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扒手,一个骗子。你的道歉和眼泪,又有多少真心呀?”宋汀雪笑了笑,“而且,什么被迫行窃、伢婆子、可怜的孩子——你的悲惨故事,说到底,都和我无关啊?” “在我眼里,我们只有一个联系。” “失主和小偷。” “可是……可是……”即便此情此景,七九哭着摇头,仍想争辩几句。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了。即便不占理,也要出声为自己说些什么。总好过沉默地被驱赶。 “可是,宋小姐不也是吗?”她抬起泪眼,“宋小姐以为,我只偷了助理的钱包,才无所谓。事实上,我还偷了……您的烟盒。” “宋小姐的生气并不是因为烟盒。是因为这份出乎意料的发展。” 横竖都是一死。 猎物和猎手在博弈,力量悬殊,走投无路。唯一重要的,是不露怯。 “而现在,我找到别墅,再次打乱了宋小姐您的预想。宋小姐的生气,是因为‘意外’,而不是因为‘偷窃’。” 宋汀雪听着,神色淡然,不说话。 可与她对视的七九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混进泪水里。 宋汀雪懒洋洋:“啊呀,害怕了?害怕就滚吧。” 七九稍愣,竟抓着这句话沉了眼:“宋小姐的意思是——如果不害怕,就能留下吗?” “……” 宋汀雪轻蔑:“留下来做什么?” “只要能出Z城、只要能出Z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做什么都可以?”宋汀雪反嗤,“一个小小的扒手,又能为我做什么事呢?” 的确,只要宋汀雪想,无数人为她卖命,前仆后继。 一个小小的扒手,连服侍她都不够格。 显然,七九也意识到这一点,才越没底气。 她真的逃得出Z城吗? 她不知道。 别墅里,壁炉明火噼啪作响。 就在七九以为再无希望之时,宋汀雪缓缓走向烤火的壁炉,开了口:“窃贼小姐,能不能让我帮你,取决于你有多有用处。” “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只关心你的价值,不关心你的人格。”她看向七九,“什么都可以做吗?” 七九立刻点头:“当、当然!” “那好。” 宋汀雪摘了指根一枚翡翠的扳指。 下一瞬,扳指被丢进火焰四窜的壁炉,又被火舌吞噬。 “把它捡回来,还给我。我可以帮你一次。”宋汀雪问,“做得到吗?” “当然!——”几乎鬼迷心窍,七九眼里只有宋汀雪的话。 她不假思索靠近壁炉,将手探进去—— 探进烈火正燃烧的壁炉! 迅雷不及掩耳,火舌包裹细瘦的手腕。 七九跪趴在壁炉边,沿着燃烧的柴火翻找。 她忍着疼,不吱声,反而是安助理不可置信瞪大眼,慌忙去阻止,“喂!!!你怎么真的……” 安助理抱起七九,把人往后带。 羽绒服的衣角已经落了乌灰的烬色。女孩右手上还没有伤痕,但凭经验,出水泡已经是最轻症状。 毕竟是明火。 七九回头,忍着泪也忍着疼,楚楚可怜说:“稍等……宋小姐的扳指……我还没找到……” “找什么找,这是明火啊!你带不带脑子啊!?”安助理皱眉,又看向宋汀雪,“汀雪,你这次有点过分了……” 宋汀雪裹紧披帛,坐回榻椅,无动于衷。 “……算了,我去给这小孩找药膏。”安助理自知没有立场,于是叹口气,匆匆起身出门。 屋门关上的一刻,宋汀雪在椅上坐直身子。“窃贼小姐胆子很大,但眼力见好像一般呀?” “……什么?” 其实,宋汀雪根本没把扳指丢进壁炉。 她借着室内黑暗,假意丢弃,虚晃一枪。她让七九去壁炉里捡一个不存在的东西。 七九闻言,低垂了头,好像终于想明白,才有些可惜似的呢喃:“是吗……” 语气低落,面色却平静。 宋汀雪稍愣,竟品出一丝不对劲。电光石火,她把手伸向口袋。 道理上,真正的扳指该躺在宋汀雪口袋里。 可现在,口袋空空如也。 “叮当” 她的身后,七九仍然坐在地上。 却换了一种坐姿。一种更自在的坐姿。 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向上抛玩着什么。 一抛,一落,翡翠质地,玉色明澈。 扳指! 宋汀雪微不可察地眯了眼。 同时,七九面上,先前的局促与怯懦一扫而空。 只剩惬意。 “宋小姐在找的,是这个吗?” 作者有话说: 黑吃黑爱情故事,血腥玛丽苏 严肃提醒:切勿模仿偷窃的行为,遇到人贩子及时报警,积极自救。
第3章 ——演出来的。 目光对上的一刹那,宋汀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小孩的所有怯懦、眼泪、声泪俱下的说辞,都是演出来的。 假象。 天生的演员。 动作半真半假,话也半真半假。 宋汀雪意识到,真实的七九是荆棘野草,而非软弱可欺的新芽。 自信,狡黠,野蛮生长。 七九递来扳指。 宋汀雪不接,只扬起脸地问:“怎么做到的?” 明明刚才七九从未近身,却切切实实地拿走了她的扳指。 就像白日里的烟盒。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七九笑着站起身,搭了宋汀雪的手,将扳指小心翼翼戴回她的手指。 宋汀雪的手指骨节分明。 清透的扳指戴上时,更显得指节修长纤白。 七九轻声说:“宋小姐,人们只看得见自己想看到的。” “如果在潜意识里轻视我,不觉得我会有这样的举动,那就永远看不到我的行为。” 七九抬起眼,意有所指,“将自己当作先知,把别人当作棋子,总会一叶障目。” 那片叶子,名为“傲慢”。 宋汀雪俯视着七九。 默半晌,她轻笑:“有点意思。” 食指微屈,挑起七九的下巴。仔细端详时,眼底终于染上笑意。 “顺眼多了,”宋汀雪说,“现在这个样子才算不错。刚刚唯唯诺诺的,看了让人窝火。” 七九被迫仰起脸,但那双灵动的眼里并无任何不满。 “我并没有和宋小姐叫板的底气。不管从哪个方面。” 悬殊的身份,又或者“失主和小偷”这样的关系。 宋汀雪问:“说说看,你今天怎么会想着找回来的?总不是小扒手良心发现。我猜,应有一个契机吧?” 七九如实说:“伢妈要把我卖掉,作为一只雏伎。” 宋汀雪收回手,微不可察地皱眉。“你才……几岁?” “十五。” “……” 七九再说:“卖给A城一个叫牟远东的人。” 宋汀雪一挑眉,移开视线。 “其实……伢妈那里,很多这样的事情。”七九说,“我曾有一个亲近的姐姐,落入这种圈套。” “那些人实在可怕。折磨她的意志,让她成为凋零的玫瑰,还常常顾影自怜,却忘记自己也可以逃脱。” “噢……”宋汀雪不疾不徐接话,“窃贼小姐想当一支,常开不败的玫瑰?” 七九说:“我不做玫瑰,至少要做荆棘。” 宋汀雪沉默几秒,低笑了笑,“我猜你没系统地读过书。但口齿倒是很清晰,思路也不错,脑子转得快。” 她看向七九,“能找到宋家别墅,想来也对Z城绝对熟悉。窃贼小姐如果想逃,就算硬闯,也不可能逃不走吧?” 七九喃喃:“我还有没准备好的东西。” “钱?证件?” “嗯,都有。” 宋汀雪却笑:“都是借口。” “窃贼小姐又不笨,眼光好,手脚利落,怎么会真的无法逃脱?我以为,这个世上从来只有想不想。所有看似无能为力的情况,都是利弊权衡后的结果。”宋汀雪扬眉,“窃贼小姐的利弊权衡是什么?是为了什么东西,宁愿放弃自由?” “让我猜猜,”她轻搭上七九的肩,“在伢妈身边,虽然要做扒手,要行窃,要惴惴不安地祈求命运放过,但至少有温饱,有居所,有相对熟悉的环境。” “更何况窃贼小姐在行窃一事上如鱼得水,专业得很。” 她似笑似讽地说,“不敢面对外面一无所知的世界的窃贼小姐,在伢妈的身边得过且过……” “直到此刻被逼急了,才坚定逃跑的劲头,对吗?” 宋汀雪说得刻薄,但七九没办法反驳。 七九与她对视:“是的,宋小姐说得一字不错。” “我太害怕失败,又太害怕未知,才想要一次万全的机会。” 宋汀雪笑:“所以你撞上了我?” “嗯,如果您愿意帮我……”七九垂眸,“‘自由’,是我送给自己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宋汀雪莫名问:“生日是什么时候?” 七九没答,亮着眼睛反问:“宋小姐终于开始对我有兴趣了?” 宋汀雪眯眼笑了笑,油盐不进。 “现在没有了。” 正是此时,在庭外翻箱倒柜找药膏的安助理出现在门前。宋汀雪给七九指向门边,恹恹说,“你走吧,拿上安姨给你找来的烫伤药膏,养好你手上的伤。” 紧接着,她转身向暗处走去。 宋汀雪肩上,沉默已久的雪貂一跃而起,飞身撞一撞七九,撞得她一个趔趄。 雪貂呼噜噜地龇牙。 再回神,宋汀雪的身影消失在暗处。 窈窕的背影明明白白两个字: 送客。 * 七九走后,宋家别墅二楼,安助理照例为宋汀雪点起助眠的香薰灯。 宋汀雪掸着狐裘披帛,极其嫌恶地皱了眉。 “那小孩的羽绒服上,有一股劣质的烟味。” 安助理低声:“整座Z城,都是那样的味道。” 敏锐地觉察安助理语气里的怜惜,宋汀雪靠上窗沿,“安伽,收起你泛滥成灾的同情心。” “您这是……什么意思?”安助理错愕,“宋小姐,您不打算帮她吗?” 宋汀雪避而不谈,只说:“这个小孩,在说到僄客和伢婆的交易时,故意提了牟远东的名字。” “这……这怎么了?那个东少爷在A城就满是僄迹,到Z城也做同样的事情……真就是本性难移。” “你傻呀?”宋汀雪轻笑,“那小孩怎么就认定我认识牟远东?她在说牟远东名字的时候,可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淡淡感慨,“窃贼小姐还是微表情专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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