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做了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做。 转身离开,将黎安独自丢下。 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另一件事,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向沈黎安告白。 她自己也很讶异,在这种仓皇焦急的时刻,脑海里居然无端想起了一件很细小的往事。 自己的家庭是重组家庭,父亲在她小时候出轨。母亲毅然决然跟他离婚,后来又在她十几岁时重组家庭。 所以她并不期待爱情,觉得不过如此。 而且她自认为是个固执的人,小时候养了一只三花猫,猫因为意外死去,她之后再也没有养过任何猫。 那是她拥有过的第一只猫,也是唯一一只猫。 在遇到沈黎安之后,这种生来就有的固执又逐渐加深。 她记得有一段时间,沈黎安的状况有很大的好转,每日按时服药,定时检查。 伤害自己的事情也很少再出现。 但季晚还是心里提心吊胆,她担心沈黎安会失控做事。 沈黎安看不过去,跟她保证说:“不要过于担心我,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季晚却总放不下心,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夜晚却总是被惊醒。 因为她知道,沈黎安是病了。 她听过很多人特别是家长,对他们得病的孩子说,你要开朗一点,要经常笑一笑,这样病就会好。 这种无稽的言论让人发笑。 可是沈黎安说:“可是你这也太辛苦了。” 季晚立即摇头:“我觉得不辛苦。” 因为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喜欢沈黎安,所以并不觉得辛苦。喜欢的人每天给予她反馈,相处间的一件件小事,已经足够她很开心了。 又或者说,暗恋着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因为要隐瞒自己的感情,不要让沈黎安知道,害怕给她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 而整日的担忧与提心吊胆,恰好将她无法克制的情感顺势宣泄出去。 季晚看着她的眼睛:“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 沈黎安还要说什么。 季晚扯开话题:“明天天气很好,我们可以一起去野餐。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黎安对她的做法有些无可奈何:“好吧。” 第二天两人一起带着准备好的野餐用具。 沈黎安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题,季晚也没有,两人仿佛突然心有灵犀一般,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没人提不代表不在乎。 她让人密切地关注着沈黎安的行动,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只是做得更隐蔽,更不明显了。她不希望让这件事加重沈黎安的心理压力。 直到某一天深夜时,季晚突然惊醒,身边已经没有人,她察觉沈黎安不知何时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朝着浴室走去。 几乎一瞬间就清醒过来,正想要立刻起身去看,但却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担心。 好在很快就听到了声响,沈黎安去了片刻又返回。 季晚松懈了一瞬,却松懈得过早了。 因为没开灯,眼睛看不清,于是听觉就更灵敏了。 黑暗中,她听到沈黎安躺下的细微声音,听到了沈黎安细微的呼吸声。 感受到了沈黎安的体温有些低,沈黎安在无声地向她靠拢,像是要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季晚在她靠近的那一刻,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沈黎安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手脚蜷缩,好像全身都要缩在她怀里,低喃:“季晚,晚晚……” 语意切切。 外面的风无声静止,窗帘不知何时被卷起一角,月光温柔地照进来。 季晚一动也不敢动,全身僵硬。害怕被发现她是醒着的。 眼皮也紧紧闭着,生怕泄露什么信息。 季晚体温要稍高一些,沈黎安却总是冰凉一些。 这份体温上的差距在此刻无声安静的时刻格外引人注目。 两人的体温逐渐变得相同,心跳仿佛也默契地一同加快。 察觉自己的心跳渐快,几乎到了掩盖不了的地步。 她生怕露馅,假装睡熟一般,呓语一声,换了个姿势,侧身背对沈黎安。 两人距离被拉开,沈黎安果然松开手。而且不光松开了手, 明明应该松一口气气,季晚却忽觉失落,正要翻身过去。 沈黎安换了个姿势,侧身躺下,从背后抱着她的腰。 再亲密不过的距离。 季晚更加一动都不敢动,因为这个姿势更加煎熬,沈黎安的呼吸细微温柔地扑在她的后颈,仿佛一阵温热的蒸汽水雾。 沈黎安的视线也在她身上停留,如有实质,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感受到了季晚鼻尖抵住她后颈突出的小骨头,呼吸越来越近,落在皮肤上,争先恐后地冒出一粒粒鸡皮疙瘩。 季晚悚然,再也受不了,有些应激般想要转头。 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个柔软微凉的吻,就吻在她后颈的某一处。 仿佛是一只小鸟的啄吻,轻柔地掠过,不会惊起水面的半分波澜。 当然也不会将季晚惊醒。 如果不是她此刻清醒无比,或许会错过。 季晚难以控制地动了动头,微微侧头来躲避沈黎安的呼吸。 她心跳猛烈,良久,借着暗色的光线掩饰,忍不住微微睁开眼。 沈黎安已经睡熟了,只是轻轻将脸贴在她的背上,呼吸清浅。 季晚脑海里思绪杂乱,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将沈黎安吵醒,肢体僵硬。 心窝却如同被投入了一把点燃的干草一般,越燎越高,无声燎原。 她睁眼一整夜没睡着,脑海里徘徊过无数的念头。 忍不住思考,她要试着和沈黎安告白吗? 但这个念头一出现,又很快被她自己给否决,季晚摇了摇头。 她冷静地想,不,不行,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起码,起码要等到黎安彻底康复。 同时她心中无比感谢此刻清醒的自己。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趁人之危,她明白此刻的沈黎安需要有人陪伴,这是她最脆弱的时期,也是最容易走近她的时候。 她痴心妄想地想要得到沈黎安,却又迟迟不敢迈出下一步。 仿佛一个旅人,旅行途中偶遇醉人的风景,被这片风景迷住,决定从此结束旅途,定居在此。 无比谨慎地踏进去,小心翼翼地落下了左脚,却不敢落下右脚,生怕惊扰了这片风景。 但正是这一件小事让她觉得,沈黎安或许是喜欢自己的。 最起码,应该……是对自己有好感的吧。 她听过一句话,并深以为然。 告白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胜利的凯歌。 所以,那次的告白并非鲁莽的冲锋,而是脑海里悄然有了预料,认为沈黎安有很大的把握答应自己。 所有的违和感都拼凑起来,她有些焦躁压抑地看了看手表。 心里仿佛终于尘埃落定,沈黎安也是喜欢她的。 她们互相喜欢。 回忆结束,她心脏跳动很快,坐在车上,却恨不得跟小时候一样希望有法术,什么缩地成寸,还是腾云驾雾,不管什么都好,最好让她立刻见到黎安。 她要立刻见到沈黎安。 见到之后,不管沈黎安到底要不要接受她的心意,但她一定要跟黎安说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心里这样想着,但等她下车,终于赶到沈黎安所在的城市之后,却又突然茫然了。 因为季晚意识到一些事,那就是,她和沈黎安已经分别三年。 三年的时间并不算短也不算长,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而重逢后,在酒店相处的一周时间里,沈黎安也几乎没有透露过任何信息。 说起来好笑,两人做了一切恋人可以做的事情。 明明是再亲密不过的距离,季晚却从来都不知道她的信息,对她的近况一点都不了解,比如,该怎样找她?她现在住在哪? 以前的地址肯定不能使用了,因为她可以肯定沈黎安至少搬过一次家。 因为当时她走的突然,忘记自己买了什么快递,突然有一天打电话提醒她,因为这个快递长时间没人去取,所以自动退回了。 这对当时的她是又一次伤害,她当时总是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想,沈黎安竟然如此对她避之不及吗?原来她在沈黎安心里没有任何重量吗? 但是扪心自问,即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并不后悔这么匆忙的告白。 假使她当时没有无意说出口,早晚有一天也会无意中泄露出来,被沈黎安发现。 因为喜欢是越积越多的,总有一天她会难以掩饰。 即使嘴巴不说,眼睛也会透露出来。 自己说,总要比被发现好。 而且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如果当时没说,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沈黎安那时已经下定决心要让她从这件事情中远离,即使受到陈芮要挟,也不愿意让她卷入其中。 季晚甚至不用细想,都知道沈黎安会怎么做。 她会借口已经康复,逐渐疏远自己。而朋友的身份,无异于一道焊死的栅栏。 即使自己去问,沈黎安也会给她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不要这么亲密。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还是应该要保持恰当的距离。 季晚恢复镇定,脑海里有了头绪,应该还有一个地点可以找到沈黎安。 ——公司。 公司的外表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搬迁。 季晚很轻易地就找到了。 只是从前公司因为包庇抄袭,导致她对公司印象跌落谷底。 如今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更是对公司没有任何好感,只余厌恶。 她没有犹豫地就抬脚要进去,迎面碰到了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女孩。 两人将要侧身而过,那女孩却突然开口叫住她,语气迟疑:“季老师?” 季晚随意点了点头,并不打算理会。 那女孩转身跟上她,随行两步,福至心灵道:“你是来找黎安姐吗?” 季晚停下,蹙眉,干脆利落道:“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吗?” “叫我丛音就行。”丛音点点头,“我知道,现在正要去找黎安姐。” 丛音在沈黎安走后总觉得有些不安,她认真回想两人相处的细节,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是这让她更不安了。 于是把猫安顿好,急匆匆的出门,正要去找,却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公司。 直到现在才找借口脱身,于是马不停蹄的就准备走。 却没想到正好遇到了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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