 温明裳满头雾水地被她领着往城东走,官巷不比民巷喧扰,走两步便能嗅见贵家内院的脂粉气。 沈知桐把她领到了东南的一处宅子跟前,她从招文袋里拿了把钥匙出来开了门,转头道:“进来吧。” 两进的宅子,放在城东这种权贵居所算不上大,但胜在里头草木青青,乍一眼看过去,堂内布置也称得上清雅二字。 “师姐……”温明裳在四下看了看,疑惑道,“这是?” 沈知桐把钥匙放到了堂前的桌案上,道:“你日后的住处。” “什么?” “先生替你寻的,说是银钱从你日后的俸禄里扣。”沈知桐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生说,柳家那边他会遣人去说,他们也不能一直拘着你。” 温明裳闻言抿了下唇,道:“师姐,我被他们拘着并非因为我不能……” “我知道。”沈知桐打断道,“但你先得把你自己慢慢摘出来,才能去想着如何解开困于你母亲身上的锁链。” 温明裳轻叹了口气,问她:“先生的意思便是如此了吗?” “嗯。”沈知桐点头,“这宅子不错,虽是城东,但靠近南边,也还算得上清净。哦对了,除了注意后门还是少走为好。” “为何?” 沈知桐面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来,她摸了摸下巴,道:“你出门绕过去瞧一眼就知道了。” 温明裳狐疑地看了看她,依言绕了出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霎时间呆愣住倒抽了口气。 不远处的府邸肃穆,高挂的府匾上赫然四个字。 靖安侯府。 作者有话说: 小温,惊喜吗,突然有房了(bushi 还记得阁老和栖谣说的那封信吗,说的就是这个x 感谢在2021-11-19 23:50:12~2021-11-20 21:3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7章 交易 洛清河从校场回来的时候恰好撞见下差的洛清泽,少年站在侯府门前却没进去,反倒是像在打量着什么似的往侧边张望。 近来入夜渐晚,到了这个点还能瞧见西斜的日晕。 洛清河唤了他一声,紧跟着提着刀跳下了马。 “张望什么呢?” 洛清泽于是回头,他指了指绕到侯府后街的一条巷子,疑惑道:“阿姐,黎叔说咱们府后头的那间宅子今日搬来了人。” “噢。”洛清河把缰绳交给了过来的府兵,边往里走边道,“那间宅子空置许久,来了人便来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往日里城中不都想着离咱们府远些么?”洛清泽跟在她身后,进门时把随身的披风交给了黎辕,“都说近咱们府的宅子也沾了凶戾,不吉利,我倒是有些好奇把这件宅子买下来的该是谁。” 洛清河只是笑了笑,道:“你管人家是谁呢?宅子空置也是放着,有人愿意花这银钱,咱们也管不着。” 话是这么说,但洛清泽注意到栖谣似乎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挠了挠头,委实也猜不到洛清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要他去问栖谣,栖谣也未必会告诉他。 虽然好奇,但也只能憋着。 用过饭后洛清河去了趟书房,她前脚刚踏进去,栖谣就开口道。 “主子,你还是答应了阁老?” 洛清河脱了外袍,闻言回头道:“你指什么?” “宅子。”栖谣道,“京中没人买下那间宅子,除了世子说的流言外,也因为侯府后门出去跟那间宅子紧挨着,靠得实在是太近。那间宅子并非无主之物,只是主人一直不愿意转手,而现今,她却愿意了。” 她说到这儿,顿了片刻又道,“我以为,阁老虽想要主子帮忙,但明面上是不愿意自个儿的弟子同侯府挨得太近的。” “若换做了旁的弟子,阁老许是不会这般做的。”洛清河拿起一早堆在桌案上的军报,一边道,“但现今不大一样了。离咱们近了,其实有一个好处。” “什么?” “容易给金殿上的那些个人瞧见呀。”洛清河意味不明地笑笑,提笔在军报上写了些什么才抬起头,“同我们站得近,却又觉得我的做法不妥当,栖谣,你说这样一来,谁会最想用这样的人呢?” 她抬手沾了点水迹,在拴上写了一个字。 栖谣闻言一怔,她眸底的冷色似乎跟着烛火化开三两分,流露出一抹名为忧虑的神色来。 “主子不怕当真把人往那头推吗?” “这就不是我该忧心的问题了。”洛清河道,“阁老才是她的先生,既然选了她,那自然就有道理在,我应允的事可谓微不足道。至于旁的,将门不涉朝堂事,我自然不会去管。” 她只是跟崔德良做了一个交易。 栖谣沉默须臾,反问道:“那主子觉得,这人如何?会否如此?”她的指尖点在了桌上未干的字迹上。 “这个啊……”洛清河放下手里批阅完的军报,“说不好,这世上有人一根筋地执着于一个念头,也有人在尊荣权柄前顷刻失了本心,谁又说得准?温明裳嘛……”她轻笑了声,“现在要我说,大抵就是文章写得不错,至于别的……得看阁老把她从大理寺拎出来时,人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那……为何主子应允的是将宅子转了手,而不是要我去寻个暗中的护卫?” 洛清河笔一顿,道:“墨客山庄现如今抽不出人吧?”她口中的墨客山庄算得上是栖谣的师门,但与寻常江湖门派却又有不同。 因着这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恰相反,江湖人对这个传闻中的杀手组织怕是唯恐避之不及。若是叫人知道靖安侯府还和这种说得上恶名昭彰的组织有所牵连,恐怕没几个人会信。 栖谣眼神一动,缓缓点了下头。 “那不就成了。”洛清河道,“朝堂与江湖……若非紧要,还是莫要牵扯过密,一来对你们不是什么好事,二来,雁翎欠墨客的已经够多了。” 栖谣叹了口气,道:“那是责任。” “可太始帝时的墨翎铁骑已经没了。”洛清河放了笔,道,“宣景爷立靖安府,昔日号召墨翎骑的铁令三分,洛氏便是接了墨翎戍守雁翎关的责任,而飞羽散去,你们早已经自由了。” 栖谣却是执拗地摇了摇头,道:“飞羽不存,但有些东西仍旧在,主子若是需要,墨客会让人来的。” “不必。”洛清河转了一下手腕,道,“还不明白啊?崔德良让我帮忙看护温明裳不假,但这也是一种变相试探。兵者诡道,他也拿不清我手里除了铁骑还有什么别的手段,但布局之人焉能赴一场摸不清的局呢?” “我把宅子转到他手里,让人挨得这样近,崔家的护卫在保护温明裳的同时,也在看着咱们呢。” 另一厢温明裳回到柳府的时候,不出意料地还未进西苑的门,就被管事的给迎去了书房。 府里草木繁多,入了夏更显葱茏,隐约还能嗅到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柳文钊似乎不在府里,温明裳路上经过小厨房,听见府里的下人说大爷今日与同僚有事要谈,要晚些归家。 温明裳招招文袋里还放着沈知桐塞给她的钥匙,看这一回来就让自己过去的架势,想也不必想就能猜到崔德良必然是已经差人过来了。 说起来这个时候要她宿在外头的宅子也还有个理由,那便是大理寺离柳家的宅邸实在是远了些。她可不是柳卫这种嫡出的公子,迈出门便有下人备好车马,即便大理寺路远,柳文昌也不会想着刻意给她备上代步的车驾。 而恰好,她在路上想起来那间宅子离大理寺倒是近,方便她去就职。 只不过柳家人拘着她惯了,即便是有崔德良在前,也不可能轻易放人走。叫她去这一遭也必定是要交代些什么的。 柳文昌在书房的小院外站着等她。 温明裳先是规规矩矩地抬手见礼唤了声阿爹,而后便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等他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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