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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这才看见那老太太正跟我横眉冷对呢，看着我就跟看着个黑社会似的，我跟她笑笑，说了声抱歉，人家哼了一声直接就把头转过去了，理都不理我。这时候我才感觉自己腿好像给僵住了，有点动不了的那意思，我心想这可能是站得不对，给踩到麻筋儿上了，我就在那儿恢复了恢复，恢复的时候我也不能白杵着啊，我就盯着那老太太的后脑勺，我越看啊，我觉得越眼熟，越看啊，就觉得越像你，我就跟那儿想，要是你老了之后，是不是也就是这样子呢？齐肩的短头发，虽然你现在头发挺长，但是保不齐以后觉得麻烦就给剪了，然后跟那老太太似的，可能你也追求时髦，你也烫个卷儿，但是我估计你不能跟她那似的烫个小卷，那卷太小了，不好看。那时候你头发可能是灰白色的，但也可能还是黑的，毕竟你爱吃黑芝麻。你还跟现在似的，臭美，可能穿个薄大衣就出去跳广场舞了，天一冷，可能就闹了个什么感冒发烧的，然后我给你送医院来了。没床位，你也跟走廊躺着，躺得好好的，然后就被一个不懂事儿的女的给吵醒了，她也来找人，没找见也不走，就跟你旁边大喊大叫，弄得你烦得没法儿。最后那人打完电话了，才反应过来不应该，给你道了个歉，但是你也不愿意搭理她，你想现在的小年轻都什么素质啊…… “然后我就想啊想，想着想着，我腿就能动了，然后我就走了。到楼下一看，有个糖葫芦的大爷，周围围了一圈儿穿着病号服没穿病号服的小孩儿，我也挤进去买了根儿，心想我也得回家哄哄我们小孩儿。然后我开车，过马路，走立交桥，在红灯前面停下，然后起步慢了被后面的车按喇叭，进地库，熄火，这算是终于到家了。然后我就看着那个方向盘我就想啊，这是我换的第二辆车了，这还是我跟你一起买的情侣车，这一晃我都快三十五了，时间过得多快啊。人家古人说，三十而立，我这感觉也没立起来，我一直感觉我还小呢，还上学呢，感觉一直都是跟刚认识你的那几年差不多。但是现在都没人叫我姐了，电梯里碰见孩子都叫阿姨了，之前我刚理发那会儿还有个傻孩子叫我叔叔的，可给我逗够呛。 “就感觉，就突然感觉，怎么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啊，算算日子，我跟你都认识了半辈子了。总有一天你也会变成那个老太太那样儿，老么咔嚓眼的，满脸皱纹，脑袋上跟顶了个猫似的乱七八糟，成天生病，吃一把一把的药……” 李端午本来正在哭，结果听到这儿笑了，她踹了陈思一脚。 “你可是盼我点儿好吧。” 陈思一点没躲，也嘻嘻笑：“本来就是！你看你现在就老生病……还是等春天了跟我一起去健身吧，你减肥也得运动着减肥，要不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是一点都不好。哦，说到哪儿了，啊‘总有一天会变老’，可不吗，总有一天会变老的。其实想想还是挺恐怖的，咱俩人，没个孩子，以后等咱朋友都生了孩子，那他们重心自然会到孩子身上，到时候你周末也约不到人了，不过也没事儿，我还有学生呢，总有学生愿意过来看看咱俩的吧，然后等过几年退休了，再找个好点的保姆给咱俩做饭收拾东西，实在不行就请个看护，反正没个四脚吞金兽的，咱俩实现财务自由还是问题不大……说远了。总之在我幻想出来的一百种变老方式里，总是有你，不论你是个疯子，是个胖子，还是个别的什么玩意儿，总有你。打我决定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这么想，这我从头到尾都没变过。” “然后我就想啊，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儿呢。怎么就，成天吵架，谁也不回家，出去玩儿，泡吧，干比年轻那会儿还荒唐的事儿，甚至还疯了一个……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陈思灌了一口啤酒，咽下了翻上来的那股气，“仔细想想，是很久都没聊天了，就跟现在这样似的，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回家好像就是为了吃饭睡觉，然后就是把自己往屋里一关，成天都不知道在闷着干什么东西。好久没聊天，甚至连做爱都是应付。我想了半天怎么回事儿，想到最后腿又麻了也只能想到是从开始还债还贷款的时候开始的。” 还债还贷款。那时候她们俩刚买房子，陈思刚入职高校，李端午也正在做生意，俩人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对即将到来的三十岁充满了盼望——终于成了个独立的大人了。然后憧憬了没两天，紧接着就是李端午生意失败，破产，还欠了债。陈思每个月要还房贷还要还李端午的帐，压力一下子就涌上来了。那段时间陈思成天掉头发，她每天看见满地的头发都气得不行，又难打扫还扰人心神，一怒之下她给自己剃了个毛寸，李端午每天出去撒简历，找各种能找到的工作来做为过渡。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们开始减少聊天的。 “说得少了，自然就对心里的世界了解少了，隔阂就有了。说真的，你真的藏得够好的，我真是一点都没发现，当然，主要也是我对你的关注少了，我认错，这一点我真的错了。但幸好发现得还不晚。 “生活不就是个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吗，解决掉一个再解决一个，这么走着走着，一辈子不就过完了么。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有什么问题，咱们就都说出来，一点一点解决，这就行了。” “你同意吗？” “我……我，”李端午泣不成声，“我同意。”
第七十九章 电影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陈思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她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围裙，“那我就继续去炒菜了啊，你可别再进来捣乱了。” 陈思捏了捏李端午的脸：“信任，从不盯着我炒菜开始！” 李端午还坐在那里擤鼻涕，没说话，但是也果真只是在厨房门口探探头，不再往厨房里去了。 最后等陈思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大白菜也没有因为李端午不再盯着而变成了茄子的样子，但是就是味道……那确实是不敢恭维的。李端午艰难的都吃完了，陈思看着她还挺高兴的，说以后要多加练习，李端午只埋头吃饭，没敢接她的下茬。 俩人这就算是说开了，但是说开了并不意味着她们两个就能一下子恢复到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隔阂还是在，并没有因为两个人都有意想要忘记就真的能一抹而平。像是个很多年不见的老友。陈思只能想到这样的形容词。就是那种，我曾经对你是很了解的，但是那些了解都是来自于十年之前的过时的玩意儿。过时的玩意儿。 平常的时候，大家都上班，在家的时间就那么一会儿，可能还觉不出来有什么，但是每到周末的时候，就感觉特别难熬。 李端午能比陈思先醒一会儿，要是今天瑜伽馆里没事儿的话，她也会赖床赖上一会儿，要么是玩儿手机，要么是看看书，等到九点了，起床准备早餐。而陈思则是雷打不动的九点醒。有时候她们会吃李端午做的早餐，一堆陈思可能都叫不上名字来的绿叶子菜和没味道的巴沙鱼或者是鸡胸肉，美其名曰“为逐渐步入中年做准备的地中海健康饮食”。连着吃几天之后陈思会忍不住造反，出去买油条豆腐脑，在李端午带点谴责的目光中，俩人呼噜呼噜地喝上一大碗。 吃完饭，俩人就不知道干什么了。因为决心要好好恢复关系，决心要继续参与到彼此的生活中去，陈思也不再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了。不在书房里，那就得在客厅里。在一起这些年了，哪儿还有那么多话可说啊。俩人在客厅里坐着，简直能称得上是面面相觑。 在过了一个无话可说的周末之后，第二个周末，陈思决定带着李端午去看电影。 这周末，她醒了之后就在手机上翻最近上映的电影，可翻来翻去都没见着一个好片子，她碰碰李端午，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咱去听相声？” 李端午眉头一皱：“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去呗，你看现在一个好片子都没有，就听相声去呗，找个乐呵。” “不去，闹闹哄哄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陈思说服不了李端午，最终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要不你看看，你看看有什么片子你想看？” 李端午接过手机来扫了两眼，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要不去私人影院得了。” 陈思听见这个，眼睛顿时就亮了：“行啊！” 私人影院，那不就能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了吗！ 她俩审美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之前装修的时候就没少因为装成什么样子，在哪儿放个什么之类的事儿吵架。在看电影的喜好上也是，李端午爱看文艺片，尤其喜欢娄烨，而陈思对文艺片是完全欣赏不来，每看必睡觉；陈思就喜欢那些爆米花电影，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动作大片，她觉得这才是电影的真谛，但是李端午就特别不喜欢看，她觉得那种片子一点内涵都没有还震得耳朵疼。 但是在一种电影上她俩的战线是统一的，那就是恐怖电影。 俩人都特别喜欢看恐怖电影，在高中的时候就没少偷偷在午休的时候藏教室最后一排偷偷摸摸地看。
第八十章 斗争 说干就干。 这天她们睡过了午觉，睁眼一看已经是六点多，陈思问李端午饿不饿，李端午摇头，陈思也不饿，于是索性就不吃了，她拿手机打开美团，搜索私人影院，然后点进了跳出来的第一个。 “地中海主题……哎你看，这儿有你喜欢的主题房间哎。”陈思碰碰李端午的胳膊，“要不然就去这个？” 李端午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没什么意见。直到俩人收拾好准备出发，李端午这才清醒过来一样。她问陈思选的哪家，离得远不远，怎么过去，看什么电影，带没带水，需不需要带上点吃的。 “不用不用，哎呀说是私人影院，人家该有的也都会有的嘛，怎么可能错过能赚你钱的机会？你就甭担心了，赶紧穿衣服走吧。”陈思先一步下楼去热车，把大衣扔在了李端午的身上，“快点的啊，一会儿就到点儿了。” 俩人开车出门，钥匙抓错了，陈思又开成了李端午的车。 “你下次少喷点消毒水呗，这都真皮的，你再不小心弄上去了这就掉色了。”陈思把车开出地库，“弄那么多消毒水多呛得慌啊。” “干净。”李端午言简意赅。 陈思耸了耸肩膀没说话。等跟着导航到了商场，俩人从车上下来，陈思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了一个激灵，她缩着脖子在路口站着，等着正看地图的李端午研究出来她们究竟是该往哪儿走。李端午把跟着手机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她搓了搓自己有点僵硬的手指，抬头看陈思，然后就看见陈思在路边儿上跟个猴似的蹲着，她一巴掌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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