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我生活中最浪漫的意向。” 竹鱼连忙端起杯子掩饰有些红的脸,过了好久才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那你现在感冒好了吗?” 折春点头,“我身强体健,不然怎么当保安。” 竹鱼笑了好久。 夜色沉下来,她们送走了大礼堂的观众,又送走了咖啡馆的客人,两个人很有持之以恒精神地待到最后。 折春准备在木绒打烊前离开,刚起身就被竹鱼叫住。 “哎,我们不写这个吗?”她举着许愿牌。 “啊,我忘了。”折春笑笑,“很少写这个。” “偶尔也迷信一下吧。” 竹鱼吐槽一句,悬在空中的笔却半天没落下。 其实许愿也是一件难事。小时候她在蜡烛前许愿,说希望爸爸妈妈多多陪我,时间长了却发现没有任何改变。到高中时,母亲陪伴她去寺庙祈福,说你要默念心愿——高考顺利。 她点头答应,却在佛像前鞠了三个躬,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说。 可现在她却莫名地想写,哪怕不知道写什么。 折春听话地坐下,答应道:“好,那我们就写一个。” 竹鱼问:“写什么?”然后直接把笔塞她手里,说:“你来吧。” “你提出的居然让我写,”折春吐槽,但还是乖乖接过笔,思考了一阵,落笔。 “写好了。” 棕色木制的椭圆形许愿牌上,折春只写了一句话—— 希望这个圣诞节我们一起过。 落款处签了她的名字。 竹鱼对上她带笑的眼睛,接过笔,在她的名字后签上了自己的。 “这个能叫愿望吗?”她边写边道。 “其他愿望都要靠我自己实现,只有这条需要虔诚祈祷——这难道不算愿望吗?” 折春接过来,拍了照,又问木绒要了凳子,踩上去,挂在接近最顶端的树枝上。 木绒倚在柜子边看了许久,等她们打招呼要走时,突然出声道:“诶,等等。” 她送给竹鱼一本书。 桌上的那本油画集,法语写就的。多亏图画占了大部分,不然她还看不懂。 木绒说:“想画油画或者喝咖啡就过来找我吧。” …… 竹鱼的生活重新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一样是重复万千遍的枯燥和白开水一样的平淡,却又有些不同。 在她狂奔到逸夫楼上课时,是折春在拥挤的电梯中摁住开门键,把她拉进来。也是折春来图书馆抓学得天昏地暗的她去中心湖边吃饭,点的还是她刚好想吃的披萨。 竹鱼边着急忙慌地吃着最后一块披萨,边看着ipad改ppt,说:“都周五了,忙忙碌碌的,时间就过得好快。” “是,”折春停止念西语,接:“这个学期也马上过去了……再有两周就考试。” “考完试就放假了!”竹鱼眼睛一亮,“寒假!” “嗯。”折春问:“寒假开始就回家吗?” “还没决定呢。”竹鱼吃完了又开始“吨吨”喝水,一次喝一杯。折春多次感叹:“你真不愧名字里带鱼,离开了水就活不下去”。 “总之先考完试再说……”她话音刚落,手机闹钟就响了——该上课了。 于是两人从中心湖汇入狂奔向教学楼的人潮中,向着不同的楼走去。 推开门,扫视一圈,挥着手的骆凝就映入眼帘。 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坐下,竹鱼便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 具体表现为,老师说这个题要加分时,她没有第一个举手回答;后排男生上课吵闹,她也没有转头斥责,而是始终在一边沉思。 “骆老师,你怎么了?”课间一到,竹鱼立刻询问道。 “我……”骆凝沉默,“没事。” 见她不愿多说,竹鱼就不问了,转头做自己的ppt,沉默了一阵,又道:“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她补充:“在你想说的时候。” 好久之后,旁边才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可竹鱼即使做好了准备,直到圣诞节到来,骆凝都没有找她聊。 圣诞节是周日,折春周六就发来了消息,约她在学校门口见。 竹鱼专门睡了午觉,起来后花了两个小时跟着妆教画了妆,又连换三套衣服,如临大敌的模样让骆凝吓了一跳。 “你这是要去米兰走秀啊?” “走秀才不值得我这么认真呢。”她对着镜子勾唇线,然后选出口红,叠涂再叠涂。 “行了行了,够美了。”骆凝装作不耐烦地挥手。 “你不出去玩吗?”竹鱼问。 骆凝摇摇头,让她看自己的屏幕,“论文明天就要交。”说罢,看见竹鱼犹豫的表情,她摆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啦。” 竹鱼再三确认,最后才留下一个飞吻出了门。 校门口人很多,黑压压的,都是忙着过圣诞节的大学生。竹鱼却第一眼就找到了折春,她穿着棕色大衣,站在路灯下看手机。 竹鱼脚步轻悄地踱过去,正准备吓她,却又在同一秒钟被转过头的折春抓个正着。 她鼓起脸抱怨:“你怎么每次都能发现啊。” 她也很无辜,“我也不知道你在后面啊。”她想了想,笑着下定结论。 “说不定这是心电感应?”
第16章 街道上氛围浓郁,红绿的装点、橱窗上的雪花喷雾和到处的圣诞老人头像都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路人:今天是圣诞节。 竹鱼往自行车堆走,却被折春拉住,惊讶道:“你还想骑自行车吗?” 竹鱼点点头,脸蛋被冻得发红,“确实还想再骑一次。”但却遭到折春的冷酷的拒绝——太冷了。 “今晚可能会有雪,再让你冻感冒我罪过就大了。”折春从口袋掏出个东西,带着她走到路对面,一摁,面前的白车“滴滴”地响起来。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竹鱼愣了愣,才坐进去。 折春开了空调,车内很快就温暖如春。门窗紧闭,便听不见一点风声。 竹鱼感叹:“你怎么什么车都会开啊?” “天赋点点在这里了吧。”她笑,“别担心,虽然是高考完暑假拿的驾照,但我每周都有上路,绝对技术过关。” 竹鱼点头,好奇道:“是家里的车吗?” “嗯……”折春启动车子,手搭在方向盘上,笑道:“是我自己的。” “好厉害。”她又惊讶,探头看前面,“我们要去哪?” “这个不能回答你了。”折春眨眨眼,问:“听歌吗?” 竹鱼说当然听,开车不听歌怎么行,她便笑着点显示屏,按了播放键接着上次的播。 其实竹鱼一直都认为,每首歌都是承载着特定回忆的。 初中时妈妈给了她一个mp3,里面的寥寥几首英文歌就陪伴了她的每段放学路。上次随机播放歌单时,熟悉的曲调流淌出来,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还是那个穿上蓝白校服,在街头买煎饼果子后狂奔进学校的小女孩。 于是她掏出手机识别折春正播放的歌,把它存进歌单,等着下一次随机循环时播出,让这一刻的感受越过时间拉得更长。 两首音乐间,就到了目的地。 平平无奇的居民小区,但略显安静,从亮起的灯推断——入住率颇低。 看着竹鱼疑惑的表情,折春连忙解释,“不是我家。”等到上了电梯,密码锁“滴滴”开启,她才揭开面纱。 “是我的工作室。” 天。 竹鱼走出玄关便目瞪口呆,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好炫。 紫色的光烘托出朦胧的氛围,墙上是流光溢彩的灯牌,长沙发边摆着几盆长势极好的盆栽……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些吉他、架子鼓、键盘、唱片机……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其他设备。 她把好奇的问题都问出来,才明白原来折春比她想象中更接近梦想。 她写歌有一段时间了,从一开始投歌无人问津到现在大大小小版权费收了不少,其中付出的努力超乎竹鱼的想象。 “好厉害。”她真心感叹。 折春却摇摇头,表情平淡,说:“真的没什么。”她解释:“我带你来这里,其实是想让你更了解我一点。” 在折春眼中,了解或许等于安全感。 竹鱼讶异地抬眼,忽然理解了她的真挚。对折春来说,这种世俗上的“厉害”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拥有一整栋城堡,但她可以随时放弃一切,追寻一些易于消亡的东西——落日、浪花或是蝉鸣。而她想扩建城池,也只是为了追寻那些。 这是只属于折春的洒脱。 竹鱼视线落在鼓上,“我以前特别想学架子鼓。”她叹,“但学了一节课,就发现自己不适合,放弃得很彻底。” 折春很有兴趣,“为什么?” “老师说我手放不松,握着鼓槌像握着擀面杖,没那种架势。”她赞同,“确实没有。” 折春忍不住笑,怂恿,“再试试?” 竹鱼从善如流地坐下,却发现那一节课的记忆已经消退,只能抬眼,叫了两声“折老师”求助。 她冰凉的手被握住,轻轻被带着挥动,在鼓面上落下。 “放轻松,让鼓棒在鼓面上自由反弹,”她用指尖去点竹鱼的手腕和手指,“轻松。” 竹鱼勉强放松。 “这是直腕式,这是标准式,还有扣腕式……” 折春真是个好老师,竹鱼想。她轻轻讲着,就躬身在竹鱼身后,贴得很近。 她问:“什么歌?” 竹鱼说随便,她就真带着竹鱼随便打。 一曲演奏完。竹鱼抬眼,前面是玻璃,倒映出她们的影子。余光中,折春的棕发落在她的肩头,与她的黑发相交缠,呼吸打在后颈上,草木香在鼻尖盘旋。 竹鱼身子都软了,不自然地偏过头,僵硬地扯过话题,说:“我饿了。” 折春轻笑一声,拉开了距离,说:“好,我来做。” “诶?”竹鱼瞪大眼,一副没想到的样子,她说:“你还会做饭呀?” 折春很诚实,“很少做。” 但她戳戳竹鱼的肩,很是信任,“不是还有你补救嘛。” 竹鱼跟她讲过,父母常常不在家,看着饿得“嗷嗷”叫的弟弟,她只能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刚开始打不开煤气、烫着手、炒糊炒焦的事时常发生,后来她便逐渐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也慢慢发现了其中的趣味。 到现在,只要回了家,厨房就是她最乐于停驻的地方。 “放心,有竹师傅给你兜底。”竹鱼笑着保证。 厨房是开放式的,似乎并不经常用,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折春有序地把苹果塞进已经腌了一整晚的鸡身中,又放进微波炉,着手切菜做火锅。墙侧的灯朦朦地打下来,把她的影子映在另一侧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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