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殿下身上从小就带着些冷静又松弛的特质,此时在宋佰叶眼前做出这番态度,倒让宋佰叶凭空生出几分怒气。 她转了转手腕,意味深长地道:“反正,外头那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妖女是我嫂嫂,刚刚收复国土荣耀归来的少年将军是我亲兄长,”她转过身,双臂搭在小姑娘身后靠着的那矮柜处,将她整个人圈在一个特定的范围里,继续道:“那就差一步党上太后之位的太妃是我二姐姐,她那有望登基的儿子是我亲外甥,这世道不管怎么变,左右我都能活得好好的。” 宇文流澈听了她的话,朝她狡黠地一笑,将臀部稍稍远离矮柜,整个上身往宋佰叶的方向迎了迎才道:“我没理解错的话,宋将军凯旋归来,小叶姨姨没有第一时间开心,全是因为担心我?” 宋佰叶眉间一皱,她略微松松手上的力道,刚要撤回双臂,手腕却被人紧紧抓住,小姑娘刚及笄没多久,一举一动都是专属于少女的俏皮感,她指尖发了力,直到宋佰叶的手腕因不过血而发白才懒洋洋地开口:“我都不担心呢,小叶姨姨也不用为我担心。宋将军既然回了汴京,你该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总之,你知道我死不了就成。” “你到底哪来的自信?”宋佰叶站直身体,她比宇文流澈高了整整一头,此时眉头竖得紧紧的看向宇文流澈的脸,“要不是我半步不敢离开你身侧,你当真以为宇文善找不出个机会暗杀你?” 宇文流澈双手背在身后,认真地看向宋佰叶的脸。 就在宋佰叶开始觉得不自在的时候,她突然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句:“见小叶姨姨见得多了,倒突然理解了外头那位景小姐,任谁见到这样漂亮的一张脸,都会欢喜的。” “哪儿跟哪儿啊。”宋佰叶留下这句话,自己羞得退后了两步,走到门口时,又转回身硬邦邦地问她:“想吃什么?我回来给殿下带回来。” “不用。”宇文流澈朝她笑了笑,“宋将军此刻就在宫里呢,坐景小姐的马车进来的。” 宋佰叶点了点头,一把拉开门,前脚刚迈出去,又转过身看她:“要不,你还是跟着我吧,殿下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宇文流澈“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小跑几步,一把抓了宋佰叶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对她道:“就知道小叶姨姨对我最好了,走吧。” —— 因为此事愁的不止有宇文流澈这一宫。线竹副 郑容融身为后宫之主,此时正焦躁地坐在厅内给自己暗中打气。 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森菊抬了手抚了抚她身上的华裳,小声宽慰她:“娘娘只当参与一场寻常宴会就是了,传闻中那位宋将军,温柔又擅妆,与外头那些寻常男子半分都不同。” 郑容融缓缓睁眼,也跟着理了理身上的大袖,随着她的动作,她头上那些繁复的钗环跟着叮叮地响,她抬手护在额头处,微俯身问森菊:“此刻母妃与十二在哪儿呢?” 森菊理好她身上的褶皱,满意后才抬手挥去了厅内众人。 待人群退离,森菊站在身侧,对她认真道:“娘娘怎么能叫庄太妃为母妃呢?” “先皇没有留下太后,整个后宫也只剩这么一个未打入冷宫的太妃,本宫叫庄太妃为母妃有何不妥吗?” 森菊忙走到她面前,跪得笔直地仰头看向她:“咱们圣人是如何得位的,娘娘就算不知其中缘由也该听过几分传言。” 还没等森菊说完,郑容融忙慌张地朝她摆摆手,“休要胡言。本宫省得了,不叫就是了。” 森菊见她真的清楚了事件严重性,也跟着起身回她的话:“早朝刚退,礼部与宫里的各位小黄门儿正忙活着呢。庄太妃这时辰去见宋将军,该是去了景小姐所在的叠琼宫。” “哦。”郑容融垂头应了一声。 森菊见她怏怏地,立刻建议道:“宋将军寒苦之地蛰伏四年,如今凯旋归来,娘娘作为后宫之主,在坤宁宫率后宫众位贵人为将军提前摆宴,也能说得通。也好给前头礼部的人宽宽时辰,景小姐那儿,也能落个人情。” 郑容融就不是那个耍心眼的料子,此时听了菊森的话,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对菊森道:“好,那就正午过后在咱们宫里摆宴。各位贵人小主的帖子,本宫亲自来写。” 森菊见她重新变得快活,不禁松了口气。 当年若不是老爷非要小姐入主后宫,赤诚热烈的小姐又怎么会变成如今清冷难以近人的性子。 这事怨来怨去,还是最该怨宇文善。 若不是他床上猴急,又不懂女娘身体,到最后也不会落得个夫妻相看两厌的样子。 后宫之宴,怎么都该往宇文善书案上过一遭。尤其是皇后兴起,突来的开宴请求送到宇文善手边,宇文善看了眼那贴上拟邀的名单,立刻抬手批了。 若皇后能为她拖住那一大家子,他就有空与心腹暗中议事了。 景黛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偏偏他还不能动她。 景黛骗他只要杀了宇文广,就能将打入冷宫的母妃接出来,可是等他登基后祭祖回来,冷宫里就只剩冷尸一具了。 宇文广在位时,后宫就不丰盈。如今到了他这一代,景黛更是过分,不许他纳妾,不许他私下与臣属见面,不许他动宋佰叶,可是那臭脸女人总是围在宇文流澈那死丫头身边,导致他处处掣肘,处处为难。 偏偏他还不能与景黛撕破脸,谁让景黛拢了八成朝臣之心。 就算有那忠臣良将想要为他效力,见到景黛那锐气手段,也都歇了那心。 所以他要珍惜还在暗处为他四处走动的朝臣。 能不能绊倒景黛,也就全靠这几年了。 若宋伯元也在汴京站稳了脚跟儿,那时候这不到三十岁的两口子,一个手握军权,一个在朝堂上说一不二,那大梁最后姓景姓宋就不一定了,反正和姓宇文的是无关了。 早先,他还是最上不得台面的皇子。如今在那驱使人利欲熏心的位置坐了几年,那脑瓜子倒也变得灵巧了不少。 他抬手批了那帖子后,立刻遣人将帖子速速送回坤宁宫。还托人给一向与他不太对付的皇后留了句话,告诉她宴上不用在乎时间,让久未归家的宋将军在皇后殿里享享亲人相伴的快乐,最重要的是别忘了镇国公府的一众家眷皆要邀请入宫。 郑容融不明所以地接了这帖子,也就按着宇文善的意思去办了。 前脚刚刚往镇国公府送去请帖,后脚宋佰枝就带着宇文明空登了门。 郑容融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先张开嘴,口腔里过了一圈不能叫母妃的警告,才叫人道:“庄太妃来了。” 宋佰枝拍拍宇文明空的背,“去,屋子里自己去玩。” “森菊,快,跟上十二王,可别让王爷磕了碰了。”郑容融急道。 宇文明空像模像样地朝郑容融作揖后,才小短腿扑棱扑棱地往殿内跑。 宋佰枝看了会儿宇文明空瘦小的背影,这才收回视线笑着看向对面明显穿的隆重得过分的郑容融,“皇后怎得生分了?” 这很明显是句打趣她的话,但郑容融禁不起宋佰枝亲自逗她。 还未回话,脸先红了个透彻。 她支支吾吾地故左而言他,“殿里请。” 宋佰枝扫了眼她已红成妃子笑外壳般的脸,不禁起了些逗弄之意。 她没动身,只双眼紧盯着郑容融的脸,一字一顿地对她道:“皇后这是不想叫本宫母妃了?” “你,您,想听我这么叫的话,我是愿意的。”郑容融不太好意思,刚说完话,连耳朵尖都跟着红了。 宋佰枝好奇地摸了摸她的耳朵,郑容融却如临大敌,强忍着那要往后退的双腿,面红耳赤地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母,母妃,家里的人,也请了。” 那话在宋佰枝耳朵里进去,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拼接明白。 “哦,镇国公府会来人是吧?” “是。” 话都说完好几轮,郑容融那红得快要滴血的头还是没抬起来。 宋佰枝担忧宇文明空在里头破坏别人东西,也就歇了逗她的意思,率先拔腿往殿内走。 郑容融忙跟上她的脚步,嘴上也不忘了着急搭话:“我,本宫,本宫未入宫之前,在圣人的登基大典上遥遥见过一次庄太妃,庄太妃天人之姿,仿若观世音娘娘。” 宋佰枝越听越不对劲儿,说她天人之姿她勉强也能接受,说她像观音大士,她可是半分都不敢应的。此时见宇文明空正老实地坐在殿内,这才笑着转身看向郑容融,“皇后可别这么说,这等夸奖之语,实在是令我抬不起头来。” “本宫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她顿了一下,抬手就指向正拿着磨喝乐哄宇文明空的森菊,“不信母妃问森菊,本宫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日日对她念叨此话了。” 被猝不及防扔到目光聚焦点的森菊双眼一黑,这小姐怎么教也教不会宫里那些圆滑处事之道,所幸率真诚实不算什么缺点,也就顺着应了这话,“是,娘娘在鲁国公府时,就常在奴婢耳边念叨太妃娘娘的天人之姿。常说什么要是得见太妃,必要当面问一声,”话还未说完,被那一向老实持重,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郑容融一掌捂住,“太妃来得这么早,我这儿却还没弄利索,呵呵,不若母妃与我一起进寝殿聊聊天吧。”她尴尬地看向宋佰枝。 在一旁老实玩磨喝乐佣人的宇文明空听了,抬起那纯洁的眼,扫了眼郑容融,将双手朝向她:“皇后抱。” 郑容融看了一眼肉球般的十二王,先是扫了眼自己柔弱无力的双臂,在心里权衡了几分后,抿嘴将手伸向宇文明空。 本以为事情就该继续顺利地进展下去的郑容融却没想到,她刚把小肉球抱起来,庄太妃就在一边笑呵呵地问她:“若是见了我,皇后要说什么呀?” 郑容融被她狠狠一噎,怀里的小肉球又重得要死。 她换了个姿势将宇文明空架在手臂上,心虚地看向宋佰枝:“问问母妃,是怎么保养皮肤的。” 宋佰枝笑了笑,又看向身边明显愣了一瞬的森菊,了然地点点头,选择不戳破她那异常明显的谎言,“我倒是今日才知,皇后的性子也和寻常女娘一样跳脱,三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皇后说这么多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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