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会查我们吗?”笛飞忽然有点紧张。 刘主任笑道:“我的傻小姐,女的哪有去那种地方的。” 笛飞低头笑了笑道:“您说的是。” “听说这月影楼很贵的,不过还有个比这更贵的叫什么月芳楼,是南京最贵的那种地方。”刘主任小声对笛飞说道。 “芳月阁。”笛飞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刘主任惊讶地问,转念一想,她又笑了说道:“哦,绍兴苏家可是大户人家,你家里的兄弟想必也是常去的。” 笛飞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到了周末,笛飞回到苏宅拿一些书,周边苏诚毅房内的丫头上前帮她收拾,那丫头张口便是绍兴话:“姑奶奶,这几本书要装起来嘛?” “你何时改说绍兴话了?”笛飞冷笑着问。 “二小姐,我……”那丫头忙又说起了国语。 原来,王氏在时,因她听不懂绍兴话,苏诚毅和王氏房中的丫头都迁就王氏,都说国语,但如今王氏不在了,虽说笛哲笛正笛飞兄妹三人也随着母亲说国语,可他们生在绍兴,是听得懂绍兴话的。如今西院内无人听不懂绍兴话了,下人们便也恢复了乡音,不再说国语了。笛飞也懂得人走茶凉的道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下去吧,不用你。” 笛飞正收拾着东西,看见母亲遗物,不由得睹物思人,流下眼泪。此时,却见思琪的丫头跑来叫她:“姑奶奶,大少奶奶请您过去。” “她有事吗?”笛飞擦了眼泪问道。 “不知道,就说您如果不急着走的话,就过去一趟。” “哦,行,你先回去,跟大少奶奶说,我随后就到。”笛飞道。 走出苏诚毅的跨院之前,笛飞路过下人聚集的厨房,冷冷地开口道:“这屋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以后谁再敢当着我面说绍兴话,别怪我撵他出去!” 走进思琪的院子,笛飞见空无一人,心中有些奇怪,走进正房,也不见思琪,正要喊人时,只听见门在她身后关上了。笛飞一惊,回头时,却有一个穿淡粉色旗袍的人影一下子扑在她怀里。笛飞吓了一跳,忙挣脱了那人,待细看时,正是赵思琪。 “大嫂,怎么了?”笛飞语气冷淡地问,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性格变的冷峻了许多。 “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家呢?”思琪笑着问笛飞,身边站着几岁大的苏俊绪。 笛飞勉强笑道:“工作忙,俊绪都这么大了,来,姑姑抱抱。”说着,抱起侄子细细打量着,然后转而问思琪:“嫂子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怕二太太出事后,你心情不好。”思琪道。 提起母亲,笛飞不禁又红了眼眶,轻轻放下俊绪,勉强道:“谢谢嫂子关心,我没事。” 思琪点点头道:“她跟你住在一起,照顾你,我也还算放心。” 笛飞一愣,明白了思琪说的是芝荔,便说道:“姨奶奶很照顾我,嫂子放心。” “我怕她只是一时好奇,觉得你是个新派人物,也不知对你究竟能有几分真心。”思琪叹道。 笛飞知道思琪意有所指,想了想说道:“嫂嫂怕是没见过当年秦淮名伶藤芝荔的风采,她若只是一时好奇,不论男女,想要什么样的人要不到?对于她来说,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没什么新奇的,嫂子别多想。” “普通人?”思琪摇头笑了笑:“那个穿粉色西装,弹着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的普通人,就这样刻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笛飞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此刻她心乱如麻,完全没有心思纠缠这些事情,便逃跑似的走开了。 ---- 抗战实在太惨烈了,写点回忆过去的,淡化一下
第20章 暖帐衾枕私语声
1927年,民国十六年的绍兴,笛飞端午放假回家去看芝荔时,只见东院空空荡荡,她便知道,大家应该是去看赛龙舟了。笛飞进了芝荔的跨院,透过窗户,她看见芝荔斜倚在榻上,手上拿着自己上次从上海带回给她的杂志翻看。见她没有抽大烟,笛飞心里很高兴,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猛地一挑帘,芝荔闻声吓了一跳,但见到是笛飞,便马上笑逐颜开,随手把杂志放在一旁,惊喜地坐起身来道:“你从哪里来?外面热不热?” “刚从上海回来,就赶着来看你。姐姐白天别总躺着,免得晚上走了困,也伤了元气,坐起来看吧。”笛飞笑着上前,随手端了桌上的茶碗,然后走到芝荔的卧榻旁。 “我以为你就算回来,也是要去看赛龙舟的呢。”芝荔慢慢站起身说道。 “你怎么不去呢?他们都去了吧?”笛飞边伸手试着茶温,边问芝荔。 “我……”芝荔红了脸,没有说话。 “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我去给你请大夫吧。”笛飞看她脸色有变,一边将茶水递给她一边问道。 “哪至于那么娇气了,我是怕你万一今天回家,找不到人。”芝荔接过茶水笑着说。 笛飞笑了笑,柔声撒娇道:“阿姊这么疼我?那我今天若是留在上海不回来或是和他们去看龙舟了呢?阿姊岂不是要自己在这里寂寞着?” “看龙舟那里一大家子都在,你若在西院也自有人服侍,可你若来了东院,我也不在,岂不是你就自己了?”芝荔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宠溺地摸了摸笛飞的头,回头却看到笛飞带来的一瓶红酒,问道:“怎么还带了酒来?” “端午佳节,想跟阿姊对坐饮酒赏玉兰。”笛飞笑着,腻在芝荔身上。 “对坐饮酒不难,可是玉兰花早已经谢了,你瞧外面,海棠都谢了。”芝荔宠溺地纵容了笛飞,手指了指院子里绿油油的海棠树笑道。 “我买了一盆,开的正好,放在窗下了。阿姊要不要看看?”笛飞笑着指着外面,轻轻扶起了芝荔笑着说道。 芝荔走到窗前,素手柔荑,轻轻推开窗子,看着窗下一株玉兰开的正好,十分欣喜,却有些奇怪地问:“都这个季节了,玉兰怎么还没谢啊?” “所以难得啊,我在上海看到的,就这么一盆,我就买了带回来送给阿姊。”笛飞边说边打开了红酒,倒出了两杯,又怕芝荔受风,把窗户关上了一点,二人闻着似有似无的玉兰香味。芝荔坐在窗前的红木圆凳上,笛飞穿一身新式女装褂子,内里一件白色花边衬衫,下身穿束腿长裤,长身玉立地站在她身后,甚是好看。 笛飞喃喃道:“我第一眼看见那玉兰如雪,像极了阿姊的高贵典雅。” 芝荔听罢脸色一滞,凄然笑道:“高贵?我?” “嗯,阿姊,你穿深绿色的旗袍,好迷人。”笛飞手里拿着两个高脚杯,把一杯红酒递到芝荔唇边,低头看着芝荔。 芝荔低头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倚在她身上问道:“意思是阿姊穿别的颜色不好看咯?” 笛飞摇了摇头说:“都好看,只是这绿色的,只许穿一个我看。”随即,笛飞不由分说从芝荔手中拿过酒杯准备喝。 芝荔笑了,缓缓起身,赶紧从笛飞手中拿回了酒杯笑道:“怎么这么霸道。”随即喝了一口红酒。 “阿姊肤白胜雪,跟这绿色的旗袍相得益彰。再加上气质典雅、谈吐高贵,配上这墨绿色,又稍带书卷气,自有一种富贵风流在身上,让人无比着迷。”笛飞说着,又从芝荔手中拿过她喝过的那杯红酒,刚扬手准备喝时,芝荔忙指着笛飞换走的那杯酒说道:“那一杯是我喝过的。” 笛飞看着手中酒杯上芝荔留下的淡淡唇印,贴在芝荔脸旁笑道:“我知道啊,所以我要这杯。” 芝荔红了脸,轻轻推开了笛飞。笛飞却不依不饶,站在她眼前,二人对视,笛飞轻轻凑近,伏在芝荔的肩上。 “阿姊用的什么香,这么好闻。”笛飞在芝荔耳边问道。 “你上次给我带回来的法国香水,我今早第一次喷,你喜欢吗?”芝荔笑着搂住笛飞。 “阿姊用什么香我都喜欢,只是,我很久前送给阿姊的,你怎么今天才喷呢?” “别的日子你不在家啊,我喷给谁?”芝荔知道苏家人都不在家中,大胆地抬起头,妩媚地看着笛飞。 笛飞笑了,从芝荔肩上抬起头来,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芝荔却缓缓走到她身后,侧脸轻轻贴在了笛飞后背上。笛飞一怔,只听芝荔说道:“你身上的味道才好闻。” “我一般不用香,阿姊怕是闻错了,把自己身上的香气当作了我的。”笛飞小心地答道,回手轻轻揽住芝荔的腰,生怕自己说话动静大了些惊走了芝荔。 芝荔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轻轻嗯了一声,似是肯定,又无比魅惑。笛飞忍不住缓缓地转过身,把芝荔搂进怀里,却感觉到美人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笛飞忙停了动作,手臂放松了些,似乎怀里搂着的是一只绝美的蝴蝶,稍稍用力便会伤了她美丽的翅膀。 芝荔贴着笛飞的胸口,闭着眼睛说道:“从那天在芳月阁一起唱戏开始,我就闻到你身上这清清爽爽的味道。你走后,我一直在找那个味道,却只有吸了鸦片之后,才能恍惚闻到。” “我常来陪着姐姐,姐姐答应我,不许再吸鸦片了。”笛飞低头,温柔地对芝荔道。 “那我想这个味道,你又不在我身边,你要我怎么办?”芝荔抬头,眼神柔弱而依赖地望着笛飞。 看着她娇媚的眼神,笛飞心中涌起万种柔情,忙伸手搂住了芝荔的腰说道:“我答应姐姐,只要我在绍兴,就日日来见姐姐。你本来身子就弱,再染上烟瘾,叫我怎么心安呢?算我求你了,别吸烟了好不好?” 芝荔却变了颜色,忙伸手捂她的嘴道:“一个大小姐的,讲话哪能这么低声下气,我答应你,不吸了就是。” 笛飞微微笑了,拉住了芝荔的手,芝荔却反手拉过笛飞的手,放在鼻尖,轻轻嗅着笛飞清爽的体香混着醉人的葡萄酒气味,其中似乎有种强大的吸引力,让她无力也不想挣脱,就这样陷了进去。 芝荔迷醉双眼,红着脸在笛飞耳畔轻声讲出一句昆曲《怜香伴》中的句子:“一缕近从何许发?绦环宽处带围中。” 笛飞看着怀中软玉温香的美人,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柔声笑道:“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香,好想跟你共唱一曲《怜香伴》,阿姊教我好不好?” 芝荔抬眼深深地看着笑意盈盈的笛飞,仿佛想把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脑海中,半晌,她缓缓推开了笛飞,笛飞不由得一愣,忙问道:“怎么了姐姐?” “你身份高贵,不该跟我这种人厮混的。”芝荔语带伤心地道。 “这是什么话?”笛飞皱眉道:“你是哪种人?你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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