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这会儿正乐着,拍拍秦大,道:“如何?这下想是万无一失,可以高枕无忧地出发了。” “想来柳伯父也如你一般心肠,所以才桃李遍天下,哪里都能遇上了。” 牛肉还剩下许多,她两人这会儿谁也吃不下,秦大问店家要了两张油纸,三两下包上,留着明日路上吃。 “哼,你管他呢。过几日你见了,只不要怕他,家里可没有我爹说话的份儿。我娘心慈性善,最爱你这样老实忠厚的,我爹有百来个不满,也说不上话。” 秦大在前面牵着她往住处去,笑道:“早上你说你爹喜欢这样,晚上你说你娘喜欢这样的。我却没觉着我哪里好了去……罢了,早些睡下吧,明日还得赶路,可没有这般舒坦了。” 她将柳舒的房门钥匙递过去,自己先进了隔壁卧房。 柳姑娘想了半天,嘟嘟囔囔地说着“管他们喜欢谁呢,我喜欢不就行了”,到底忙活一天,转身进屋,洗漱完,嘬口茶,躺下便睡死过去。 她睡得踏实,隔壁的秦姑娘却在辗转反侧。 若说柳舒家是什么读书人家,又或是富甲一方,她也未见得如此心虚不宁。可方才来人所言,柳舒父亲显然曾是一方父母,做过有品有名的官。秦大想到这里,便觉坐卧难安。 如此熬到半夜,她忽地又想:我确实并非阿舒的夫婿,此番不是去见岳丈,却又是不安什么? 她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想:村中有些姊妹,打小关系好的,逢着其中一个出嫁,哭得比爷娘都凶,有什么不平,宁可自己亏着,也绝不叫姐妹示弱。她与柳舒关系好,是以不愿自己有什么不足,反倒令柳舒失了面子,想来和这些姊妹无甚区别。柳舒父亲既是做官,古来民怕官,她心有戚戚,也是正常。 秦姑娘自己胡乱编来七八个借口,心知自己并未寻着正解,只是这会儿不愿再想,囫囵瞒过去,念着明日需得叫柳舒起床,将头一蒙,倒下睡了。
第二十八章 回娘家(一)【倒V开始】 回家还没吃上饭,老丈人出场了,柳舒拉拢话事人包抄柳府 一路颠簸,她俩急着赶在端午前回到柳舒家。那同行人瞧来也是有急事,路上几乎没见歇,路上偶有停下,吃两口干粮,便又出发。 因着这,本是三天的路,她们夜里天擦黑便到了阳泉府。秦大本以为柳舒这就要回家去,正说自己同那批人一起,找个客舍住下,柳姑娘却径直带着她到东城寻了个店。 那老板见着柳舒来,笑起来:“柳姑娘许久没来了,哪里潇洒去了?你哥哥上次过来我还问起呢。” “我去闽州了,”柳舒不与他多说,“留两间房,往日那些菜配点,快些上来。” 她手上拿着两人的户籍文书,掌柜的翻来看了一眼秦大,取了门牌下来记下,笑眯眯地递过钥匙,手一指,道:“行嘞,柳姑娘,还照老样给您留座,稍后来吃就行,热水我叫二子给您提上来。明个见了柳老爷,代我问声好。” 秦大跟着她往里走,左右看看,笑道:“阿舒是常客?” “常来这吃饭罢了,有时候我爹生气,我怕回去挨揍,也有跑到这儿来住过一两次。” 柳舒开了门进去,将窗一推,隔着城中长河,能看见对岸有一座院子,竹林郁郁,瞧不清后院。那竹林旁还能见着一方池塘,靠着池塘的屋子外养了一树桂花,这会儿正枝叶茂密,将那半掩的窗遮挡住大半。 柳舒探头往外一瞧,招呼秦大来看,将手一指,道:“你猜那是何处?” 秦大看了一眼,答:“想来是你家。” 柳舒嘿嘿一笑,点头:“种桂树那里便是我的屋子。往日有惹了我爹生气的时候,我就跑这边来呆着。若是我爹气消了,或是到吃饭时辰,我娘就让人在竹子上挂根红绳,叫我回家。” 秦大站在窗边瞧,又看她两眼,笑道:“我竟不知你在家是这样的。想来在村里时还是有所收敛,那往后有谁上门来,我就不管了,全交给我们阿舒,你看如何?” 柳舒道:“你倒有胆子说了,是谁将我关在走廊里的。那秦卜若还敢来,我定要收拾得他走路都得跟我们家绕着走。” 她两个聊了会儿,忽地见有人在柳府竹子上挂了根红绳,,挂绳的掩在高墙底下看不见,只能见着带钩的杆,在高杆上又挂了盏风灯,影影绰绰地照着。柳舒见了,自笑起来,将秦姑娘一拽:“走,阿安,我们吃饭去。想来明日回家,是不用挨我爹一顿骂了。” 秦大回头望一眼,那灯笼渐高,消失在窗棂上。她心下怀着事,步履沉沉,可见着柳舒回家这般欢喜,又强振作精神,陪她吃过晚饭。待回到屋中,秦大问店家要了澡豆热水,细细沐浴一番,待到月上中天,对岸灯火渐灭,方才睡下。 柳府依河,却在深巷之中,柳舒若不指给秦大瞧,她甚至没瞧见那甚是不显的大门。巷口确有个推车卖醪糟的婶子,瞧见柳舒连忙招呼,道:“姑娘去哪儿了?许久时间没见,前阵遇见大公子,说你去江南见刘家姑娘了。这会儿可是刚到家么?” 柳舒在她那称了一碗醪糟,连碗钱付下,笑道:“昨天晚上刚到,怕吵着爹休息,在外住了。你身体好么?” “好着好着,我早上还瞧见柳老爷在门口站着,原是姑娘要回家了。” 柳舒笑笑,领着秦大到门前,秦姑娘到这便止了步子,在上马石旁站住。柳舒回头去看,秦大推推她,道:“哪有外客不经通报就进内宅的规矩?阿舒,你先去吧,我在外等着。” 柳大小姐将醪糟往墙上花窗缝旁一搁,拽着秦大:“你怎么算是外客?阿安是以何种身份陪我回来的,这会儿便忘了?真也好,假也好,如今就是这般,你若不肯认,那我必定要被我爹关在家里,不让出去了。来时七拐八绕地也要跟过来,到门前就害羞了?” 秦大笑着将她往侧门处一转,道:“我没忘,我记着呢,等下就是柳伯父把我腿打断了,也没有要把你留下来的道理。只是你爹娘定是想你想得紧,我与他们素未谋面,还是你们一家人先痛痛快快聊上一聊。待你哄得柳伯父心情大好,再出来叫我,就当让我免几句骂,如何?” 她这样说,柳舒不情不愿地摘下开着的门锁,要往内宅去,走两步又回头同她道:“阿安便在外边等着我,可不要去别处。” 待到秦大点头应下,她这才三步两退地往里去。 柳舒进门时,她爹柳复正在堂上喝茶,手里拿着一卷书,好似没看见她一样,目不转睛。家里时常伺候的嬷嬷久不见她,欢欣异常,只是不敢吵着柳复看书,接了柳舒手上的醪糟就去后院叫柳夫人。 待到四下里没了人,柳舒笑嘻嘻地凑上去,往她爹身前一蹲,给她爹锤膝盖,笑道:“阿爹今天在看什么新书?” 柳复哼一声,膝盖一动,将她手避开,冷声道:“起来坐着,这般成何体统,当真是规矩全忘了。” 柳舒拿炉上水壶给柳复添茶,搬来个小凳在他跟前坐下,也不搭腔,乖乖巧巧地低着头,好似在悔过一般。 她父女二人这样坐了片刻,门外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柳夫人口中叫着“我的那个孽障在哪里”,推了门进来,瞧见她,眼里直淌泪,上来两步将柳舒脑袋拍得啪啪响,一把抱进怀里。 柳舒还未来得及跟她娘互诉衷肠,就听见柳夫人将手一松,喝道:“混账东西,还有你坐的份,站起来!” 柳姑娘“噌”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在一旁站了,看一眼柳复,柳复仍是面无表情,目不转睛。 “你爹身子不好,我去城外吃斋念佛的功夫,你就跑出去了!若不是你哥哥说你去江南见刘家姑娘,我还道你给花子拍走,不知卖到哪里去。现下知道涎皮赖脸地回来认错了?” “我还没找他算帐呢,他倒好意思恶人先告状了,”柳舒嘟囔两句,“娘,您坐您坐,我哪敢偷跑了去?这件事嘛,它事出有因,我既然回来了,自然要跟您和爹说个清楚,您看行不行。” “我看你呀,还是在家老老实实待着,早前惯着你。如今年岁到了,再不找个好人家,到时爹娘去了,谁来管你?” 柳舒将眼一眨,笑道:“不错,是该嫁人了。” 柳夫人瞧她模样,疑道:“你这般模样,是遇见什么人,心里有想着的了?” “娘亲真是神机妙算,一猜就知。” 柳舒忙凑上去,给她娘捏肩捶背,拍起马屁来。 “你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我如何不知你心思?这是何处人,家中什么模样,何处认得的?不论如何,还是需得过上父母这道,寻个良人才是。你现在这般年纪,总是见着一点好就喜欢,不晓得往后日子长着呢。” “哼,她一个混不着调的,懂个什么,无非是遇见些什么只会舞文弄墨的酸儒罢了。” 柳复一句话说完,屋中人如没听见一般,柳夫人手帕甩了他一下,让柳舒挨着自己坐了,将她手一握,细细打量一番,道:“这人现在何处?若是隔得远,叫你哥哥带着媒人去看一看,我与你爹不便远走,还是得谨慎为上。” 柳舒笑答道:“她姓秦,家就在闽州府。祖上清白,父亲因着兵役,战死了——诶,爹,上次征兵是何时来着?” 柳复这才翻了一页书,道:“建平七年吧。” “是啊,娘,她爹建平七年时没了,去岁她娘回乡时逢着大水,也没了。” “倒是个苦命的孩子,”柳夫人一忖,“但你也不能跟着他吃了苦去。” 柳舒这便来了劲,将秦大如何好,如何体贴,如何细心,讲得是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柳夫人听来,心里已对秦大有五六分满意,再听柳舒讲得那秦卜如何欺人太甚,想吃绝户,秦大如何再三隐让,又皱起眉来,心道这孩子着实柔善了些,却不知能不能撑得起家来。 她母女两个聊得开心,柳复在旁咳嗽一声,打断她二人,放下书,道:“听着倒是个良家子,其父又是为国战死,说来也算是忠良之后。他念过书么?” “念过,夫子是景泰年间的举人。” “不错,读过什么书?” 柳舒将眼睛一瞪:“爹,你自己以前说什么人以品行为上,只知读书,不知庶务,实在无用。这会儿怎么又管人是不是读书的了?” 柳复道:“我问一句你要回十句,真不知何人受得了你这脾性!” “那自是有人喜欢,不劳爹爹操心。” 柳复哼一声,又问:“旁的不论,未经父母,你二人这便是私定终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也无,算不得数。” “这不是正逢着佳节良日,女儿回来跟爹爹讨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吗?” 柳复不理她,再问道:“柳翟说你去江南见友,如何又去了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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