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闲伯的纨绔,左右都是那点烂事,卫云舟和楚照都没怎么听。 最后,老板还试探着问道:“那么二位姑娘,你们可还要这些……” 在商言商,说了那么多,还是想要卖东西嘛。 这还有什么心情?卫云舟低下头来,目光扫过那些器玩,兴致缺缺——她本就不缺这些东西,藩国上贡不要太多,只不过是想来体验一番宫外别样生活罢了。 “你要什么?”她问楚照。 不知何时,楚照唇畔已经扬起弧度,压都压不下来,连带着她回话都笑音弥漫:“随你,我没什么想要的。” “一共怎么卖?”卫云舟重又抬起头,对上老板目光。 老板惊讶“啊”了一声,然后说了数目。 刚才看起来不像是眼前这位姑娘要买单的意思啊?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收了钱,那两位姑娘却没有拿走摊上的任何一样东西。 老板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是炫耀财力还是表明心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活菩萨来了。 她喜笑颜开了。 这回换楚照跟在卫云舟的后面了,她跟在她后面笑,笑得卫云舟都不想搭理她。 “姐姐果然财大气粗,”楚照快步跟上,声音低得带了好几分暧昧,“我这软饭吃得不亏。” 卫云舟依然冷着脸:“你干嘛搭理他?” 楚照只能哀声解释:“我没想到他是冲着我来的。” 她好不容易才穿一回女装,怎么就被这种玩意儿纠缠上了?不过这家伙来得倒好,让某位天天捏造情报来吃醋的公主殿下,切身体验了一回。 卫云舟没吭声,但已然站定,等着和楚照并肩走了。 只不过心中不悦,她没肯伸手。这种时候楚照还是要主动了。 手掌覆盖上的时候,她明显觉得卫云舟一怔,然后又因着面子上面过不去,她想缩手,却被反手紧紧地扣住了。 “我把手交到殿下手中,放不放心?”楚照侧过头看了卫云舟一眼,故作爽朗之态。 因为卫云舟表情相当别扭:“让你注意称呼。” 手还是扣在一起了,指缝摩挲缠绵,二人又接连着路过了好多地方。 远处竟然还搭起了一个看台,似乎又有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音传来。 嗯,那台上的人影怎么有些眼熟? “过去看看?” 卫云舟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终于混入如堵的人群之中,两人还在外沿看着—— 台上彩绸纷飞,随着一声浑厚的大喊声音,那些彩绸顷刻间便又化作了斑斓的彩蝶。 然后楚照还没看清那蝴蝶是怎么飞的,就直接被卫云舟给硬生生地拽走了。 ??? 她行步极快,楚照又被她拉着,又不愿意放开手,便也就跟了上去。 楚照从来不知道卫云舟原来走路这么快,像是如避洪水猛兽一般。 终于,二人停在一处卖花灯的店铺前面,才得空歇息。 楚照无语,一边失笑一边问她:“我亲爱的,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艺人好不容易出现一回,怎么就不看了?” “你没看够?”卫云舟语气酸溜溜的,“还是说,没招蜂引蝶够?” 楚照:…… 她低头看去,卫云舟的脸因为适才走得太快,如今红灿了一片,还在微微喘气歇息。 就这样,都还要拉着她赶紧远离。 楚照很想接一句那时候你不也被扑了?但是她不敢说。 恰在这时,那店铺老板走了出来,指着那些灿灿花灯,对着这两位姑娘笑道:“二位可有心上人了?” 盏盏花灯斑斓光辉,在夜风吹拂下有的还连带着风铃声音,清音悦耳,霎是婉转。 “有,”卫云舟先答话,她看向那老板,“然后呢?” 老板生意兴隆,霎那功夫他便消失不见,去迎接另外一对有情人去了。 不知道在急什么,也不知道耐心等等这位天姥姥?楚照腹诽一句,看了一眼卫云舟,发现她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仍旧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店铺高架上面挂着的那些花灯,最终落在了一个纸雕古亭的雕灯上面。 今日穿针引线的活动她俩没做,只是过了鹊桥,看了那些姑娘迎仙:焚香点烛,对着星空跪拜。 她们俩还是算了,都对彼此知根知底,恐怕是手拿了针线然后一起面面相觑。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姑娘来,笑吟吟地同这两位打了招呼,客气礼貌道:“不知小店有没有符合二位心意的花灯?” 楚照早就看出卫云舟的眸光一直落在何处,便伸手指了指那盏雕灯。 女子循着看去,不禁粲然一笑,一边去够那盏雕灯,一边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雕灯啊正巧合适你们二位!” “怎么合适?”这回是卫云舟饶有兴趣地问起。 女子一边取下那雕灯,交到卫云舟的手上,介绍起来:“这上面有个月亮,下面这两位女子呀,就是在月下盟结了!这夜结盟的姐妹啊,那友谊可是要天长地久的!正合你们呢。” “对,天长地久,”卫云舟选择性地捡自己喜欢的听,她大略看过那花灯,便问起价格,“怎么卖?” 这眼中荡漾着的全是喜欢,商家自然要拿捏一番,她开了个高价。但她确实没想到,这小姐是真买啊! 想了想,既然人家高价买走,不如再附赠个她现编的传说:“今夜良宵,大家都会对着灯许愿,恰好这雕灯同二位相契合,不如便在月下许个心愿,一定能实现。” 两人应声。 卫云舟似乎相当满意地看手中雕灯。四四方方的形状,里面朗月盈盈,雕灯底部还放了一盏清水,倒映出白霜一般的月华。 还有两位衣袂飘飞的女子,正在交换手中信物,情意绵绵,地久天长。 回去的路上,卫云舟颇为开心地将雕灯递给楚照: “喏,你怎么觉得?”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是不是有点太贵?但是她身上到底带了多少钱,楚照便不得而知了。 她不禁皱眉。卫云舟这反应,像是那种去了现代后会被哄得团团转的,呃,老年人…… 月华影转,照在青砖石板路上,如今人影渐渐散乱,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卫云舟见楚照不答话,突然问了一声。 楚照尴尬,但看卫云舟那一副兴味盎然的表情,更不敢说出适才心中真实念想,索性道:“我在许愿。” “许了什么愿?”卫云舟好奇。 楚照沉默片刻,干脆忽悠:“你的愿望实现。” “哦。”卫云舟拖着长长的音调,一副意味不明的样子,“我的愿望都实现啊?” 楚照听得心颤,她怎么觉得卫云舟不信呢? 回去的路上,卫云舟一直面上含笑,不甚端庄的行步,致使头上步摇频频晃动声响。 月色如霜,银汉迢迢,星河万里,楚照静静地跟在卫云舟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她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卫云舟好像没有告诉她,她许了什么愿望? 虽然楚照方才是信口胡诌,但她也想知道卫云舟许了什么愿。 红枫在旁边都打了一个盹,终于等到这两位回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楚照竟然给了她一个香囊,并且对着她点头。 红枫虽然不明白,但仍旧是笑纳了。 调转马头,徐徐缓行。今晚宵禁时间延迟,纵使人群散尽,城中依然一派幸福祥和。 卫云舟掀起车帘,看向河中闪烁明灯。头上是迢迢河汉,银光灿灿。 楚照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很简单的愿望。”结果她只回答了这么一句,接下来楚照怎么哀声嗳声都不管用。 的确简单——要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第191章 拜访 深秋时节,更深露重,熙宁宫中的宫灯却长久地明亮着。 朝徽帝颤抖着手,放下手中军报。 他起初还不相信,直到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看过那奏报后,这才冷下心来。 室中只有他一个人,他震怒也便是无人知晓。 军报上面报告,这西边的战况已经被扭转回来——究其原因,是那陆健行耀武扬威,认为大雍局势正乱,他借机提出要求。 亦即是说,越过了皇帝,直接和大雍谈判。 不曾想大雍那边也有能人,一边和他周旋一边派人攻打,陆健行被打得措手不及,攻下的十几座城池都又悉数还给了大雍。 战况不妙。 不妙的还不仅仅是战况。 马上就是重阳节了,朝徽帝皱眉,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亲自率领百官群臣重阳登高…… 但是现在他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叫来了多少太医,也不怎么管用。 前些天有进了个方子,他按照吃了之后还算是有些大用。但是紧接着后天几天又不管用了。 他看着自己老朽的双手,上面已经出现岁月的沟壑。 目光继续飘忽,到了旁边的烛台上面。这一根也要燃尽了呀…… 像是他一样,风烛残年,命不久矣。他忽然可怜起他的江山来,可怜起他的大儿子来。 “洞南,你怎么就这么去世了呢?”他喃喃自语,一边合上那封军报,站起身来,“倘若你不死的话……” 他闭上眼睛,想了很多事情。 他自知自己时日无多,好在内心还有最后宽慰。 “你没有变成先皇后的样子,但是阴差阳错之下,竟然也能独当一面了。”苍老腐朽的声音愈发沉重起来,滚入到窗外无边夜色。 西边战事告急,过不了多久城中百姓也会知道。那会儿,国库空虚、贪赃枉法之事便再也盖不住了。 得胜的时候,这战争好歹是赢的,百姓还有个念头,同仇敌忾地要去打西边的敌人。倘若失败的话,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看来这重阳节登高得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他走出这个地方。 思索良久,朝徽帝还是拿了笔来,开始写诏书。 窗外雨声无休无止,敲打着窗棂,一阵鬼气森然。也不知是入夜后多久时分了,他刚刚写完诏书,便听得一声沉闷的钟罄声音。 这声音激得他手一抖,一个没有稳住,那手便松开了滚落在地上,磕碰出清脆的响声来。 皇帝愣怔着,看着那滚动后终于停下的笔。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叫人:“应昆!” “臣在!”内室外面很快传来回音。 “进来!” 得到命令的应昆很快就一路小跑进了内室,毕恭毕敬地等候皇帝吩咐。 陛下的身体日渐衰微,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二人都很有默契地绝不外传。 除了他们,还有那几个太医署的人,都不知道皇帝的健康状况。眼下正是非常之时,能够瞒一天就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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