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说她没生气,她又不说话,只是闷头走。 于是,她忍不住又跟季晚谈论这个话题。 “我觉得刚才回答的不对。” “说不定我是呢。” 季晚却没有很高兴,反而有点生气。 “你是觉得我对你的回答不满意,因为我生气了,你才这么说的吗?” 沈黎安一时语塞。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不想要季晚生气,她想要迅速平息两人之间的矛盾。 可是…… 季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秒钟之后,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这令沈黎安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 回到家,两人一起做了饭。 季晚好像把之前的不愉快通通忘了,满脸轻松的笑意。 沈父如约在晚上六点准时到达,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 沈父跟她说了几句家常话,很快又离开。 “黎安,有点累,我想先去睡了。”季晚站在不远处,语气有些困倦。 沈黎安露出一个笑:“好啊。” 季晚:“对了,明天早餐要吃什么啊?” 沈黎安:“红豆圆子羹,怎么样?” 季晚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回答她:“好啊,我会早起给你做的。我知道你喜欢甜一点……” 声音都困得模糊了。 沈黎安失笑,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赶快去睡,自己也被她的所感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闭上眼睛之前,陷在柔软的织物里,她忍不住想:这样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早上醒来时,鼻尖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她被刺激到,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上有几滴水珠,剔透饱满,正一滴一滴往下落。 自己鼻尖异样的触感就来源于此。 她撑起身子,手腕上仍残留一丝痛感,她忍不住甩甩手腕。 疼痛瞬间消失了。 真奇怪。 “黎安,快起床吃早饭了!”季晚敲敲门,探头过来叫她。 沈黎安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好啊,马上。” 她起身,把刚才的异样遗忘在身后。 早饭很好吃,季晚还做了生煎,金黄的一盘。 夹起最后一个,金黄色的生煎滴滴答答地落下几滴水。 手腕上仍残留着那种软趴趴的疼痛,而且越来越痛,像是要刺入灵魂。 “怎么了?”季晚看向她。 沈黎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冷,她却下意识摇头,“没事。” 季晚温柔道:“有事一定要跟我说。” …… 睡前,猛然发现房间里漫了水,已经到了脚踝。 沈黎安表情疑惑道:“晚晚,你是忘记关掉水龙头了吗?” 说着,抬手,手指接到了一滴水珠,“你看,我们的房间在漏水。” 季晚也抬头看去,四周墙壁洁白干燥,她摇头,微笑:“没有啊。” 她冷静地说:“黎安,你是不是发烧导致产生幻觉了?” 说着,伸手抚上沈黎安的额头,轻声道:“好烫。” 沈黎安被她冰凉的手刺激得打了个寒颤,也伸手摸向自己的额头,一点都不烫啊。 “你在说什么?” 季晚一动不动,仍然低头看着她。 “好烫。” 沈黎安不明白季晚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去帮你找退烧药。” “我不要。” 季晚蹭了蹭她的额头,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再温和不过:“可是你发烧了,快去吧。” 她迟缓片刻,晃了晃神,答应道:“好啊。” 打开衣柜找到自己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放水、撒浴盐…… 她一条腿踏入浴缸,温水没过小腿,突然感觉有点冷,耳边传来一阵飘忽的风声。 身后有个人影无影无踪而来,沈黎安猛地一回头,望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季晚?” 她猛地向后退。 一脚踏空,身体随着重力跌落,微凉的水呛入鼻腔和喉管,造成惊掠般的疼痛。 窒息的痉挛,求生的意志让她想要奋力挣扎。 ……所谓耳边不断徘徊的声音,那些听起来真实无比的声音。 不过是身体失能、混乱的状态中产生的幻象。 也是身体自救的本能在起作用。 ……这和现实一样真实的幻象。 季晚向她伸出手,她下意识要抓住,却很快干脆利落地放手 “你不是季晚。” 陡然清醒。 沈黎安正是清晰地知道,这是个幻象,所以才能坦然地以旁观视角观看。 眼前的场景无限闪回,如一帧帧快速倒退的影片,然后在某一刻定格,重新放映。 人的一生应该怎样界定,是否一成不变呢?我们在人生中的每一步都在作出选择,不同的选择产生不同的后果。 沈黎安看到了自己,准确的说,是做出了不同选择的自己。 公寓楼下出现了一只猫,毛色灰扑扑的。 她没有选择将她带回家,只是每天投食喂水,几个月后,那只猫消失不见,不知是死了还是离开了。 父亲的诊断证明被她提前发现,在她的要求下,父亲提前住院治疗,进行手术,好在还来得及,手术成功。两年后,癌症发生脑转移,父亲去世。 再向前推,她按部就班地选择学习、升学,与零零散散的数学公式打交道。 后来成为一名大学老师,某天下课后听到了两个学生在讨论一个作曲人叫季晚。 她有点疑惑,这是谁?好陌生的名字,随后将其抛之脑后。 … 每个人都有选择权。而沈黎安第一次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权在自己手中,是五岁那年父亲要给她买了一只小熊,分为两种款式,一只是粉色领结,另一只是绿色领结。 她伸出稚嫩的手指,指向了那只绿色领结的小熊。 这是她选择的开始。 而就像她曾做过的无数选择一样 ——死亡也不过是她选择中的一种。 每个人的归宿都是死亡,她只是提前为自己的人生画上句点。 她做了每个决定,在此之前她从未后悔。 她只是在站在人生的岔路口,选择了某一个她喜欢的路。 包括死亡。 可现在,她得到了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 “病人生命体体征平稳,还未苏醒,稍后可以探视。” …… 耳边声音嘈嘈切切,如漩涡般席卷着大脑。 肢体上的感知逐渐恢复,而脑袋的感知似乎还在停滞状态。 这仿佛是一个重新认知的过程,她听到了季晚的声音,这次是真实的。 因为除了声音,还有触感。 她听到季晚的声音在叫她。 这回是真实的季晚。 眼眶微红,焦急的,令人动容的季晚。 这是另一个她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 …… ---- 正文完 也可以当全文完 #听说
第二十二章 这是出院第一天,天气不错,气温回升,像是要入春了。 公寓没来得及打扫,仍留有她曾经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一些证据。 因为身体虚弱,季晚提出由她帮忙打扫,或者请阿姨帮忙。 沈黎安拒绝了,这是她造成的,理应由她来处理善后。 更何况,她环顾了一圈浴室的惨状,心想,真的好吓人啊。 浴室很多水渍留下的水痕,她打扫得很认真,不光是在打扫,也是在清扫自己心里的顽瘴痼疾。 季晚转身去整理卧室,她要在这里住下。在医院的这一周里,她是最难捱的那一个。 打扫完毕,沈黎安一转头,看到了靠在门边的季晚。 季晚换了件衣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下巴尖尖掩在衣领里,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件衣服是沈黎安的,两人身高相差不大,她穿上很合身,显得气质冷淡,是个漂亮的清冷美人。 之前是季晚将衣柜对她开放,如今是她将衣柜对季晚开放。 缘,真是妙不可言。 沈黎安去洗手,挤了两泵洗手液在手心,但是其中一只手因为伤口使不上力,她就慢慢地揉搓,满手细密的白色泡沫。 冲了好一会儿也没冲干净。 背后贴上一具温热柔软的身躯,握着她的两只手,沉默地帮她将泡沫洗干净,又简洁迅速地将弄湿的纱布解开,帮她换了药。 手腕上伤口太深,暂时无法痊愈,心里的伤口也是。 只是身体上的伤口需要十天半个月,心里的伤口还不好说。 所以在出院前,沈黎安又挂号,轻车熟路地去看诊。 曾经吃过哪些药,她如数家珍。如今只是重头再来。 她不说话,季晚也不说话。 这几天都是这样,好像在跟谁较劲儿一样。 也是一种控诉。 季晚在控诉她为什么又这样轻易地离开,一点讯息都不留下。 看着她的眼睛,沈黎安一下就想起来那天的情形。 很久以前,小时候很多个偶像剧都反复告诉我们。 主角昏迷苏醒后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另一个主角。 但事实是—— 沈黎安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刺目的手术灯光、雪白的墙壁和一群为她急救的医生。 但当时她意识模糊,很快就昏睡过去。 再次睁眼,就看到了季晚。 季晚眼睛很漂亮,哭起来也很漂亮,波光粼粼的,好像一汪静谧的湖泊。 记忆里季晚好像就在她面前哭过两次,一次是向她告白那天的电梯里。 一次是这一回,在她睁开眼睛看到季晚的那一瞬间。 她像是一只永不停歇的飞鸟,终于找到了栖息地。 后来,她把这些想法说给季晚听,季晚摇摇头,说:“不止这两次。” 沈黎安诧异,仔细回忆:“还有哪一次?我当时昏迷的时候吗?” 她毫不遮掩地说起,正是她这样的态度,才让季晚更放心。 越是不避讳,说明伤疤真的痊愈了,不在意了。 季晚摇摇头,含糊道:“演唱会的时候。” 季晚开过很多次演唱会,后来的演唱会沈黎安也陪她去过,不是作为嘉宾,仅仅是当观众,坐在台下,看着季晚满身光芒的样子。 但印象最深的演唱会还是两人第一次重逢时。 沈黎安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忆都想不出来她到底什么时候哭了。 其实是重逢的第一面。 季晚看到她,站在那儿,站在人群中。 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三年来根本不敢探听季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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