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都涌在眼前,陈思盯着屏幕,在脑海中拼命搜刮着她们的过往。黑暗像是茧一样包裹了她,带给她了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她在黑暗里畅游,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安全,现在的情况,不论是黑暗还是正常的李端午,都让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突然,她的余光瞥到李端午凑了过来,她转头看李端午,以为她是想要躺进自己怀里的意思,她张开了双手。脸上有着温柔的橙色打光的李端午却好似没有看到那个为她张开的怀抱,她倚过来,呼吸喷薄在陈思的脸上,她们两个之间凑得近极了,陈思甚至能够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独特味道与热量。 李端午的眼睛盯着她,她也盯着李端午,她看到李端午的眼睛因为距离过近的原因成了对眼儿,像是个小鸡一样,她没忍住给笑了出来。刚笑了一声,她就觉出来现在好像不是能让她开玩笑的氛围,她清了清嗓子,只把笑意留在眼角,把嘴边飘出来的笑给咽了下去。她也看着李端午,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对眼儿的事情。有一种粘稠的氛围环绕在她们之间,但李端午好像没有因为她不合时宜的笑而感到被冒犯,她还是那样看着她,深情到令陈思怀疑她现在是又犯病了还是正常的。 李端午凑近她,然后伸出舌头来飞快地在她脸上舔了一下。陈思浑身过电般地一震。 陈思往后仰倒过去。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想来谁在碰见这种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都应该是如此吧。陈思给自己找着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和借口,但是还是没能错过那人眼里的落寞。她摸摸鼻子往回找补:“哎呦你这猛一下子弄的,给我吓一跳!” 陈思的声音放的很大,就好像是怕谁听不见一样。李端午看着她为自己的动作辩解,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那样看着她,以一种陈思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陈思不知为何,竟然在那人的目光中败退下来,她像是被火烧到了一样,不再敢于她对视。但是这好像反而给了李端午一些可乘之机,李端午在陈思别开目光的时候,往前挪动,以自己的腿把陈思的腿压住,一手扣着陈思的后脑勺,一手拉开了她裤子的拉链。 陈思大惊。 “你干嘛啊?” 陈思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那人作乱的手拉出来。但是李端午怎么可能给她——一个裙下之臣反抗的机会呢,她长驱直入,为了不听见那些聒噪的声音,她以她的唇舌堵住了她的嘴。 陈思想要故技重施,想要往后仰倒以躲避那人的动作,但是脑后的手怎么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她被压在床头,门户大开。 “哎——呜,呼呼,哎你别——”契合多年的身体最是知道如何反应才能获得最大的快乐,她不想这样,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她想要把自己的嘴从那人的身上撕下来,但是有人好像不这样想。 就在陈思就快就范的时候,有人的手机铃声响了,死亡金属的前奏,把俩人狠狠吓了一跳。陈思趁那人愣神的功夫得以逃出生天。她连滚带爬地甩着两条软了的腿跑远,从地上捡起来外套,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羽绒服摩擦的声音咯吱吱乱想,搅得人心里直发慌。她背对着李端午,本来就不敢看,经过这么一闹,更不再敢看她的眼睛。她微微喘息着,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呼吸节律,不论是谁,哪怕是个骚扰电话她都感到无比的感激,她真切的感谢这位不知名同志的电话,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不是不想,不是害怕,只不过现在是真的还没有办法过得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和一个“陌生人”……?她不行的。 她微微勾着背,就好像有刺在射向她一样,她划了两三遍才把电话接通,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喂您好。” “老师是我呀,我刘牧阳啊。我是来问问咱们放假的事儿……” 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子没活泛过来,还是对面那人的表述确实有问题,陈思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对面那人好像在随便说说,那她也就随便听听,待一切有必要的没必要的问题结束,她敷衍地回了两句后就把电话挂了。她本来是想着有个电话来拯救她,哪怕是和诈骗电话贷款电话扯皮都可以,但是没想到是刘牧阳,本来的拯救者灰飞烟灭,甚至因此来把自己推入了另一个深坑之中。 挂了电话,陈思迟迟不敢回头看,她因为自己的躲避而感到万分的不好意思,但是要是重来一次的话,她也势必会做出和现在同样的反应。她扭捏着不敢转身。 “喂。”最后还是李端午开口叫她。 陈思这才不情不愿地回头看,李端午头发凌乱,抱着胳膊盘着腿坐在床上,表情很不好看,有点严肃,好像还有点伤心。陈思一下子心虚极了,她后背的汗瞬间冒出来了:“我,我不是故意想躲着你……” “我就是感觉,就是感觉,咱们两个,还是要重新认识一下比较好——” “重新认识?”李端午的声音在黑暗中莫名显得很尖细,叫人听了感觉很不舒服。 “对,重新认识。因为我想着咱们两个实在是对彼此的近况不怎么了解……就包括你看我也是刚刚知道你生病了这件事……我就想着,咱们两个就重新认识一下,重新恋爱……你觉得怎么样?” 李端午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 “……我不是想躲着你,也不是不想要,只不过,只不过我感觉现在在这个‘重新认识’的阶段就这样,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一点啊,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认识完全的彼此,而不是什么落入以往的窠臼之中……” 李端午的表情变得好看了一点。这个理由她还是能够接受的。只要不是为了离开她,不是想要离开她…… 看着陈思在床尾坐着,她冲她招招手,陈思满脸笑地跑过来,李端午也就跟着笑了。 她们凑在一起亲亲密密地看电影,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没人提,她们分享着同一桶爆米花,好像两个人真的亲密无间一样。 李端午想着刚才的那个电话,耳边是电影里的声声惨叫,在陈思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肩膀还是不可抑制地落寞了下去。
第八十三章 白菜 日子过得再没什么波澜。 李端午按时吃药,按时去看医生,她现在也不再避讳在陈思面前吃药这件事,陈思琢磨着她可能是终于接受了自己生病的这一个事实。她们俩把周三晚上定为了固定谈话时间,陈思努力地和她进行沟通,警惕她的每一个情绪低落的时刻,绝不允许她带着情绪过夜。俩人好像恢复了原样,又像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 陈思一直想着重新追她一遍,但是两个认识许多年,对方简直就像是自己过往岁月的化身的人,哪儿就那么容易再“重新认识”?陈思想了很久,觉得可能摆脱现在这个固定了的环境会好一些,于是她们开始计划着寒假的出游计划。天知道她们两个已经多久没有一起出去旅行过了,前些年的时候,一同去旅行对她们来说还是个奢侈的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呢。 寒假前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陈思的心早就已经飞走了,她坐在讲桌后面监考,隔上个三五秒就要再次确认一下突然变得如此漫长的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陈思收了卷子,封进牛皮纸袋子里,抱着就往外面冲。到了办公室,把卷子锁在抽屉里,反正也是等年过完了才会登成绩,她准备等玩儿回来了之后再加班进行批改。李端午李端午,出去玩出去玩,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吗? 买的是火车票,目的地是一个温暖如春的城市,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六点。现在已经是——她抬手看表——已经是十二点了,去吃个饭再收拾收拾东西,时间就差不多了,毕竟还得留出来去车站的时间呢。 她一把把大衣抓上,咖色的大衣在半空中划出来一个优美的弧线,她的手指勾过办公室的钥匙圈,一路小跑。跑到门边,还没等她推门,门却自己开了,差点没刹住车的陈思好悬没直接撞进来人的怀里,门里门外的人都被这个突发的状况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来人,她往后撤了两步。 “啊,同学,怎么了吗?有事?”因为被吓到了,再加上她归心似箭,她说话不算客气。 刘牧阳却好似没听出来逐客之意,她眼睛盯着陈思的衣摆,有点焦急还有点慌张,她捧着两杯还在往下滴水的咖啡杯子手足无措:“思思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陈思皱眉。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就看见了自己衣服上变深了一大片的衣角。刘牧阳把蹲下来,把杯子随手往旁边一放,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包里翻着纸巾:“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敲门了,我还以为您没听见呢,就像探个头看看,结果没想到直接撞上您了……真是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给您擦擦吧?”她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伸手拽住了陈思的衣服,因为陈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缘故,她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扑倒在了陈思身上。陈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想往后撤,但是那人却已经揪住了她的衣服,她想说些什么,电话铃声正好响起,她正烦躁呢,看也不看地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啊,嗯嗯,知道了……”电话被接通,陈思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你等会儿啊——” 然后她弯腰,把刘牧阳拽着她衣服的手拿开,挤出来一个笑:“没事儿啊同学,不用擦了,反正都是一个色系的看也看不大出来。我现在要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三下五除二地把门锁上,在刘牧阳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一路小跑着走了,在陈思夹着她那件被泼了咖啡的大衣等电梯的时候,在办公室门口呆愣着的刘牧阳还能听得到她语气温柔的只言片语。 凭什么?凭什么!刘牧阳揉着自己被咖啡弄得湿漉漉黏腻腻的手指,心里的不甘突破天际。她凭什么?就那么一个强势的老女人?就那么一个只会搞家务的、根本拿不出手的老女人? 陈思把车飚得飞快,现在她几乎有一种孩童时去春游前的那种紧张兴奋感。刚才那人给自己打电话让自己记得买一次性床单,现在得马上去把首长下发的任务办好! 一次性床单,嘿嘿,多么美妙的字眼,多么神奇的物品,多么便捷的用途!嘿嘿,一次性床单,您旅行必备的好伙伴! 她们买的是卧铺的车票,洁癖的李端午绝不肯在没有一次性床单的情况下躺到火车的床上。要是按照以前,陈思怎么都得跟李端午因为她的“事儿多”吵吵两句,但是当现在明白她的很多行为也不是能受自己控制的时候,她就没了跟她较劲的意思。 卧铺,绿皮火车,为了最大程度的还原之前她们还是学生时期的“穷游”景象,她们甚至还买的是最便宜、所需时间最长的一趟列车。陈思因为这个行为本身——坐绿皮火车——而感到了莫大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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